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岁月如烟渡红尘 半是烟火半浮云
人生的旅程有时就是这样，用大把的时间追索，在几个瞬间成长。
上课的时候，周雪晴突然一阵心悸，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揪了一下心脏似的，她用手捂着胸口，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怎么了？雪晴？”余红叶轻声地问。
“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一阵心痛，只一阵就过去了，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不会吧，能有什么事呢？”
“但愿没什么事吧。”周雪晴最担心是奶奶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是奶奶出什么事了呢？自己在上学，姑姑在上班，奶奶一个人在家，要有个三长两短，连知道的人都没有。
晚自习时，雪晴的心还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似乎有事情要发生。她坐不住了，从教室里走出去。余红叶跟了出来：
“雪晴，你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不对劲呢？”
“心不安定，书看不进去，想出来走走。红叶，你说我奶奶一人在家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会吧，你上学时奶奶的身体不还是好好的吗？你发现有什么异常吗？‘
“奶奶将她心里藏了十几里的秘密，告诉了我和弟弟，奶奶还带着我们去看了所有的祖坟，还有她自己的安葬之处，还有，叮嘱我们要将父母的坟迁回祖坟。奶奶说，她怕哪一天走了，这些事没交待清楚，不放心，所以早点让我和弟弟知道。”
“哦，这样啊！要不，明天我们去邮局打个电话问问呢？”
“打给谁呢？我们那没有电话呀，村部离我们家都很远呢！”
“雪晴，这样吧，你安心地等等，明天中午，我们去给我姐打电话吧。我说的意思是，如果真有什么事发生了，你们那经常有人去买东西，不都是到我姐姐家吗？我姐都认识呢，如果有事情，她肯定会知道的。”
“好吧，红叶，还是你想的周到，我们回去做作业吧。”俩人又回到了座位上，但两个都无法安心地做题。
第二天中午，下课后，雪晴连饭都不想吃，她说：
&34;红叶，我们去打电话吧，我没心思吃饭，总感觉那里不对劲。“
”好吧，走！“
两人去了街道上的邮局。红叶拿起电话，熟练地拨着姐姐的电话号码:
”喂，哪里呀？“姐姐拿起听筒。
”喂，姐，姐，我是红叶。“
”有什么事？我在忙呢！&34;姐姐柜台上放着一匹白布，正在量尺寸，不耐烦地说：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我这量布量到半拉拉地，被你电话打断了，又要重量。”
“要量很多吗？姐，我是帮雪晴打的电话。”
“哦。她有什么事？打电话到我这里。”红叶也不知道怎么说，就将听筒递给雪晴：
”给，你说吧。“雪晴接过话筒：
”姐，我是雪晴，我心里有点事，想跟你打听一下：就是我奶奶一人在家，昨晚我突然感觉不安，担心奶奶出事，你开店，我们那人爱来买货，你帮打听一下，我奶奶可好？“
这时，话筒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唉，这人啊，就一口气，说不来就不来了，这老奶奶真可怜，几时去的都没人晓得。&34;
姐说：”哦，你这是给哪家老人了买孝布哇？“
”是我们生产队的一个孤寡老奶奶，昨晚走了，今早还是湾里的哑巴放牛，她家的狗撵着咬他，他去捡树棍时，在柴垛边看到周老奶奶躺在那，他还知道跑回家把他爹拉去，一看，老奶奶已经冰凉了。“周雪晴听话筒里的那个人说的话，是熟悉的声音，眼泪就流了出来：肯定是奶奶！
她不说话了，红叶又接过话筒：
”姐，姐，你让那个人接下电话吧。“
”喂！哪个啊？“
”我是雪晴的同学，请问，你说的那个老奶奶是雪晴的奶吗？&34;
&34;是的，是的！就是的。我是来店里买给老人用的东西呢。“
”哦，知道了，谢谢。“红叶放下电话，付了钱，拉着泪流满面的雪晴出了邮局。
”雪晴，不要太难过了，跟老师请个假，赶紧回去吧！“雪晴用手擦了擦眼泪，点点头。
红叶陪着雪晴去跟老师请假，老师说：
”你快回去吧，事情安排完了，赶紧回来上课。不要太伤心了，老人毕竟岁数大了，走了是享福呢。“
雪晴收拾了自己的背包，红叶送到大门口，返身回教室的时，路过方一鸣的教室走廊，正好是饭后的空闲时间，方一鸣看着她微微一笑，走过来问道：
”你怎么从外面回来？吃饭没有？“
”没呢，我送周雪晴去了。“
”送她去哪？连饭都没顾上吃？“
”她奶奶去世了，她请假回去了。“
”啊？有这事？她才走吗？“
”是的，刚出校门。“
”哦，你去吃饭吧，估计有人会帮你打饭了。“说着方一鸣就转身离开了。
雪晴低着头，一边哭，一边快速地走着。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奶奶身边，抱一抱奶奶。
”铛、铛、“一阵清脆有自行车铃声从身后传来，雪晴往路边摞了摞，突然自行车在身边停了下来：
”周雪晴，快上来，我骑车送你！“雪晴惊呆了，是方一鸣来了！
“我遇见余红叶 ，听她说的，就问胡老师借了自行车，快上来！”
周雪晴一声不吭地坐了上去，手扶着车座下的大梁上，方一鸣立即踩着脚踏出发了。
上坡路，还是要下来步行的，方一鸣推着车子，与周雪晴并排行走，周雪晴一路低着头，眼泪似乎又流了下来，方一鸣从衣袋里掏出小手绢，递给她：
“别太伤心了，人老了总是要走的。”
“谢谢，我知道，可是，可是，奶奶走了，就只剩下我和弟弟了。呜、呜”雪晴又哽咽了。
“你父母呢？”
“我刚四岁的时候，爹娘在一场大火里，双双身亡。”雪晴的痛苦地告诉他。
真没想到她这么可怜！方一鸣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份剜心的疼痛。默默地陪在她身边，一步一步往山的豁口走去。下山的路，方一鸣叮嘱雪晴：
“你坐稳了，下山陡坡长，惯性大，你抓住我的腰！”话刚停，车子就飞一样地往下滑去。雪晴老家有一段山村小路，自行车也骑不了了，雪晴停下脚步说：
“谢谢你，方一鸣同学，我就要到家了，你请回吧。”
“我把车子锁在这里，送你到家吧。”
“不用，家里人手多，这样的事，整个家族的人都会来帮忙的。再说你还要赶回去上课呢。”
“那好吧，我回去了，你不要太难过了，好好吃点东西。奶奶老了，总是要去的，你别太伤心了。”方一鸣大胆地伸出手，在她的头发上轻抚一下，算是安慰。
“雪晴，我回了，下周去学校的时候，我等你们。”
雪晴点点头，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那悲伤的背影，深深地刺痛了方一鸣的眼睛：可怜又倔强的女子！
刚拐过山嘴，周雪晴远远地就看见家门口人影晃动，她那侥幸心理一下子跌到冰窟窿。她跑着往家里赶，堂屋门上贴着的白色挽联，正中放着奶奶的棺木，棺前放着一张小伙桌，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供菜，雪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丢下背包，拍打着奶奶的棺木，嚎啕大哭：
“奶奶，奶奶呀，你怎么也不要晴儿了呀！你怎么也不要晴儿啊！奶奶、奶奶”
昨晚，有人连夜就将姑姑、姑父找回来了，这一切都是他们安排地。弟弟明轩头上戴着白色的孝巾，姑姑手里拿着一块白布巾，对晴说：
“晴，莫哭了，去给奶奶磕个头。”姑随手将白孝布戴在晴的头上。
第二天的清晨，出殡了。鞭炮齐鸣，唢呐呜咽，天气阴沉，一行人头顶白色孝巾，抬着奶奶的棺木向后山走去。爷爷的坟边被扒了豁口，奶奶便挨着爷爷躺了下去，与爷爷永远相伴在一起。雪晴眼里濛着泪，心底在问：
“奶奶，你看见爷爷了吗？你看见爹娘了吗？”
奶奶下葬后，回到空荡荡的家，雪晴突然间长大了，她对姑姑说：
“姑，姑父，我不上学了，奶奶走了，家里没人了，以后弟弟还要回来的，不能让家没了。”
姑父首先反对：”再坚持坚持，考上学了不就好了吗!&34;
雪晴说：“姑、姑父，家里有田有地，圈里有猪有鸡，奶奶走了，这一切总得有人接手吧。我都十七了，我要把家撑起来，要把弟弟供出来，将来弟弟还要回到这里来娶媳妇呢。”
“可是，你都读到高中了，成绩又好，不读可惜啊！姐姐。要不，我不上学了！“明轩说。
”你还是个孩子，想什么呢！好好读你的书，你读书考上学了，姐不就好了么！“姑姑说：
”晴，不是有姑姑吗？你俩都去上学，家里的活计，周末我跟你姑父一起来做。“
雪晴说：”姑姑，你为我姐弟俩操碎了心，我已经读了这么多书了，够用了。再说，姑，你有胃病，不能太劳累了！你还要操持自己的家呢，哥和姐都没成家，够你忙的了，弟弟吃住都在你家，都是你照顾他的，你也不轻松啊！“
”奶奶在世的时候，田、地也都是你们找人帮忙种，一大部分活计都是你们做的，我都知道，奶奶在她能守住一个家，你们回来做活也有口热饭吃，现在，奶奶没了，家空了，没了烟火气，一个家就真的完了。姑，你们莫劝我了，我已经决定了。“
又过了三天，圆坟后，姑姑、姑父就要回去上班了，他们带着弟弟一块回校了。雪晴想等周末了，再去学校办理退学手续，把学校里的衣服被褥背回来。
那个周末，红叶是不回家的。在学校里，她等来了晴雪，几天没见，雪晴明显地消瘦了许多：
&34;周雪晴，你总算来了，我都想你了！”雪晴苦笑了一下。坐在床边看着红叶：
&34;余红叶，我要退学了。“
”什么！你说什么？退学？你别吓我哈！“红叶跳了起来，吃惊地面对着她。
”是真的，我不能继续上学了，奶奶没了，家里没个人连家都没了。田、地、猪、鸡都没人管了，我还有弟弟，我要为他撑起一个家。”
“你又不会种田种地的，哪行啊&34;
&34;没有谁是天生就种田种地的，不会我可以学，总不会比读书还难。红叶，我走了，你要坚持住，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大学，去大城市，知道吗！“红叶一把抱住她：
”雪晴，你不要走，我们再想想办法。”
&34;我都想过了，除了辍学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两个人拥在一起，谁也不想放手。班主任找到校长，甚至减免雪晴的学杂费，但她还是执意要退学。
雪晴走了，红叶的课桌空了半边，她不适应了，上课心不在焉：
“雪晴在干吗呢？&34;周末，刚出校门口，就被方一鸣堵住了：
”余红叶！怎么你一个人呀，周雪晴呢？“
”她退学了。早就把东西拿回去了。”
“退学了啊？我一点也不知道。唉！”方一鸣长叹一声，转身离开了。
余红叶特别想去看看雪晴的，可是她没去过，怕找不到，再说，就一天时间，能去哪呢，还是回家去吧。晚上，红叶写了一封信，放在姐姐店里：
“姐，雪晴没上学了，这封信，你要是看到她们那来人啦，或者她自己来了，交给她。”
姐将信随手放进的抽屉里，答应帮她带去。
雪晴回到了家里，放下书本，拿起锄头，用她稚嫩的肩膀扛起了这个家。
原本是个独庄子，后来从大湾子里搬过来一户人家，离她家五十米，开门进门能看得见邻居，同姓平辈的哥嫂，进进出出能打个招呼，重活累活，哥哥也来搭把手。
有个邻居，周雪晴才能住得安全，胆大，不然她一个弱女子，怎能不害怕呢？
那天，邻居嫂子手里拿着一封信，对着她家喊道：
“晴，你来一下，我给你带来了一封信。是街上余家商店的老板让带给你的。”
“哦，来了。”雪晴放下手中提着的喂猪桶，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接过信，一看字体，便知道是红叶写的：
亲爱的晴：
见字如面！你好么？叶想你了！你有想我吗？
你在家干什么呢？没有你的日子，我好不习惯！上课走神，走路没劲。这才离别一周，可是我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昨天回来时，碰到方一鸣同学，他也问起了你，我说你退学了，他也没多问，似乎他预料到了。
晴儿，你真的在家下田劳动吗？别累着自己了，做不动的就请人帮忙！有空了还是看看书打发时间吧。
唉，心里有许多的话，可是下笔却写不出来。晴儿，没有人会一直顺利。愿你变得更加坚强，然后有一天，你可以对我笑着讲述那些曾经让你哭泣的瞬间。
你要好好地，放假了，我第一个去看你！
晴，想我么？也给我写信好吗？放在我姐那就成，或者，下次回来，你抽空到我姐的店里来，我们在店里见，好吗？
红叶祝你平安！
雪晴捧着信，一遍一遍地读着，字在眼前变得模糊起来，一滴豆大的泪珠砸在信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