第7章 第7章
小男孩是方休的侄子。
离开方家那年,他凑够钱买够一套二手房,入住时叫上了独自照顾小孩的嫂子。
年幼的小男孩并不记得自己曾见过这位叔叔,在他的认知里,这位好心的大哥哥偶尔会来找他玩,会给他买很多东西。
方休离开后再没有联系过家里的人,关于家里的情况都是从小男孩这儿知道的。
什么水果卖得更好啦,买了大电视机啦,总之发展得还不错。
学校和家没多少路,他牵着小男孩停在银桂路的交叉口,再往前就是嫂子管理的水果商店。
“自己走回去吧。”他把袋子叠起来让小孩扛着,“是不是马上放假了。”
小孩被沉重的购物袋压得直不起身,脸上却很高兴,“你今年过年还是一个人吗?”
“你别管我。”
“哼,你真可怜。”小孩赌气道,“我姑姑今年要回来啦!”
方休听到姑姑两字顿在原地,方文……是不是快退伍了?
提起他的妹妹,方休内心五味杂陈。他的父母常年不在家,和岳竹谈恋爱的时候经常会带上念高中的妹妹。
没想到在和岳竹的接触中,妹妹的性格发生了偏差。
若是没尝过甘蔗的甜,又怎会患上糖瘾呢?
那些昂贵的礼物和高品质的生活在岳竹离开后如数抽离,叛逆的小女孩并不在乎太多人生道理,她觉得家里贫穷都是父母的错。
一次激烈的争吵后,他把妹妹送进了军校。
“我说我走啦!”小男孩大声地冲他吼。
他收回思绪,对小孩点点头,看着他走回水果店。
银桂路很奇特,上半段是城中村的拆迁安置房,后半段是北湖市最早的别墅区,你不会知道与你擦肩而过的人一天就能赚你一个月才能赚到的钱。
脚下的丁字路口将两类人生聚合到一块,方休记得当年他很爱在那片桂花树下卖水果,三轮车往那一杵,吆喝声能传得很远。
有次他和人起了争执,吵得太厉害,把人行道给堵了起来。
开车经过的岳竹看到是他便下车过来,那会儿两人只有个眼缘,方休没好意思让他帮自己吵。
结果岳竹直接掏钱把满车的苹果买下来送给围观的群主,正处在发火状态的方休活生生把脾气憋了回去。
“你是不是还卖过梨。”三轮车前,衣着得体的贵族少爷轻声问他。
推着三轮车的他和少爷走在银桂路上,“我什么都卖,家里寄什么来我就卖什么。”
“自家种的?”
“嗯,就说梨甜不甜吧。”
“甜。”
“那下回你还想当大善人就联系我,我直接寄去你家,给你打九折。”
“什么意思?”
“来,我们加个联系方式,然后把你家的定位发给我。”
……
第二天方休也是中午才醒的,起床后他直接开车到了北湖最大的体育馆,假期第一天他将打球度过。
可能是周末的缘故,羽毛球场地的人很多。
因为是一个人来,方休在等待场地期间,邀请了旁边也在热身的学生待会儿一起。
左边场地有个流了很多汗的老大哥,方休看他走位的步伐推测人已经来了一上午,二十分钟内必会退场。
果然不出他所料,上完厕所的他回到场地时,大哥正拎包准备走人。
方休握着球拍走到网前,却没看到那个学生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个女人在他对面。
长发飘飘,身材纤细。
他脸色当即冷了下来,联系起胖子说的形象,他觉得是那天追自己的女骑手。
女人穿着运动装,露出肚子上的川字腹肌,甩着球拍走向他。
两人隔着网,方休用眼神警告着对方。
那女人一脸无辜,将羽毛球递给他,接住后方休发现手心里还有别的东西,是个耳塞。
相顾无言,方休走到进攻区,顺手把耳塞戴上。
“方先生记得我吗?”耳机里传来清冷的女声,方休把声音调到最大,然后抛起手中的球打过去。
“你腿上的伤是摔的吧,疼吗?”
女人接住球弹回来,“你车技很好。”
下一秒方休猛扣羽毛球,对方根本没有接球的机会。
“羽毛球打得也很好。”丢球的人却不生气,反而称赞起他。
方休余光盯着场馆周边,不远处站着几个老粗,一看就知道是来找自己的。
“找我什么事。”方休接着女人毫无技术含量的球,跟逗小动物一样。
“外面一堆人在找你呢,你却跑来打羽毛球,不愧是你啊方总管。”
方休不紧不慢地发球,“你们冯家没别的事做了吗?追人追到北湖。”
女人故意漏掉这次进攻,“我不是冯家的哦。”
方休侧头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人,全部在看着他。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青春学生妹?风情少妇?你喜欢的样子我可能都有。”女人故意把声调提高,黏腻得不行。
“我喜欢男人。”方休直白地讲。
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发来一个较狠的球。
在方休看来仍旧是三脚猫的功夫,反手给扣了回去。“你到底想干什么?”
远处的女人丢掉球拍拿起地上的水瓶,“冯慧养的狗全在附近,现在跑已经来不及了啦,要不要跟我走,带你欣赏一下北湖的美景。”
方休沉下心思考着,女人不给冯家做事,那她又是什么立场?联想到前几日抓到的白家人,他开始盘算起来。
“你骑车来的吗?”他问道。
“嗯哼。”
“你的计划是什么?”
“不告诉你,换上你储物柜里的衣服,我们换衣间门口见。”
方休伸了个懒腰,放下球拍大摇大摆从几个壮汉前走过,没人敢上来拦他。
回到换衣间,方休发现储物柜里多了一套机车服和头盔,换好后正好在门口撞见那女人。
女人上下打量他,“你真的不喜欢女人吗?”
方休白了她一眼,自讨没趣的对方挑挑眉,带着他前往地下车库。
“你从云海骑着来的?”方休一眼认出被改装过的紫色摩托,“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喜欢这个色。”
女人抚摸自己的爱车,“不好看么?你要不要试试看?”
“钥匙呢?”他问道。
“大叔,时代变了,现在流行免钥机车。”
方休耐着性子把头盔带上,灵巧地跨到车身,女人也随之跟上。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我给介绍点我们东山的男孩子好不好?”
……
北湖比云海小很多,一小时不到,两人已经出了市区。
对方指的方向是云海的东边,方休立马反应过来这是要去白家。
那就说通了,抓到的人和女人都是白家的,不过那晚白家怎么会和冯家一起出现?
“你真敢跟我来啊?”女人卸下头盔,把头发往后捋,露出和声音一样清冷的面容,与她言语间的挑逗完全搭不上边。
方休扫视眼前的废弃工厂,“我上个厕所。”在女人的注视下他绕到电线杆后方,用狗尾巴草戳开手机卡藏了起来。
“这么怕看,你是不是不行。”女人继续逗他。
“不就被打一顿吗?”方休笑呵着,视线里迎来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我经常被打。”
那些人径直走来将他拿下,他就这样被羁押着进了工厂,停在巨大的吊顶风扇下头。
左右两边都是陈年货箱,上面的文字被粉尘遮住,无法辨别是什么。
围着他的这圈人尽是地痞流氓,夸张的耳饰和庸俗的纹身,而女人已经不见了。
在他们身后有一抹白色,不一会儿,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男人穿过人群走到他跟前。
方休不认识他,静默地与之对视。
“方休。”男人戴着白色的手套。
再接着男人走上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双眼睛令人很不舒服。”
他的吐字很清晰,每个音节都加了重音。
方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说话,他垂下双眼,下一秒却被人抓住头发往后拉扯,迫使他抬起头。
“冯慧说你很难抓,要我说,也不过如此嘛。”说完男人松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时间一点点流逝,得不到回应的白衣男子有些恼怒,“连话都不敢说了吗?”
方休轻蔑地挪开目光,这个工厂在附近是独一个,他没有跑的余地。
显然他的轻视进一步惹怒了男人,后者头一歪,身后走来几个人,对着他就是连推带踹。
他摔倒在地,承受着几人的脚力,他知道还手只会被揍得更厉害,只好下意识防护重点部位,在被殴打的经验里这算是轻的。
就这样持续了几分钟,白衣男人一边挥开空气里的灰尘,一边走向他,不由分说抬起脚,狠狠踩住他的脸庞。
“你倒是比你哥长得好看。”
听到这里,方休立马抬眼盯着对方。
得到反馈的男人来了精神,“他叫……方秋,对吗?和你的名字很像。”
“你父母怎么想的呢,这样给你们取名。”
脸上的力越来越重,遮蔽了方休的视线,先前受伤的鼻骨顿时复发,殷红的血顺流而下。
“说吧,你哥在哪儿?”
方休笑了,用头顶起对方的脚,“连白家都办不到的事,我一条路边的野狗又怎么办得到?”
男人收回脚,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随后男人抬脚猛地踢在他头上,方休再次摔在地,后脑勺没护住吃了重击,霎时头晕目眩。
紧接着,他看见有人拿着麻袋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