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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半身风雨半身伤 半醉半醒半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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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远心近,水淡情浓。

    在红叶的心里,娘是自己的亲娘,爹是自己的亲爹。听了妹妹的话,心里特别不是滋味,难怪爹娘从来都不拦着她往大姨家跑,难怪大姨和大姨父那么爱她!原来,自己是爹娘不要的孩子,是大姨他们想领养的丫头,所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大人安排好的!

    红叶在房间里倒腾,翻箱倒柜地找她的衣服,无奈,冬天的衣服不是破了,就是旧了,与身上刚脱下来的衣服无法相比。姐姐的旧衣服她穿着大了,妹妹的衣服她穿着又太小,自己的那几件衣服早就被嫌弃死了!怎么办?是脱掉新衣服,还是换上旧衣服,在这个十三岁孩子的心里,是纠结的。论衣服,肯定是新的好看,可穿新衣就意味着自己是那个家庭的成员,不再有可能回到自己的原生家庭。

    余红叶恼怒自己无法决定,细细一想,自己还是愿意回到自己的家!于是,她换回了去年的旧衣服。娘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也不多问,娘一贯的想法就是,都是自己的孩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她爱在哪呆在哪呆。

    余红叶从爹的眼里看出了不喜。她想,也许想把她给别人家是爹而不娘,这样一想,红叶就更害怕了!她从小就怕爹,爹做的任何决定,她都无力改变的。所以,在家里,她也总是躲着爹。有爹在,吃饭她都不自在,仿佛感觉爹心里是不喜欢她的,自己是多余的。

    这样一来,红叶就有些后悔回来了,在大姨家吃香的喝辣的,不香吗?夜里,同姐姐、妹妹睡在一张床上,红叶就问姐:

    “姐,爹娘真的是把我给大姨家?让我给他们当女儿吗?”

    姐说:“我听见爹和娘说起过,要怪还是怪你自己吧,是你自己管不住自己的脚,总往那边跑呀,谁让你总往那跑呢?年前,我看到你那么想去他们家,我还以为你很欢喜呢!“

    红叶只想着享有别人不能享有的爱,别的,她哪想到那么多呢?姐的话是对的,是自己没管住自己!她又想,爹、娘、大姨、大姨父他们商量过了,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红叶感到有些委屈:都不跟我说,我还以都是爱我的呢,原来,是假的,是他们大人之间的阴谋!

    可是红叶也想不明白,今后到底住在哪里?到底哪里才是她的家?两边都不舍,这取舍太难了呀!姥姥去世了,除了大姨,再没有一个人能像姥姥那样过细地爱着她,护着她。爹的威严总让红叶害怕,娘的忙碌,总让红叶感觉娘很忽视她的存在,存在感与疼爱感,只有在大姨那才能享受到。

    在家里,红叶的心也不落墩,她又很想大姨,特别是夜里,她总想着大姨的怀抱,枕着大姨的怀抱睡觉,是那样的香甜,想着大姨把家里最好吃的,都给了她,想着大姨没有儿女,把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她身上,她又觉得自己承受不起,她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否一直坚持下去,做他们的女儿。

    这一切都太沉重了,给这个小丫头制造了无法抉择的难题,所以,她更不知道哪里适合她,在家想大姨,在大姨家又想家,哪里呆着都合适,哪里呆着又都不合适。第一次,这种矛盾堆积在心中。

    初一的早晨,弟弟、妹妹都穿了新衣,可是娘却没有给红叶准备,娘又怕红叶委屈,就私下让姐姐给她的新衣送给红叶,红叶本是满心欢喜,可是,姐姐的新衣穿在她身上,大得像袍子,红叶就知道,那压根不是给自己买的新衣。突然的感觉,让红叶觉得,娘也是成心把她送给别人了,娘的心里没有她了!

    红叶忍住往上涌的眼泪,她说:“我有新衣!大姨给我买的都是刚刚好的!”娘看着红叶那份失落,心里也特别地不忍,进屋去拿了十块钱,说:

    ”娘以为你过年不回来,又听你姐说,大姨给你买了好多新衣服,娘就没给你买,这钱给你,一会让姐带你上街,买件合适的。“

    ”不要,娘,我有。“红叶轻声地说,低下了头,也是的,哪能怪娘呢?选择往大姨家跑的人, 一直都是自己啊!这样一想,她就不再纠结了,高高兴兴地换上大姨买的新衣新鞋!再站到同伴的队伍中,她优越感明显地显现出来了。

    晚上,娘又来跟红叶说:

    ”大姨、大姨父家的年哪个去拜呢?“一听说要去拜年,弟弟、妹妹都愿意。红叶就说,愿意跟姐姐、妹妹一块去。

    娘又问,哪天去呢?红叶快速地说:”哪天都行。“

    ”那就明天吧!“娘说。

    ”明天也行。“红叶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第二天,姐三一起,翻山越岭,姐姐比红叶大六岁,十九,妹妹比红叶小六岁,才七岁,她俩都是第一次来大姨家。虽然山高路远,好在是冬季,草木枯萎,小路也好走许多。娘准备了糖和糕点,算是拜年的礼物。

    翻过山岭,红叶就指着大姨家的方向:

    “呶,看到那条小路了吗?从那条小路横过去,看不见的地方,就是大姨的屋后头了。”

    “哦,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妹妹催着,率先跑在前面。往前是下坡路,走起来又快又省力,不一会就跑到了半山腰,半山腰上有一座废弃的石灰窑,姐三围着那窑看了一圈景儿,啥都没有,只残存了一些白色石灰在窑壁上。

    再往下走一会,便到了那条小横路,红叶大声地说:

    “快了,快了,一会就到了哦!”红叶在前面带路,到屋后头,她就大声地喊:

    “大姨!大姨!大姨!”没听见回答,但听见狗儿在叫了。

    一会,就见大姨在屋场外往狗叫的方向张望。

    “大姨!大姨!”红叶又连叫了两声。

    &34;唉,是丫头么?丫头!“大姨的声音里透着喜悦,快速地喊大姨父:

    ”聋子 !聋子!快,快出来,丫头回来了!“

    只一瞬间,我们就冲到屋门口了!

    ”唉呀!看啦,聋子,我们家来客了!快进屋,快进屋!“大姨亲热地把姐三往屋里引。红叶冲着大姨、大姨父喊:

    “我们是来给你们拜年的了!”大姨父笑着要用手刮红叶的鼻子,红叶一偏头躲过去了。

    “哈哈,还是丫头实惠,昨天要回家,原来是想着要回来拜年的呀!”红叶假装没听懂,拉着妹妹的手,不接大姨父的话。

    到了大姨家,红叶是没有丝毫拘束,完全放开状态,像个小主人一样:

    ”坐,姐,快坐吧,小妹,累了么?“

    大姨父忙着泡茶,大姨赶紧去屋里拿出许多种蘸的米糖,还有炒花生、炒瓜子,小伙桌上摆得满满的,姐妹三围着桌子,吃着糖,喝着茶,别说有多快活!

    中午,大姨没有弄吊锅,而是弄了炭炉,烧了五个暖锅,都是好吃的,一锅腊猪蹄,一锅鸡,一锅鱼,一锅泡椒豆腐,一锅腊肉烧干笋,全是好吃的,香濆濆的味道飘在屋内。姐三也不客气,个个都把肚皮撑得滚圆。

    午后,红叶带着姐姐、妹妹一起到屋后面的溜石坂那,她觉得那里很好玩,如果想滑一截石坂,也是可以的,但都穿了新衣,舍不得把衣服弄脏,所以,就站在最上方,看向远山层层叠叠,红叶指着远方那条弯弯的小路,告诉姐俩,每次上学就是走那条路。

    山凹里,这里藏 一户家,那里藏一户人家,炊烟飘渺,仿如轻纱,与天上的流云相接相携。姐姐、妹妹一起在大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姐姐和妹妹准备回家,问红叶是回去还是留在这里,红叶突然就不想回去了,她觉得大姨和大姨父的一心一意地宠她,远比回家要温暖得多。

    孙春花一家正月初三从河西回来了,有了玩伴,红叶就不再提回家的事。过了正月十五,就要上学了。正月十六,就要去学校报名上课了,大姨拿出了学费钱,可是红叶死活不要,她心想:

    我还没有真正地成为你们的女儿,我还是有爹有娘的人,学费应该是爹出才对。红叶有红叶的小心思。红叶似乎听春花提过,要把户口迁到他们这边来,当时红叶没在意,现在想起来,也许大人商量过,也许春花是亲耳听到过呢。

    红叶现在还是摇摆不定,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属于哪儿了。她就那样,两边跑,想回家就回家,想不回家就去大姨家,那时她已经初二了。那个秋天的周末,她回了自己的家,星期天的中午,家里来了客人,听姐说是办喜酒,红叶就问姐:

    ”办啥喜酒?我们家有喜事?“姐说:

    “上湾的大伯来给你说婆家,是大娘娘家的亲侄。”

    红叶吓呆了:

    “什么?姐,你说什么?”姐又重复了一遍。红叶气得去问娘:

    “娘,你们不是将我给到大姨家了么,怎么还要管我的事?”

    娘说:“这是你爹和你大伯的意思,你爹说,你户口没迁过去,就还是家里的人!”红叶顿时怒火中烧:

    “你们到底说话算不算话?想把我送人就送人,想要回来就要回来?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考虑过大姨的感受吗?哪有你们这样出尔反尔的!“红叶不想这么小就被订下娃娃亲!

    娘说:”这事我说了不算,你爹下乡去了那个家,他们商量好的,他都答应了,今个就算是定亲酒了!“红叶气得把菜缸都丢下了,什么都不要,就去学校了。

    那个周末,红叶去了大姨家,将家里发生的事,跟大姨说了,大姨也很意外。如果红叶真的过继给她了,将来长大了,肯定得招个夫婿,到这里来给大姨和大姨父延续香火,养老送终的。

    大姨也真的不敢相信,明明是丫头爹亲口允诺的,怎么又亲自反齿了呢?大姨真的难以相信!大姨这时是红叶的救命稻草,红叶说:

    &34;大姨,你要是不相信,明个亲自去我家问问吧,我爹太过份了,我还这么小,况且他说将我给了你们呀!”第二天,红叶陪着大姨,一起翻山来到红叶家,到了庄子里,大姨对红叶说:

    “丫头,你先回去,我去看下奶奶,一会就过来。”大姨其实是想支开红叶,到奶奶那求证去,如果是真的,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因为丫头不是她生的,也没有把户口迁她家去,所以,她只能求证这事是不是真的。

    红叶来找大姨时,大姨跟没事人似的,红叶就拉大姨去家里,娘见着大姨了,知道这事蛮是瞒不住的,再说,既然是铁板上钉钉了,也只能坦诚相告,娘说:

    “姐姐,对不起啊,我家叶不懂事,往你们家跑了好几年了,总是去麻烦你。”大姨听话听音,她大概明白娘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大姨说:

    “我是她大姨,丫头看得起才去我家,我跟她大姨父都很喜欢她,说麻烦见外了呢。”

    娘接着说:

    “唉,你要是上个星期天来,还能喝杯喜酒,叶她大伯给她说下婆家了,上周末刚定的亲呢。”

    “哦,那要得呢,是哪家的后生呢?”

    娘就将那家大体情况告诉了大姨,大姨一听是根独苗,想着应该也是殷实家庭,她早已把丫头视为己出,只要丫头以后不过苦日子,她都能接受。

    中午大姨吃得很少,放下碗就推说家中有事,便告辞回家了。红叶想跟大姨一起回,大姨说:

    &34;丫头,明天清早你就要去学校上课,大姨那离得太远,你还是在家住吧,星期天了想去大姨那,再去哈。”

    说着大姨就转身走了。红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呆呆地立在那里,她知道,大姨心里肯定很疼,她的心里也很疼,她不愿意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在她的身上。

    红叶目送大姨离开,她就去了奶奶那儿,奶奶对她说:

    “大姨听说你说婆家了,哭了。”红叶也很心酸,最起码在她心里,大姨家是尊重她的,爱护她的,为什么自己的亲生父母还不如大姨爱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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