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曾踏月而来 只因你在山中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周老三那惊鸿一吻，犹如天雷点地火，一触即发。冲动是魔鬼，他本意不想冒犯她的，她是他心中女神，高雅，圣洁，不可亵渎。可是月色是那么美好，女神又那么美丽，动人心弦，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让他血脉喷张，身不由己。不知如何再面对她那双纯洁的眼，只有快速逃离。
她会怨他吗会不会觉得他是个浪荡的人？周老三心里既有偷吃的甜蜜，又有轻薄的不堪，爱，原来是如此矛盾地存在着。
林慧妹被突如其来的匆匆一吻吓呆了，毫无征兆。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他亲了她的额头，尽管是那么轻，那么快，但她还是像过电一样，电流迅速通过全身！她彻底被击傻了：“怎么可以这样？”
她既享受这种感觉，又害怕这种感觉，她心里的女孩子应该是含蓄的，是拒绝的。
爱真是一奇怪地东西，一边渴望，一边逃避。那一夜，两种不同的滋味，两种不同的感觉，搅和着两颗年轻的心。
二顺爹自得到小琴哥找来的消息后，硬是不放心，憋不住了，就跟顺娘说了。顺娘又跟着干着急。顺娘说：“他爹，明天你上你的工，我去递个信吧。”
二顺娘是小脚，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一来一回真得一大天时间，得赶早，凉快些。
顺娘左手拐个小竹篮，装着鸡蛋、黄豆，一碗猪油，上面盖着条大手巾。右手拄着一根竹拐杖。顺娘还是第一次去看顺和小琴呢。按照顺爹的描述的线路，真没走错，这一路山高路远，走走歇歇，小晌午才到。
二顺家门上挂着锁，这小两口出工还没回来么？顺娘找个避阴地坐着，看看周围环境：这个地方虽然远，还真是个好地呢，柴方水便，人烟稀少，只要人勤，地就不懒。有这三间大房屋，两个劳力出工，不缺吃不缺喝的，再要有个孙子孙女的，那就叫一个圆满啊！
不大一会功夫，就瞧见小夫妻俩从山拐角那出现了。顺娘站起来，踮着脚，迎他们。
“娘，这大热天的，你怎么来了？！”二顺老远就看见娘了，便加快步伐快速到门口，赶紧打开门：
“娘，快进屋。”小琴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喊娘。小琴没再喊婶了，这让顺娘心里暗自高兴，踏实许多。
”嗯，进屋。娘没啥好东西带给你们，只提了点黄豆。“
”娘，这大老远的，你空手走都难，还提东西干吗？“小琴说着赶紧烧火煮饭。
二顺陪娘坐在堂屋里歇凉。
二顺问：”娘，你今个来是有事吧？“
娘瞟了一眼厨房里的小琴，正忙上忙下地做饭。便小声地说：”琴的哥找来了。“
”啊？她哥？找到你们了？“
”不是，找到你三哥那，打听琴的下落，三哥说不认识。又问到你了，三哥说你出门造副业去了。“
二顺没感到意外，这事虽料到迟早的事，但没想到这么快。
“娘，那真要是找到这来了，就来吧，反正现在琴也不会跟他回去。唉，他们这样到处找，也怪为难的。都是琴的亲人，我突然把她带走了，心里挻对不住他家人的。&34;
”还说他爹想琴想的病了，你看这事闹的。怎么对得起人家呢？“
二顺不作声，他也不知道这事该不该告诉小琴。
饭后，娘歇了一会，就准备回了。二顺两口也要出工，这样三个人就一路出门了。
一筹莫展的张正北，躺在河滩柳树下，望着远方天空，他想哭、想喊，甚至想骂娘，可是，有什么用？当梦想与现实发生冲突时，谁是赢家？梦想可以改变现实，现实也可以改变梦想。决心与坚持是最重要的。虽然不一定会如愿以偿，但一定不会一无所获！
夕阳西下，不知今夜魂归何处的张正北，在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偶然遇到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太婆，背着一捆干柴，吃力地向他走来。张正北心软，走过去接过她身上的柴禾：“奶奶家在哪？我帮你送回去吧。”说着就背上柴禾，奶奶用手指指前方。
70多岁的老奶奶，孤寡老人，住在一间破旧的茅草房里，看着这个破旧的小屋，张正北心里不是滋味，不用问，老奶奶的生活是相当困苦的。反正也没事，就去帮她挑水，又去帮她捡了一些干树枝。
老奶奶问他打哪来的，做什么事的？张正北说是寻找妹妹。就把自己糟心的事一咕隆全都向奶奶倒出来了。老奶奶是早年丧夫，中年丧子，孤苦伶仃一个人。这一老一小，坐在月下，倾心交谈。
人的一生都是命中注定，生死由天，富贵由命。
吃了奶奶做的面汤，在她小屋外支了个铺，惺惺相惜的两个人，就这样枕着月色，相对而眠。那一夜，张正北睡得很踏实。早起，他掏出身上仅有的一点钱，递给老奶奶，老人家硬是不肯收，最后，他拿了一块饼：“算买这块饼吧！”
他给自己定了最后一个目标，如果再找不到，就不再找了。那最后要走访的人，就是余月香提到过的林慧妹。林慧妹在桃园公社，和斑竹公社相邻，分界线自然是那座最高的山。
张正北向那座高山进发，每越过一道山，感觉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一步。这条路线的选择，是他始料未及的。山太大，小路岔路多，有的路是砍柴人走的，有的路是种荒地人走的，分不清哪条才是正路。
人越是背，越是喝凉水都塞牙。走着走着，就走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继续走，也不知能不能走得出去。返回去，就是徒劳无功。张正北的行囊里，除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就是奶奶给的那块饼了。
硬着头皮往上爬，参天的大树，遮天蔽日，森林里很难看到远方，只有凭感觉摸索前进。突然，横在他面前的是一堵光光的石壁，又高又大，又宽又远，想要爬上去的可能性非常小。唯一办法只好绕道，绕到另一面，重新选择线路。
脚下没有路，头顶没有阳光，张正北在林间失去了方向感，只有不让自己停歇，一直往上，往上，他告诫自己，只要往上，总会达到山的顶峰。可是，这茫茫林海，悬崖峭壁阻隔，荆棘遍野的纠缠，很是挑战他的耐心和毅力。他又渴又饿，又闷又热，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
靠在大树上，休息片刻，他拿出那块饼：“妈的，就算死在这山上，老子也不能做个饿死鬼&34;!出了太多的汗，此时的他，口干舌燥，干干的面饼，把他噎住了：真他妈的不顺！
他不敢作更多的停留，怕天黑了还困在森林里，那将是不敢想象的后果。捡起一根树枝当拐杖：继续！继续！张正北，如果你不想死在这里，就必须继续，就算爬也要在天黑前到山顶。
不知经历了多久，他突然感觉头顶上明显亮多了，抬头一看，天啊！总算看到山顶了，天无绝人之路！希望就在上方。
太阳即将西沉，好在夏天天长，不会在这里过夜，他还有充足的时间下山。
下山虽然比上山省力，但要找到一条可以行走的路，不能再盲目地进树林了。他想，只要是顺着山脊走，肯定能找到路。
果然，这次的决定是对的，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了一条小路，顺着这条小路，下山就少了不少的麻烦。这一大天的，差点把自己的小命折腾在大山里了！没想到又出来了，老子真是命不该绝呀！
下半山腰，总算看见有一户人家。他想走近打听打听，讨口水喝。还未靠近，就有条大黄狗冲了过来，冲他狂咬。主人听见狗叫，就出来了：
“大黄，莫叫，不要叫！你这是打哪里来的？”
“路过的，大叔，问一下，你认识一个叫林慧妹的姑娘吗？”
“哦，你要找的是汪家湾队的汪长生家的那个女娃子吗？”
“就是的，就是的，她家怎么走？”
“嗯，翻过前面那个坳，过去就能看见了，不远了，不远了。”
大叔拦着狗，用手指向西边。
“哦，那谢谢您老！”
不远了，那就好！也顾不得讨水了，坚持一会就有了。
张正北来到林慧妹的路外，见屋里亮着灯，就走过去，又是一条大狗冲出来，对他大叫！
一女子从屋里快速跑来了，拦狗。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林慧妹。
看那人是奔着她家来的，就问：”你是打哪来的客？找谁？“
”我找林慧妹，你就是吧？“
”嗯，我是，你认识我？“
”不认识，听说的。“林慧妹大约猜出他应该就是张小琴的哥哥。找来了，真快！
“张小琴你认识吧？我是她哥，我叫张正北。”
“哦哦，认识，认识，我们在工地一起修大坝的。快，快，屋里坐。“林慧妹忙把他往屋里让。
林慧妹对门口吸着旱烟袋纳凉的舅说：”这是工地上认识的小姐妹的哥哥。“又对张正北说：”这是我舅“。张正北对着舅舅点点头：“大叔好!&34;
林慧妹端来一碗水，张正北渴得厉害，接过碗一口喝完了。
”林姑娘，我能向你打听点事么？“
”哦，行，你请问。“
他也不避着舅舅了：“你知道小琴在工地上有要好的人吗？”
“不知道，我们天天除了出工，就是吃饭，睡觉”。
“她从工地上回来没几天，就有个男的去找她，把她引跑了，这都一个多月了，我们一家人到处找，也没找着人影。“
”啊？怎么会这样呢？“林慧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就说：”你歇歇，我煮饭去了。“
林慧妹进了厨房。张正北走也不是，坐也不是，问也不是，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口袋里连根烟都没有，也不好跟大叔搭讪。
他把碗拿进去，想再倒碗水喝。
”唉，我妹怕是真找不到了呀，我走访了好多工地上的人，都不知道。我也想不明白，怎么就一点线索也没有。“说完，张正北捧着碗站在那里。
”你还要喝水吗？“
” 是的，今天为了找到你这，从那边山上过来，进了大山没有路，在里面差不多窜了一天，差点就出不来了。“
”啊？你怎么从那边来，那山太大了，我们平时从来不往那去呢。“林慧妹有些于心不忍。
”你去外面歇歇脚，我煮晚饭，你是小琴的哥，来了都是客，没什么好吃的，就在这歇着吧。“
张正北就出来和舅舅坐在外面一边乘凉，一边闲聊。
怕舅舅误会，就把自己来找林慧妹的事情说得一清二楚的。舅舅也是厚道人，听他说家里的父亲和他一样大的年纪，也跟着伤心。留他吃，留他住。
晚饭是极其简单的手擀面条，张正北吃了两大碗，才算饱了。
饭后，在外面乘凉。张正北把她的身世以及在家里所处的情况跟林慧妹说了，把他寻找的人，寻找的经历，受的罪都慢慢地说给他们听，不知道为什么，一块压在心里的石头，令他窒息，这是他最后的倾诉：
”该找的人我都找了，你是我要找的最后一个了，没有线索我也不再找了。唉！”张正北叹息着。
“你也要想开些，既然她能跟别人走，说明她了解那个人，也说明她愿意跟他，只要是她自愿的，说不定她会过得很好呢！再说，你就算找到她了，你能把她带回去？带回去了怎么安排？你们家太难为她了，你当哥的设身处地地为她想想，你要她怎么办？“
张正北张着大嘴，吃惊地看着她，林慧妹说的是，这一点我怎么就没想过？
”多往好处想，也许，时间长了，她自然就回去了。”林慧妹说。
“唉，你说的是呢，只是我爹想她想得病了，也不知道他熬得下去不？明天就回家去，劝我爹也不要多想，往好处想。“
这一夜，张正北真正地想通了。聪明如他，怎么连一个女子都不如，光知道找，就没想过找到后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