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方休在熟悉的山路飙车，栖息在树上的鸟被他吓得振翅而飞。
说实话成为管家是他未曾设想过的道路，至少在和岳竹谈恋爱的时候，他没把琼姨的称赞当一回事。
两人分开的时机很尴尬，本来家里资金周转就出现了问题，从警局回家的他还发现亲哥方秋丢下老婆孩子跑了。
对象没了，亲哥跑了，还要填家里的债，那段时间他回忆起来都觉得窒息。
更雪上加霜的是他发现有帮人在跟踪自己，没完没了地纠缠他，他不得已将妹妹送去了军校，让父母和嫂子带着侄子搬去隔壁城市。
再然后，走投无路的他遇见了纪杉。
和琼姨一样，纪杉觉得他是能做事的人，他也没让大家失望，从修建灌木的杂工变成了纪杉的贴身助理。
很大程度上跟他长期照顾别人有关，不管是他的家庭还是岳竹，二十出头的方休扮演的始终是照顾者的角色。
察觉他人的需求，并解决需求，方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所以他自然能把管家的活干好。
当他变得越忠诚，他拥有的自我就越少，今天的葬礼他是完全不想去的，过去的五年他从来没有在外面的场合抛头露面。
遗憾的是纪家的矛头已经对准岳家的产业，他势必会和岳家在台面下碰撞，岳家的根这么稳，迟早会查到他头上，倒不如现在就让岳竹知道他是纪家的人。
……
车一路开到市里的老城区。
他和遥控说的老地方是城中村的一条夜宵街，会持续营业到四五点，姑且算是方休组织团建的地方。
方休车停在巷子里，揣着兜慢悠悠走进面馆，这家店到晚上会开始卖海鲜，做法地道量又大。
和老板娘打过招呼他径直走上二楼包厢，或许是他走路没有声音的缘故，临近门口了里边的人还在大声说话。
“老大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啊……”遥控小声的和旁边的人聊着。
方休轻轻推开门，圆桌上的人们顿时陷入沉默，旁边的人疯狂给遥控使眼色。
他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拿出三个信封丢给遥控，桌上的菜上得差不多，却没有人动筷子。“怎么又等我。”
说罢他坐到遥控身旁开始转动圆桌，把那道白灼鱿鱼转来自己面前，“把钱分了吧。”
遥控的狗腿属性很高，有了台阶马上就下，他把钱从信封里取出来，挨个给兄弟们分去。
“谢谢老大！”拿到的钱附和着。
“吃饭吃饭。”方休晚饭没吃，看到食物马上饿了，他招呼兄弟们动筷子，让遥控去一楼搬了箱酒上来。
“人送回去了吧？”他看了遥控一眼，“辛苦大家了，估计之后还有得忙。我们查的事啊……是白家牵头的。”说着他拿起一瓶啤酒示意。
碰瓶声错落无序，半瓶下肚后大家又重新聊起来。
“白家啊，那不得了！他们怎么跟咱一样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其中有个偏胖的寸头嗦着螺蛳问他。
方休想了一下，搭伙做事最重要的是信任，兄弟们帮他办事从来不问为什么，不代表他就可以不说。
“我们和白家查的那场火。”方休抓了一把花生米在手上，“很重要，跟我有关。”
寸头连忙把螺蛳吐到地上，“真的啊？”
“不会是老大放的吧？！”遥控也八卦起来，“哎等下不对，放火的人好像被抓起来了的。”
方休心想你说的那个人就坐在你面前，无奈他在北湖的事纪杉处理得很好，兄弟们一概不知。
“纵火犯法的，要是我放的今儿就是别人请你吃龙虾了。”他说着抬起餐盘给遥控扫了一半的虾，“吃你的虾吧。”
今天先说这么多吧，别的等有结果了再慢慢和兄弟们解释。
岳家旧宅的那场火牵扯到他失踪的亲哥，可惜周边小区的监控资料全在岳家手上，他查了很多年都没什么线索。
直到他发现有其他人也在查，就想着跟在屁股后面看看怎么回事，没想到居然找出个白家来。
岳竹知道他舅舅那边在调查想烧死他的那把火吗？不对……应该说自己应该告诉岳竹吗？方休有点犯难。
……
将近三点，酒量好的酒量不好的都醉得差不多，他吆喝着兄弟们回家，凌晨三点左右他和最后几个跌跌撞撞的人出了面馆的门。
雨还没停，商铺的荧光招牌倒影在水坑里，被细雨砸成碎片。
隔壁烧烤摊在门口支了雨棚，还真有一帮不怕冷的人坐在那，看到方休走到人行道，这帮人纷纷抬起头。
其中有个穿着牛仔外套的光头方休感到有些面熟，还没等他回忆起来，那帮人唰地站起身，手上拎着钢筋和酒瓶。
方休心中怒骂一声，“跑！”他一脚踢在遥控的屁股，连推身边的人三两下。“遮住脸！”
喝醉的人反应是慢半拍的，直到被那帮人锤了一波才恢复神智。
所幸遥控他们也不是省油的灯，蹿出去之后立马散开，片刻不到全部跑出了夜宵街。
他擦掉鼻口流出的血，刚才那光头趁他没注意给他来了一拳。
混乱中他已经挪到了停车的巷子口，光头没有叫人去追其他兄弟，而是全部围到他面前。
距离上次被光头这帮人找麻烦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一般都是挑他掉队的时候下手，看来今天是个特殊情况。
方休的鼻血止不住，他在脸上抹了好几把，边搽边往后退，彻底被黑暗包围后，他换成跑的，两步跳上摩托车戴好头盔。
他把远光灯打开，飞速启动车子冲出去。
那帮人把手上的家伙朝他丢来，砸得他后背生疼，这会儿车已经骑出巷子，光头怕死就让到了旁边，踩了个浸到裤管的水坑，一句国骂脱口而出。
方休操控摩托滑到人行道，掉头往绿化带冲去，接着他看到烧烤摊旁边也有辆摩托车，骑车的人发动车子跟着他，发出巨响。
扰民又没品位。
他回头看向前方，转弯避开路旁的银杏，稳稳落在马路。
追着的摩托绕出绿化带咬过来，后边还跟了辆没牌照的车，方休把流到嘴里的血吐进头盔里，不小心碰到了蓝牙按钮，头盔自带的音响开始播放不合时宜的歌曲。
他把车速提到最高，老城区车少，他知道不能用闯红灯的方式甩开他们，于是左转开向正在修地铁的窄路，那边的路障足够多。
雨天路会打滑，但是后面的车和他一样非常稳，他能过的地方对方也能过。
骑车的是个女的，细长秀发被风扬起，方休对此不甚理解，万一风从背后吹来岂不是会蒙住视野？
经过几条十字路口，接下来的路段是车辆禁行，方休带着那女的骑上了人行道。
果然，到了路障多的地段，后面的车就逐渐不行了，有几个路口设了防车石墩，必须得扭过去。
两人的距离从十米变成二十米，方休对城中村非常熟，选了条破烂得连灯都没有的路，路的尽头会是一条护城河。
他嘴边的血已经干了两回，可还是一直从鼻腔里流出，他从来没觉得头盔里的音乐这么吵。
接近护城河时，他故意放慢了速度，直到后车与他并排了才重新加速，疾驰的摩托轱辘卷起地上潮湿的银杏叶。
这女的追上来但是不敢撞，方休猜测她想正面超过，再在前方逼停。
可惜她想多了，他的新摩托经过改装，提速功能碾压对方的破车。
方休先抬高车子从无障碍滑梯撞到路上，再弯下身按刹车，进行了一个完美急转弯。
后边的摩托车来不及换道，撞到了石梯，即便那女的急停，也还是摔在了地上。
就当方休认为得逞的时候，旁边马路传来远灯，他侧头看去发现是那辆无牌的车。
他当即启动摩托，快速过桥后左转进一个施工区域。
失策的是这里已经建得差不多，路很平滑，眼看无牌车马上要追上来了。
几百米后，宽敞又明亮的路上有几辆歪七扭八的车，方休觉得这是个机会，操纵车身从缝隙中挤了出去。
然而这些车的停放没有章法，加上雨天打滑，他不慎撞到前方一辆银白色的车。
所以好消息是无牌车没办法跟上来，坏消息是追尾的车里有人，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了。
方休越想越不对劲，他怀疑这些车就是在这个地方堵他的，一时心急把车拐向宽敞的方向，秒速逃离现场。
果然，他出去没多久，那辆银白的车就追了上来。
方休又把满嘴的血吐出来，并腾出手把傻逼蓝牙按掉，继续猛冲。
光头那帮人是给冯家做事的，也正是这个如枯木般快腐败的家族对他进行了多年的穷追不舍。
冯家的女儿冯慧曾怀了岳老爷子的孩子，换句话说冯慧是岳竹的后妈，如果他俩还在一起，那他可能也要叫冯慧一声妈。
可惜岳竹那个缩头乌龟跑了，疑似要当他妈的人也变成了他的仇家。
所谓的仇，说的是当年冯慧妄图用一大笔钱让他把和岳竹的事闹到老爷子那儿去，结果他转身就和岳竹商量着反将一军，引发了老爷子和冯慧的猜忌。以及后来冯家陷入商战，他奉纪杉的命令搅和进去，加重了冯家餐饮链的损失。
冯慧虽在北湖，但隔三差五就会叫在云海的人跑出来恶心他，没错，只是恶心而已，就算抓到了也只是打他一顿，不敢要他的命。
但是今晚的情况不对，前脚把白家的人放回去，后脚光头就来了。
跟着他的那辆银白色的车又属于哪家的？他回头望去，没想到车牌上的数字顿时让他头皮发麻。
车牌号码他下午才刚刚见过，是他前男友岳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