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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人间烟火味 最抚凡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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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塘四周的桑树,郁郁葱葱。桑树的叶子是心形的,风一阵阵吹来,桑叶一张一合,仿佛是一个个绿色的贝壳半张半合。远远望去,鱼塘旁边一排排的桑树形成一道道绿色的屏障,为鱼塘遮风挡雨,更为鱼塘增添了无限的生机与活力。

    农村致富最快的方式之一,就是养蚕。春季养春蚕,树上的桑叶连枝条一起剪来,成捆成捆的桑叶,挑到堂屋里,从枝条顶端往下一搂,叶片便掉了下来,再往那蚕架上那一层层竹扁里洒满,像盖上一层绿色被子一样,整个屋子里都能听得见蚕吃桑叶的”沙沙“声。春天的时候,大姨家堂屋里被蚕占得满满的。一季茧下来,能有好几千元的收入。

    桑树真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树,春天被剪得光秃秃的,两三个月,又伸出了老长的枝条,叶片也是风吹着长,夏季的时候,已经又是伞一样的华盖。大姨养了春蚕,又开始养夏蚕。夏蚕一般不会养春蚕那么多,只有春蚕的三分之一。

    蚕是红叶比较抗拒的,不喜欢,蚕大了,她还害怕,从来都不敢碰一下那柔软的蚕体。说起来,都没有人能相信,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会怕蚕。但红叶就是那么奇葩。小时候,娘在队里当养蚕员,和娘一起的嫂子,为了逗她,将一只成熟的蚕宝宝放在她的衣领上,红叶去娘跟前拿钥匙,娘看到蚕在红叶的衣领上,就问:

    ”你衣服上怎么爬了一条蚕?“红叶紧张地左看右看,没有看见,就用手在后面摸,摸到衣领口时,手感到一种肉肉的东西,她吓得大喊大叫,眼泪直接流了下来,粗心的娘,平时也不知道自己的丫头连蚕都怕,赶紧将那只蚕捉了下来。看着红叶一脸的泪水,嫂子很不好意思,说她逗着玩的。娘却说:

    ”蚕有什么好怕的?蚕有什么好怕的!真是娇气。“红叶拿了钥匙,气得头也不回地走了,那天夜里,她做了一场噩梦,梦见自己睡在满是大蚕的床上,吓得她又是哭又是叫,把姥姥都给叫醒了,姥姥拉亮电灯:

    ”叶,叶儿,你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红叶瞪着大眼,惊恐的看着姥姥:

    ”姥,我做梦了,梦见自己睡在蚕扁上,身上爬满了这么长的蚕。“红叶比划着蚕的长度。泪顺着她的脸往下淌。

    ”梦见蚕了啊,不怕,不怕,跟姥姥睡呢,哪里有蚕?“

    ”姥,今天去哪找娘,桂花嫂把蚕放我衣领上,呜、呜、吓死我了!“

    ”哦,哦,那怪嫂子,明天我说她。蚕有什么好怕呢?“

    ”蚕身上没有骨头,软软的,肉肉的,我就是怕嘛。“姥姥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入睡。从那以后,红叶再也不往养蚕的地方去了。

    所以,春天大姨养蚕的时候,蚕小她还会来的,蚕大了,她就借故不来了,回自己的家。娘也养蚕,但娘知道她怕,所以,从来不使唤她,娘养蚕的房间在最顶头一间,那间屋子,放了蚕以后,就成了她的禁地。娘忙不过来的时候,她只在堂屋里帮娘打桑叶,帮娘装筐,就是不帮娘喂蚕。

    暑假大姨领了蚕种,放在皮纸上,蚕种是一只只小卵,像菜籽一样,放在网沙的盒子里,大姨分到一点点蚕种,一盒就是一张种,四分之一就是一个角。大姨说夏天,农活少,闲着也是闲着,养一点是一点。

    那些蚕籽被平摊在皮纸上,天气温度适宜,蚕种慢慢变褐,就有小小的蚕儿从那里爬出来,大姨用一根鸡尾毛,轻轻地将那些先出来的蚕儿扫到铺皮纸筛子里,用剪刀把嫩桑叶剪成小块状,撒在幼小的蚕体上。整个过程大约一天的时间,一直到那些卵全部变成空壳,就是蚕出完了。

    蚕刚出来是褐色的小毛虫子,养了几天就开始不吃叶子了,蚕要脱毛眠,这个期间是不进食的,脱了毛眠的蚕身体开始变成白色。这时,每天喂4次,清早喂一次,中午、下午、晚上各一次。

    小蚕体色转为白色,身体缩短,体表紧张发亮,一龄蚕部分蚕体粘附蚕粪,二、三龄蚕有蚕驮蚕现象时,大姨就要给桑进行眠前除沙。当95以上的眠蚕已脱皮,头部由灰白色转为褐色,头部明显变大,幼蚕爬动寻食,这时可饷食,饷食的桑叶都是稍偏嫩,给桑量偏少。

    小蚕红叶是不怕的,当蚕到了3眠4眠的时候,她就开始远远地弯着走路,不靠近,更不会帮忙喂叶。大姨有大姨父帮忙,两个人配合默契,技术掌控得恰到好处。

    3龄蚕食桑量大,排泄物多,可以采用室内地面,将地面清洗干净,大姨用1的漂白粉消毒,待干后,地面撒一层石灰粉,将蚕饷食喂一餐叶后,移至地面饲养。这样的饲养方式就是可以不再提蚕,不用一遍一遍地把蚕抓起来,放到干净的扁里。

    4龄蚕是蚕体成长过渡到丝腺成长的转折时期,如营养不良,会影响到产量和质量。大姨父采摘的桑叶新鲜质好,选采顶芽下7-15片叶喂养,达到良桑饱食的目的。

    5龄蚕采用两头紧中间松的饲养方法:5龄的第1-2天或第5-7天,给叶量要严格控制到下次给桑时刚吃完为宜;第3-6天要让蚕充分良桑饱食。

    五龄大蚕经过6-7天便开始停止食桑,排出大量绿色软粪,胸部透明,身体略软,呈蜡黄色,头部左右摆动,这时,大姨和大姨父俩就开始制作蚕簸。这些技术,是大姨通过培训和自己的养蚕经验总结而成。

    蚕簸是用整齐的麦草用稻草绳子绞了的像长龙一样的草笼,绞蚕簸的工艺流程很好玩:将匝好的麦秸平铺在一根长长稻草绳子上,再压上一根草绳。两根绳子上下平行,一人站踩在绳子上,一人在绳尾用树弓连接的绳子往一个方向甩,地上麦秸随着均速运动变幻出一条长龙来。有时候,大点的孩子会自告奋勇地过来帮忙。

    大姨把揪好的蚕簸放在扁上,把熟蚕均匀撒到簇上,待蚕爬定吐丝成茧。夏蚕上簇后4-5天即可采茧出售。大姨养的蚕出茧率高,蚕茧又白又大。茧站收茧是按质量分等级的,大姨夫的茧子质量,每次都是最好的。每次打出的等级,都是让人羡慕的。

    这年的夏茧不多,只有两箩筐,大姨父问:

    &34;丫头,去不去茧站玩?”

    &34;不去,我陪大姨。“

    ”大姨也去,你去不去?“

    ”大姨去吗?大姨去我就去。“大姨换了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梳理得油光水滑的,大姨的头发挽在脑后,用二道卡子卡着,大姨的脸丰满圆润,用香皂清洗得干干净净,脸上透着光泽,大姨的脸挂着笑容。

    ”丫头,今天大姨去供销社给你扯花褂。要不要?“

    ”不要哦。我有衣服呢。“大姨父走在最前面,红叶在中间,大姨垫后。这还是第一次一家三口一起出门上街。这一趟下来,需要足足一天的时间。

    那一年,春季、夏季、秋季,周定家和林慧妹一连养了三季蚕,那年的蚕茧价格高,周定家率先成为了家喻户晓、令人羡慕的万元户。周定家被大队评为养蚕能手,在乡里评为发家致富的带头人。

    一晃又到了过年。腊月刚到,大姨就请人宰的圈里的大肥猪。两百多斤的猪肉,一斤也不卖,她将一部分肥肉炒炼,与油一起放进坛子里封存,就算是到了夏天,也不会坏,舀出来炒菜,跟新鲜的一样。

    大姨父将冷好的猪肉用大缸一层层撒盐腌制,腌上十天半个月,再取出来,系上绊,挂在屋外山墙上晾晒几天,再往火笼上方的桁条那一排钉子上挂起来,通过烤火的烟,慢慢熏成腊肉。那慢熏的腊肉,整块煮熟,切开来,红彤彤的,香喷喷的,配着干饭,能把肚皮撑破。

    大姨父忙年还有一样就是酿酒,把稻谷用大甑蒸熟,倒在竹扁里凉至刚好的温度,拌上酒曲,舀进大缸里,放在灶门口的旮旯里,用稻草围起来保温,闻到酒香的时候,就可以起糟吊酒。吊酒可是个技术活,把发酵好的稻谷舀到大甑里,上面放上一口大锅,锅里放满凉水,灶洞里烧着大火,甑底上方有个圆洞,接上竹筒,圆洞口用湿泥沫敷,将甑和竹筒无缝衔接,竹筒一端搭放在酒坛口,上面压一条毛巾,通过简单的蒸馏方式,把稻谷里的酒蒸出来,流到酒坛里。往往吊一场酒,需要一整天的时间。大姨父连吃饭都不离开那儿,大姨用个小盆盛上饭,加上菜,让丫头送给大姨父坐那一边看火一边吃。

    酒的香味,一整天都萦绕在屋子的上空,吊酒还要时常试试酒的浓淡,开始出来的叫酒头,后面出来的叫酒尾,酒头可想而知,是最厉害的。大姨父平时不喝酒,试一口,脸就会烧 半天,他不敢试多的,时不时地喊孙德金过来帮着试试,大姨也是滴酒不沾,他们家酿酒,多半是为了招待客人。

    大姨父也不是年年都会酿酒,只要家中还备有酒,就不去干这麻烦的事。后来,有钱了,就会买一些酒放在家里备用。有时来了亲戚或者邻居,方便招待。

    过年还有一桩大事,那是丫头来了以后,年年必不可少的大事:熬糖!

    头几年,红叶年龄小,从来不知道米是怎么变成糖的。每次都是等她睡醒了,看到的就是一锅糊糊,通过一整天的熬制,最后才变成糖的。其实,熬糖的工艺流程不比酿酒少。

    首先要选好米,将其泡发,蒸米饭前,把米淘洗干净后,浸泡约12小时,捞出沥干水分,再上锅蒸煮,等上气后蒸15分钟~20分钟,揭开锅盖,把米翻拌一次,使米粒疏松,同时撒入适量的水,盖上盖子蒸熟,倒出摊开,把结团的饭团捣碎,手摸着稍微有点烫手,慢慢加入磨好的大麦芽乳浆,完全搅拌均匀。

    经过一夜保温进行糖化。然后放入细纱布中,用手挤出糖汁,为了把糖汁尽量挤干净,大姨父往米饭里再加入适量温水,进行搅拌,挤出糖汁,放入锅中细火慢熬。经过一天的纹火熬制,米糖用筷子挑起来,筷子上像结了小旗子一样,用手轻轻一弹,就飞了出去。那就刚刚好了,不老不嫩。

    大姨将铁砂倒进锅里,炒得滚烫,再往里加一把自己制作的冻米,快速翻炒,那冻米眼见着膨涨,大姨赶紧将炒好的冻米铲到筛子里,铁砂依然筛在锅里,进行加热,如此反复,一大簸箕的炒米散发着香味,等着晚饭后,将用它来蘸糖。

    待糖稀凉到一定的时候,大姨父就搬来一张条凳,条凳上一头有眼,姨父往那眼里插一根小木棍,大姨骑坐在条凳上,姨父将熬制好的米糖从盆里翻出来,往手中的棍子上绕一圈,再往大姨那根木棍上绕一圈,慢慢地往外扯,米糖拉到一米远,绕回去,再往外扯,扯到两米远,再绕回去,就这样循环往复,米糖就变得越来越劲道,越来越白了。

    扯好的米糖放进盆里,盆坐进热水锅里暖着,然后就开始蘸糖。大姨不仅蘸冻米糖,她还炒有花生米,还炒有芝麻,冻米是染成了红绿色,芝麻染了点黑色,这样的糖就会有许多品种,许多口味。

    大姨、大姨父蘸糖手艺可谓炉火纯青。一个人将糖稀舀出一勺,加进炒好的冻米里,用两把刀在案板上拍拍打打,压实成条状,放在一边冷一会,温度刚刚好时,再用刀切成块状。那温度要控制得刚刚好,太热了切着巴刀,太冷了又容易碎。大姨总会在刚刚好的时候动刀,那清脆的声音,就能听出,糖是方方正正,没有碎屑的。

    丫头负责将切好的糖散放在宽大的案板上凉透。嘴里不停地“嘎吱嘎吱”着。做了米糖,又做花生糖,做完花生糖又做芝麻糖,一个晚上,将大案板排放得满满都是五颜六色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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