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男追女隔座山 女追男隔层纱
夜色融融，黝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繁星点点，他们调皮地眨着眼睛，偷窥着人世间的秘密。偶尔有流星划过夜空，为那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活力。
乡村的夜景充满着宁静与和平，微风吹过，树叶摇曳，地上的影子也随着变幻出各种各样的姿态。远远望去，还可见依稀的灯光，时隐时现，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要说这几个大男人在一起过日子，真是的糟心，有没有吃的，都是胡乱一锅熬，跟猪食一样熬。吃到嘴里不尝味，赶忙吞到肚里，撑起饥饿的肚皮为算。家里有个天外来客，张正北想着三十多岁仍然单身的大哥，觉得这也许上天可怜他，送上门来一个媳妇吧，再说那个女子不愿意离开，这是多么好的事啊！
送上门的来这个女人不愿意走，而且还主动承担了干家务活，做饭洗衣收拾屋子，都干！从小五嘴里，知道了这个女人叫陈艳芳。这个女人最大的本事，就是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把小五收拾得妥妥贴贴的。
陈艳芳从小五嘴里，知道了娘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爹死了，二哥二嫂分家住在另一个庄子里，姐姐跟人跑了，找不着了。
陈艳芳听他说完这些，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谁家没有难以启齿的苦与痛呢？比起他们，自己更是可怜，一家人现在就落下她一个。她对小五说：
“小老弟，以后俺给你当姐姐，给你做饭吃，给你洗衣服，可中？”小五使劲地点着头，整天跟在她屁股后面，口口声声地喊她：”姐，姐“。
张正东看着自己的衣服被她穿在身上，像罩在稻草人架子上的一样，滑稽可笑，但他没笑，她朝他看过来：
”大哥，俺衣服太脏了，没有衣服换，穿下你的。俺的衣服洗了，晒干了俺就换下你的，给你洗干净。“
”嗯。“简单的一个字就转身走了。陈艳芳看着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心想：
这哥俩一个敦厚温实，一个精明能干，真要是过日子，温厚可靠的还是妥当些。这样一想，她的脸不由自主地发热了。虽然这是她一厢情愿，能不能实现，还要看缘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陈艳芳收来晾干的衣服，对着太阳看了看，这里一口子，那里一个洞，她想找个针线缝一缝，就问小五：
“家里有针线吗？“
”我没有，大哥有。你找他要去。“
”哦“。陈艳芳就拿着衣服，去找张正东。张正东正在屋外劈柴，她走过去问：
”大哥，俺衣服破了，问你借个针线用用，可有？“
张正东也不说话，丢下斧头，转身进屋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陈艳芳跟进屋，张正东从他屋里的小木匣里，拿出了针线递给她，又转身出门，继续劈他的柴。
陈艳芳坐在门槛上，一针一线地缝起自己的那件破褂子。缝完自己的，她又对小五喊道：
”小弟，你有破衣服要缝的没？“
小五就找来几件他的衣裤，有的袖子破了，有的屁股破了，有的没有扣子了，陈艳芳坐在那缝缝补补地小半天。又走进屋里，翻看了张正东的衣服，有几件破了口子，炸了线，掉了扣子，屁股磨烂了的，她又坐那缝缝补补地小半天。
张正东看着坐在那里的女人，飞针走线的样子，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娘也是这个样子，坐在那里一针一线地给他们弟兄几个缝缝补补，静美的画面让人心里特别踏实。娘死了以后，就是小琴坐在那里，替他们缝缝补补。小琴走了以后，衣服破得实在不能穿了，就拿了她留下的针线，自己缝，只要不露肉就行了，那缝出的线路跟蜈蚣脚似的。
张正东依然喜欢睡在竹箥上，凉快。躺在那里看着星空，放飞他自己的思绪：屋里有个能缝缝补补，洗衣烧饭的娘们，真的不错，起码家里家外都干净，出门做个直腰活，回来就有口热饭热菜的，这样的日子好久都没有享受了。自己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条，做梦都想娶媳妇，眼前这送上门的女子，论长相有长相，论能干又能干，出身也苦，也不嫌弃家里穷，如果能留下来，给自己当媳妇，那真是上天可怜我。
”唉，老四也没娶媳妇，他比自己年轻，比自己能干，比自己长得好看，她要是看上老四才不想走的呢？“张正东用手挠挠自己的头发，心里像长草一样毛躁起来。
”这还真说不准呢！谁知道她的心思！女人心，海底针，猜不透，摸不着！“张正东在竹箥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把个竹箥折腾得”吱吱“作响。
张正北一整天就是赶着饭点进来，捧着碗就喝，不管什么吃食，他都是一个相，喝完了碗一丢就转身走了，从来不多看任何人一眼，嘴里轻易不会蹦出一个字来。好像一整天，没跟家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张正北是个夜行侠，夜猫子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陈艳芳躺在张正东铺着凉席的床上，很凉快，没有蚊帐，但屋外一堆土粪正在冒烟，那烟透过窗口，往屋里漫过来，屋里的蚊子就没了踪迹，土粪里有一股好闻的柏树枝的淡淡香味，在屋子里飘来飘去：近半年一直流落在外，能有这样一个安逸的环境，供俺歇息，不知是爹娘在保佑着俺，还是老天在可怜着俺。唉，俺不想走了，可俺怎样才能留下来呢？
夜很静谧，小五的鼾声从堂屋里传过来，很轻，但屋里屋外的两个人都清晰地听得见。
月光下的小路上走来一个人，余月香坐在门前的阴影里，嘴角露出浅浅的笑：踏着月光而来的他，像从山中走出来的山神一般。
张正北来到她面前，歪着头，痞痞地盯着她：
”我猜，此时此刻，有人在想我，怕她夜里失眠睡不着，所以，我来了！“
余月香掩嘴笑着，看着他，不接话，眼里满满都是欢喜。
张正北扯了把椅子，坐在她跟前，拿起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抚摸着，这哪里像是个女人的手啊，这双手跟自己手一样粗糙，甚至比自己的手还要粗糙，心里就泛起阵阵疼惜：
”余月香，告诉你一件事情，想不想听。“
余月香偏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说话，心想，我就不问，看你说不说！
”余月香，我说出来肯定要吓死你！“你不问，我就不说。张正北坏坏地想。果然：
”你快说吧，我想听！“
”昨天夜里，我家门口来了一个女人！“
”什么？女人？“余月香果然心里一紧。
”是的，我大哥起夜时，发现墙拐子有一个晕倒的女人，把她弄到屋里，还有口气，后来，大哥就煮汤给她吃，居然就醒过来了，原来是饿晕了！“
”打哪来的女人，多大年纪？“
”她自己说是河南逃荒来的，二十岁左右的大姑娘呢！”张正北故意惊奇地说。
“她说家里遭了水灾，爹娘被洪水冲走了，她和妹妹一起出来讨饭，路上妹妹也饿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唉，真是怪可怜的。”余月香心跟着一下子疼了起来。天底下原来有许多人都是可怜的。
许久，余月香又问：
“那她今天走了吗？”
“没有，她有可能走不动了，也有可能不想走了。”
“那她要在你们家住下吗？她是看中你了吧？还想给你当媳妇不成？”
“有可能吧！你看我，好歹也是一表人才，你看不上我，还没有别人看不上我？”张正北一脸痞笑地看着余月香。
“那是呢，白捡一个媳妇，到嘴的肉，你还能不吃！”余月香生气地说。
“可惜啊，可惜啊！”张正北盯着余月香说。
“可惜什么，别人又没跑，你还不趁早，跑我这瞎白话！”余月香这下可真是在生气了。
“可惜那到嘴的肉不香，不是“香！”
”你没吃，怎么知道不香！“余月香气得立即站了起来，往屋里走。
张正北一把拉住她：
”喂，你听清楚了再生气，我说的不是“香”，你听不懂吗？”
余月香似乎明白了一点，愣在那里。
“余月香，你傻吗？你才是”香“，不知道吗！啊？傻瓜！”说到这，张正北一把扯过余月香，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地说：
“你才是香，你才是我的香，不然，这大老远地，我还跑过来找你！”
余月香用拳头捶着张正北的背部，一下，一下又一下。
“唉哟喂，你要捶死我吗？”
余月香挣脱他的怀抱，正色道：
“那你要怎么安置她？”
“谁？我要安置谁？”
“那个女人呀！”
“哈哈，看你这吃醋的酸样！哈哈，她是我大哥捡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听他这样说，才想起他们家还有个大哥，大哥好像也寡汉条子，这下她才把心妥妥地放下了。
“余月香，现在的家呢，我是实在呆不下去了，一来呢，我怕那个女人看上我了，毕竟我比大哥年轻，帅气。二来呢，我老是牵挂着一个人，这个人离的又远，想看一眼腿都跑细了，要不，余月香，你收留我得了！”
“你是说，搬到我这来住？你在我这打长工啊？“
”我很愿意给你打长工呀！打到死我都愿意。“
”还没来，就说死，不吉利，呸呸呸！“余月香连着呸了几口，把张正北乐得大笑不止。
”余月香，跟你说正经的，如果我不从那个家里出来呢，大哥跟她肯定不好相处，大哥肯定怕她看不上他，怕她看上我，你说怎么办？我在家里实在是挺别扭的。“
”你说，我离开了，家里大哥、她、小五是不是更好相处一些，大哥和她不就有可能了吗？再说，大哥要是错过了这次姻缘，估计这辈子都难娶到媳妇了，你就行行好，收留我得了！“张正北摇着余月香的胳膊说。
”你说这事跟说着玩样，不管怎么样，事情总要有个过场吧。我总不能不明不白的把你给拐来！“
”这还不容易，找你们生产队长，把我要落户的事情说一下，保准成，现在哪个生产队都缺劳力，队长巴不得我这样的年轻有为的人加入呢！“
余月香嘴角含着笑：”还是你脑子聪明，点子足！“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想当年我也是走南闯北的汉子！“话刚出口，张正北突然没了自豪感，他那光辉的历史，早已被抹黑封存了。
夜里，陈艳方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她梦见滔天的洪水席卷而来，她被洪水冲着不辨东西南北，眼看着就要被洪水吞没了，她使劲地想往岸边游，可是她不会水，一个浪头朝她打来，她吓得”啊！“地一声大叫，这一声大叫没把她自己叫醒，倒是把窗外的尚没睡着的张正东吓了一跳，他赶紧跳下竹箥，跑到她床前，黑暗里有淡淡的月辉透进窗来，只见她胡乱地手挥舞着双手，嘴里发出痛苦地呼喊声，张正东摇着她：
”醒醒，醒醒，快醒醒！“
陈艳芳才从睡梦中悠悠醒来，满头大汗，惊恐万分地看着张正东，好半天才醒过神来：
”俺，俺做噩梦了，梦见俺被大水冲走了，俺差一点就淹死了。呜、呜“她低声地哭了起来。
”是个梦嘛，梦醒了就没事了嘛！“张正东的胳膊被她抱着，许是她无意识时抓住救命的木头吧。张正东拍拍她的胳膊：
”没事了，没事了，醒了就好了，那是个梦嘛，梦嘛！不怕了，不怕了，有我呢，有我呢！“
陈艳芳这才缓过神来，松开紧紧抱着的他：
”大哥，对不起，俺做梦吵醒了你，对不起。“
”没啥的，没啥的，我没睡着，没事了，你睡吧，我出去了。“说着张正东就转身，准备出去。
”大哥。“陈艳芳轻轻地喊了一声。
张正东听到她喊，立即站住了，但只一瞬间，他就出去了。张正东不敢犹豫，他怕自己一时冲动，做出不可言说的错事，只能快速地逃离现场。
陈艳芳在黑暗里听着离去的脚步声，心里更加坚信：大哥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