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花开花落终有时 相逢相聚本无意
人生是一场无法预约的旅途。春去春又回，岁月匆匆过。
身为队长的周老三，这天在家里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一个自称来自河西大队的男人，想主家迁至这大山上来。究其原因:生产队人口多，土地少，吃不饱，穿不暖，家里四口生活困难，房屋倒塌，无力重建。
听到来人这样说，周老三也不知道他想来这大山里怎么生活。就问道：
”这里山高路远，虽然地广人稀，但山里种庄稼收成不好，缺少劳动力也是很辛苦的。“
来人自称孙德金，他向周老三诉说自己的苦情：”小时候就成了孤儿，到处流浪讨吃的，走到河西那被好心老伯收养，他是孤寡老人，他把我养大成人，后来,又收养一个讨饭来的湖北女人，留下来给我当了媳妇，前几年，遭饥荒，老人离世了。又因一场 大雨，茅草房没抗住，塌了半边，差点要了一家人的命。那个庄子的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见不得外地人来分他们的口粮，进进出出总是少不了遭受欺侮。“
”地里种点菜，一夜之间都被偷光光，笼里养只鸡，不明不白地就没有了，哪怕家里小狗，出门回来腿都是跛的。儿子小，和别的孩子一起玩，就算那孩子是自己摔倒的，只要哭着回去的了，就要被大人追到家门破口大骂。我媳妇儿谁也惹不起，总是把自己的孩子暴打一顿，才能让人出口恶气。“
”唉，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庄子里还有一条老光棍，被人怂恿，常常趁我不在家里，跑到家里来骚扰娃他娘。有天我在外做活，天黑还没赶回来，他跑到屋里来欺侮娃她娘，可怜她一个女人家哪里是那老色货的对手呢，娃他娘被她压在灶门口的草垛上，衣服扣子都拽掉了，幸亏我刚好到家，我一把揪起他，当他脸给了一拳头，他的鼻血流了出来，被他擦了一脸，他捂着脸，一路跑一路喊：
”杀人啦，杀人啦！“他这一喊， 一湾子人都跑出来看笑话，明明是我媳妇受人欺侮，最后被大家指认是我媳妇勾引他的。你看这是什么世道？还让不让人活呢？“
“啊！你们那里的人怎么这样欺侮人啊？”林慧妹在一旁直同情那女人的冤屈。
“要不是这些情况，我怎么也得把屋子修修，住下去。可是，你看，哪有活人的路呢？周队长，你就行行好，让我们搬到你这来吧。你这一家人在这里也孤单，我们来了还能做个伴，出出进进也有相照应，你看照不照呢？”
周老三听着他的叙说，心里也是同情他的处境，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能说什么呢？
林慧妹做了午饭，三人一边吃一边聊：
“你想搬来， 也不是不行，当初，我搬来时，也是有特殊原因的。这里山高林深，队里是缺人手，但你想一想，你有孩子 ，以后上学都是难事。”
“先要生存啊，上不上学都是无关紧要的。”孙德金说。
“要搬家不是说一声就能搬的，首先你要选好住的地方，哪怕盖窝棚也要先盖好才行呀。不然来了吃住都是问题。”
“我今个来是探探路的，看你们能不能接收，如果能接收，我就再作下一步打算。”
“你要真心愿意来，那我这没有问题，回头在队里开个会，跟大伙通报一下，应该没问题的。”见周老三给了实话，孙德金心里有底了，他说起身说：
“我先回去了，把家里安顿一下，再来！讨扰了！”起身就出门离去了。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林慧妹对周老三说：
“又是一家苦命的人，唉，为什么老天待人总是不公啊！”
孙德金还没到屋，远远地就看见家门口围了一大堆人，听见她媳妇在嚎啕大哭，操着她的一口地道的湖北腔调骂道：
“哪个缺得要死的人呢，趁我不在屋，把我后墙给推倒了喂，差点把我儿给砸死里头了，哪来的狠心人哦！欺侮人呢！”孙德金走近一看，后墙给推倒了一大半，屋里的那张吃饭的小桌子，椅子都压断了腿，要是把人压到里头，恐怕不是死也是伤！他的气不打一处来，张口骂道：
”哪个王八羔子害人的？有种给老子站出来，老子今天跟他拼命！欺侮女人娃儿算啥本事，有种出来跟我斗！“
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有人接话：
”就凭你！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你一个要饭的，还想和我们本地人斗，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隔壁的金顺发的直接怼了过来。
”我一个来户，就该受你们的欺侮吗？本地人就要做偷鸡摸狗的事！”
“你说谁偷鸡摸狗了？谁偷你的鸡，摸你的狗？还不是你们自个看不住自己的裤裆，当老母狗勾引人家野男人，还敢说别人！”他不嫌事多地补一句。
孙德金眼睛冒火了：
“妈的，老子今天就跟你拼了！”说着用头冲他顶过去，这一个猛劲，就把那人给顶坐在地上，这还得了，炸锅了：
“你一个要饭要居然敢欺侮我们老金家的人啊！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有人大喊，打，打，打死他不填命！”人们蜂涌而上，踢的踢，推的推，一个人哪里扛得住这么多人的力量，只见孙德金被众人推倒在地，忽然，有人用锄头狠狠地砸向他的小腿处，只听得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啊！“
众人一看，孙德金的小腿鲜血直流，这下才算吓住大家，一个个逃得比兔子还快。瞬间，一圈人都没影了！孙德金躺在地上，疼得满头大汗。这时他的妻儿一涌而上，妻子将他扶了起来，看到这鲜血淋淋的腿，吓得大哭：
”怎么办？怎么办？“
孙德金挣扎了几次，还是没能站起来，看着鲜血直流的腿，用手捂住伤口，跟媳妇说：
”去找颗断血流来，捶烂，给我。“媳妇赶紧跑去田坎边，扯了颗断血流，用水洗干净，砸烂，递给她男人，孙德金将断血流一把按在流血的伤口上，压住，一会，血就止住了。可怜的娃儿，看到这情景，眼里的噙满了泪，紧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来。看到小儿这个样子，孙德金的心如刀割，他不能忍受一家人如此受人欺侮。这个鬼地方，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欺生得很啊！
媳妇想去扒开被压着的桌椅，孙德金吓得赶紧呵住：
”你不要命了，看那边也快要倒了，还不离得远远的，回头把你也埋进去了！“
媳妇看着那点可怜的家当又被毁了，再看看这倒塌的屋顶、墙壁，心都碎了：
”这要怎么个办嘛？这日子么样过？“
”将就两天，等我的腿好了，我们就搬家，我带你们走。“
”走？去哪？“
”远远地离这里，离开这些人，哪里都比这里好！“
”总要有人收留才行啊，我们也不能又去要饭。“
”我今天去了河东大队最远的生产队，队长答应让我们一家迁过去，地址也选好了，过几天，我们就走！“听到这里，媳妇心才算安顿下来。
“不管在哪，只要离开这一群人，就好了！”
湾子东头有个王老奶奶，平日里，孙德金总会抽空去给她送担柴，挑担水，她对这个苦命的娃儿在心里高看一眼，听说湾里有人打架了，拄着个拐仗，颤巍巍地来了，看到这倒塌的家，这受伤的腿，气得直骂：
“这些个没有人性的狗畜牲，人家的屋倒了，不帮忙修，还帮忙推，把人打成这样恨，这是没有王法了？！找生产队长说理去。”
“婶，算了，算了，惹不起啊！婶，这些人容不下我们一家外来人，欺生，我想好了，等腿好了，我带他们走。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要走？走哪去？这是共产党的天下，哪能让他们一直这样欺侮你们！我替你找队长去。“
”婶，他们都是一个姓的，都维护得紧，我们不去找气呕，没人帮咱们说话的。“
”唉！真是没有王法了！“婶用拐杖使劲捅地面。
事情到了这一步，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但凡有一丁点值得留念的，也舍不得拖家带口地离开。自从老爷子去世后，那一湾子把平时积攒下来的怨气，一股脑地向他们发泄。逼得一家人不得安宁。
半个月了，是时候离开了。孙德金让媳妇把屋里的东西收拾妥当，用箩筐装着，他挑着 仅有的粮食，锅碗瓢盆让媳妇挑着。两个娃儿暂让王奶奶帮看着，送去一趟，再回来把娃儿挑上去。
湾里的几个人站在屋角，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心想他们这是去哪呢？要饭去吗？看把那几个女高兴地，好像他们触犯了她们多大利益！这下，把人赶走了，捡着多大便宜似的。
那一堆女人，在那里嘀咕：
”这是要去哪儿呢？我们这没人要，别处还有人要？如今这世道，哪个地不怕别人来抢食吃？看他们是去要饭吧？“
”走了好，走了我们家娃儿就不跟那小杂种打架了，我真怕娃儿跟他学坏了！“
”唉，这走了，往后我们可就没有热闹好看了！“这一群女人，说着笑着，仿佛把别人逼走她们挺有功劳的。
孙德金挑着担子，迈着他那还有点跛的腿，从她们面前走过，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徒留给她们无尽的猜测。这一去，山高水长，将永远都不再回头！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老实的人走了，留下的未必就能安逸地过日子。那些个喜欢兴风作浪的娘们，能消停下事那才叫怪呢！
这一路上，孙德金走走停停，腿伤尚末完全痊愈，他放下担子，坐在山岗上，用草帽扇着风，汗水已浸湿透了衣背。放眼望去，他已经从河西走到了河东，这一条河，不是天上银河，没有牛娘织女相会的念想，这一条河，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两个不同的天地，两个不同的世界，但愿自己也能有一个全新的生活环境。
周老三、林慧妹远远地就看见那两个挑着担了的男女，一猜便知道，那是他们搬来了！两人放下手中的锄头，一起下山去迎接他们。周老三接过孙德金房上的担子，林慧妹接过湖北女人肩上的担子，他们一行人，很快来到居住地。那块场地，又被周老在三收拾了一下，先前建房用的窝棚还在，够他们临时居住的了。
现成的灶台，现成的铺，这对善良的夫妻，用他们的热情和厚爱，接纳了这一家陌生的人。午饭，林慧妹做好饭菜，两家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下午，孙德金说要回去接孩子，让媳妇帮着收拾，媳妇却说：
”你的腿还没好脱体，我跟你一块回去，帮把手也是好的。“
”那好吧！两人又回转，把地里菜什么的，都扯了，带来！“
”这大老远的，菜就算了吧，你们看，我家园子里的菜多得很，两个人根本吃不完，都拿来喂猪呢！“
”哦，那就不带了。“二人回说，那就快去快回。
两个娃儿，大男孩五岁，虎头虎脑，小女孩三岁，眼大眉弯，是两个人见人爱的孩子。四个大人，两个孩子，周老三林慧妹看着他们，同时想到了另外的两个娃儿，这场景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两个人的心里，同时又产生的强烈的思念。
从来没有牵扯的人，老天又把他们安排在一起，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一个好邻居，比亲人都强。
人生就是一趟艰难的旅程，你我都是匆匆过客，就如在不同的客栈停了又走，走了又停。生活就是一场又一场花开花落，岁月亦是一场又一场缘聚缘散 。春花谢尽，夏日又至，秋月望穿，冬雪已到，时序如常，岁月轮回，世事沧桑。
岁月悠远，生命有限，隐居山庄，持一颗淡然之心，与时光一道浅浅行走，在人生的每一个瞬间，安享烟火暖香，在相应的时节里，闲庭信步，看云卷云舒，领略简单却自然的风韵，安守两家人的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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