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风摇落花月摇沙 闲云流水伴朝霞
最好的生活，也许就是，忙有所值，闲有所趣，心有所待。岁月无声，时间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姨父、大姨将一颗疼爱之心，放在丫头身上，本以为丫头与他们真的是一场可以延续的香火的情缘，没想到，发生的事情又往他们头上泼了一盆冷水，这盆水浇得他们俩透心凉。
丫头说婆家的事情得到了证实，大姨一个人离开余红叶的家，回家的路上，她走走停停，脚步重如千斤。希望再次破灭，她的心那么地难过。明明这丫头不是自己生的，也许是把当时的一句玩笑话，太当真了？
大姨一路走，一路回忆自己这大半生的艰辛历程。父母早丧，跟着舅舅过着倚人篱下的生活，从小到大，不敢有自己的想法，总是看着别人的脸色行事，直到遇到周老三，她的人生才觉得有了意义，但为了这一场情缘，她差一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尽管两个人终究走在一起，相亲相爱，不离不弃到今天，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唯独遗憾的是没能给三哥生下一男半女，没能给她延续香火，这辈子压在她身上的就这一件事。三哥越是对她好，她越是愧疚，一直有个念想，哪怕是领养一个也行，可是，兜兜转转几十年，竟然没能达成心愿。
丫头的出现，似乎给她心底的那块石头搬开了，似乎看到希望就在前方。可是，突然一个晴天霹雳，将她的心炸得四分五裂。回到家，如何面对三哥，如何给他一个不让他伤心的说法呢？她想了一路，也没能找到可以说服自己和说服他人的理由。
大姨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中，未曾开口，从她的表情里，大姨父已经知道了答案，她不说，他也不问。
大姨父倒了一杯热水：
“累了吧，你歇歇，我来煮饭，煮稀饭吃吧。好吗？”
“你看着办吧，我不饿，也不想吃。“大姨的喉咙有些哽咽地回道。
”你莫想了，是自己终归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终归就不属于你，这事不用放在心上，别人家的孩子，怎么作主都是他们的权力，你何苦伤心费神地呢？“
”如果丫头有良心的，我们始终都会是她大大姨、大姨父，现在许多亲的都指望不上，指望外人做什么？“大姨父继续开导着大姨。
&34;嗯，道理我都懂，只是不甘心，我心里喜欢丫头，把她当宝。现在的感觉，觉得别人把我心里的宝给挖走了，心里空落落地。”
大姨父回应道：
”我也一样的感觉，心里空落落地。“两个人默默地喝着粥，大姨感叹道：
”这人世间，除了你，再也没有走心的人了。只唯愿我们俩老了不生灾不害病，到了阎王要命的时候，让我走在你前面就行了。&34;林慧妹看着周老三凄凄地说。
“放心吧，你有我，我有你，这几十年都走过来了，往后会更好的。”
两颗破碎的心慢慢在修复中。那个周末，余红叶主动邀春花：
“走啊，回家了，你还磨蹭个啥呢！”孙春花惊喜地说：
“你去大姨家吗那好，等我一下，马上好！”两个人喜气洋洋地并排着走出了校门。
余红叶心里觉得自己还很小，还是在撒娇的年纪，父母却要在她头上安上一桩婚姻大事，这也太不靠谱了，不认识的人，大人硬要将他与她绑在一起，真是太荒唐了，自己还没长大，为什么要做这些令人不快的事。
她唯一的反抗就是不回家，她要继续去大姨家，她要一直呆在大姨家，这样才能算是无视那个媒灼之言的婚约。小小年纪的她，心里已经埋下了翻盘的种子：
“现在自己还太小了，没有能力反抗，但有一颗反抗的心就够了！”她这样对自己说。
到了大姨家对面，红叶还和从前一样，远远地就开始大喊大叫了：
“大姨，大姨，我来了！”黑子又率先冲了出来，见她摇头摆尾，一脸媚相地讨好红叶。
“唉呀！聋子，聋子，是丫头来了，是丫头来了哇！”大姨激动得喊大姨父出来迎接。
“大姨、大姨父，我来了！”红叶又像从前一样，见着他们就感觉自己变小了，可以随心所欲了。
“唉呀！我的丫头来了呀！”大姨又接过红叶的书包，亲亲热热地拉着她进了家门。
那件事，他们不提，丫头也不提，他们彼此小心地守护着那个小秘密。夜里，躺在大姨的臂弯里，红叶说：
”我真不想长大，我想永远都这样睡在大姨的床上，躺在大姨的身边。“并不是小妮子会哄人，真实的她就是这样想的。
大姨和大姨父的快乐来源于丫头的笑脸，来源于丫头的陪伴，他们三个人又像回到了从前一样，打打闹闹地过周末。
有一天下午，红叶坐在教室里，有个中年妇女扒在窗户外往里愁，还在那里指指点点，红叶不知道那些人是干吗的，也不关她的屁事，瞟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一门心思地看书学习。下课了，有要好的姐妹，跑过来告诉她：
&34;那个女人是谁谁的娘，是来看你的呢？”红叶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她生气地说：
“看我做什么！我又不认识她！真是讨厌死了！”那个周末，红叶跑回家，将这事说给娘听，说那家人不是好人，到学校去打扰她的学习。娘也有点生气，她们家的儿子她都没有看过，还先跑到学校去看我们家的女儿，这都是些什么人啦！
红叶跟娘说，再敢有人去骚扰她，她连学都不上了！娘答应这事会告诉爹，让她放心。红叶的同学有好多人都知道她说婆家了，这个事在学生时代的是特别丑的，特别敏感的事，不能有人嘀咕，有人看着她嘀咕什么，都感觉是在说她。本来安心学习的她，受到干扰后，学习也不再安心了，课也听不进去了，整天心烦意懒。
只有周末，只有去了大姨家，她才能将心中的秘密说出来，将心中的愤懑发泄出来。红叶悄悄地将这事告诉了大姨，大姨应该是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从她的言谈举止中，大姨感觉到她的不满和抗拒，这样的丫头，又让大姨再次燃起了希望之火。
在这个当口，本以为岁月静好，各好相安，可是，正月间，不在家的红叶，听说家里来了上门客，是新女婿上门，头一年里，家里好几个姐姐都订亲了，倒底是谁的呢？红叶冒不通的窜回家，遇上的居然是自己的！这下懵了！事情又往糟糕的方向快速发展了！红叶虽然生气，但她也算是个有心的女子，她问娘：
“上门送了些什么东西？”
娘就把她领到房间里，打开橱柜，拿出一堆布料，香皂、雪花膏什么的。红叶说：
“娘，我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了哈。”娘心下欢喜，这丫头真是温顺听话。
娘一离开，红叶就关了房门，她心里的恨啊，无法用任何词汇去形容，她生气，她无奈，没有它法，她就将这些东西一股脑锁进了五斗橱里，她不会动一下这些东西，更不会让娘将这些东西弄丢了，她要等待自己长大，等待时机，她要让这些东西从哪里来，又回到哪里去！
从那以后，那个柜子的钥匙就被红叶悄悄地藏了起来。她要将那些秘密地、见不得人的东西封存在柜子里，不见、不动、不丢失。
一个活泼的姑娘，一个快乐的女子，从这一天，在心底压上了一块石头，她不再没心没肺地跟没事人一样的在家里进进出出，她变得沉默，娘有事跟她说，她连嗯一声都不肯。她用冷战告诉娘，她不喜欢给她定亲，不喜欢与那个人有关的一切！
又中一个黄金季节，欣喜、愁怅由然面而生。
周二顺与张小琴的大妮已经初中毕业，要去区里的高中上学了，同村的女孩子就她和余红叶考上了，她叫周雪晴，与红叶不在同一个班，关系是那种平平淡淡的相识而已。
那天红叶捧着录取通知书，高高兴兴地往姐姐那儿报喜去，姐姐说：
“爹说，不让你上高中了”。
“为啥？“红叶的心顿时冰冷。
”因为怕你书读多了，不去婆家，那个男的也就初中毕业，比你还大三岁，估计过两年，爹得让你嫁过去。”姐说。
“怎么可能！我一定要上学，我要读很多很多的书，才有资格做自己的决定。”
后来，是姐姐给她拿学费。上学的路都是步行，背着简单的行囊，与周雪晴一路同行。高中学校远在三十里之外。沿着公路走一段，再沿着小路走一段，幸亏中考考场就是安排在那所高中，不然，连方向感都没有，怎么找去学校呢。
周雪晴的姑父就是余红叶的化学老师，余红叶只知道周雪晴好像是老师的子女。两人一路走，一路聊：
”周雪晴，那个王老师是你什么人呀，开始以为是你父母，后来一想也不对呀，他姓王，你姓周，你上学怎么一直住在他家呢？“
”他是我姑父。“
”哦，是你姑父呀，这就对了！“余红叶说。
”那你家在哪里呀？有时候我去大姨家，好像看着你也往那个方向走，只是走着走着就看不见你了。&34;
“我家在周湾呀，你大姨在哪里？”
“有周湾到学校三个远，叫九斗冲，那里山高林深，几乎是人迹罕至，估计你也没听说过。”
“我知道那里。”说完周雪晴就沉默了。“余红叶见没有共同话题，就改口问：
”你上高中准备读文还是读理？“
”我姑父说，刚去时不分班，过一段时间以后再决定吧。“
”我喜欢文学，我决定读文科。“余红叶笑笑说：
”如果你读文科，我也选择文科吧，反正到这里来上学的，只有我们俩是同伴。上学的路太远了，如果没有个伴，一个人走会害怕的。”
“就是的，我也胆小，一个人不敢走这么远的山路。”
“街上开商店的是你姐姐吗？看你穿的戴的都好看，你家条件一定很好吧。”
“我爹是乡里干部，我姐做生意了，所以，家里有姐姐挣钱，还过得去。”
&34;你真幸福，家庭条件好。“她想起自己幼年就父母双亡，如今，只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要不是姑姑、姑父的抚养，她哪里能上到高中呢？现在，她读高中了，也是姑姑、姑父供养，还有在他们身边读书的弟弟。
如果不是姑父教书，他们肯定不舍得一直坚持供养，教书育人，为人师表的姑父，总是教导他们：
“在农村，要想出人头地，唯有读书，考学才是唯一出路，考上学了，有了工作，才不会面朝黄土背朝天。”
姑父有他的教育方式，有他给周雪晴和弟弟周明轩树立的榜样，他们的表哥，姑父的儿子，王谦已经是师专毕业了，在县城当了一位小学教师。他们的表姐，王雅也考上的护士学校，马上就要毕业了。
姑姑家的两个孩子将是脱离了农村，所以，姑姑和姑父商量，不管怎样吃苦，都要把自己弟弟的遗孤培养出来，让这对无父无母的苦命孩子读出书来，只要他们读得进，考得上，就自是举债，他们也供。
红叶想问问她的家的情况，听她这样的口气，就知道她的家庭条件肯定不好，那就不能问，免得显得自己不厚道。在学校里读书，比的是成绩，又不是家庭条件。
许多家庭条件好的，读书都不照，考个普通高中，就很难了，能继续读下去，那也不只是靠自己的坚持与努力，还得要家庭条件允许呢！毕竟上高中不能像读初中一样带米带菜，高中都是拿了钱去买饭买菜了。
两个人天天结伴而行，到了陌生的环境里，自然就比别人相熟许多。要分班了，她俩被分到同一个班，两个相约，坐到同一个位，这样真的不错，同一个教室，同一个寝室，两个几乎是同进同出，形影不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