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道通南北 车轮无停日
“一九二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正值四九，没有太阳的时候，山里还是天寒地冻的。
夜凉如水。用树木支起来的床铺，离地面不足一尺高。地上的凉气，透过稻草，钻进被窝。虽然只脱了棉袄，一床本来就不够宽，也不够厚的旧棉被，垫了一小半，盖在身上一大半，裹着这样的被子，睡不着也不能动，动一下被子就跑了。
“顾头不顾脚，顾左不顾右。”周老三心里念叨。
夜深了，周老三睡不着，感觉身下的寒身越来越重。旁边的周二顺也是没有睡意。侧过身来，问“三哥，睡不着，你冷吗？”
“有点冷，也许过一会会好点吧。”
“三哥，我俩起来打个并，可照？盖一床，垫一床，试试？&34;
&34;这是个办法，好。“于是，俩人翻身起来，周二顺将自己的被子在稻草上铺展开来，周老三就将被子卷了过来，两人东一头，西一头地躺下。
脚冻得像凌冰坨子。周二顺的脚伸过来，想挨近点，周老三突然打了个寒颤。二话没说，一把捞住二顺的脚，往腋下夹住了，二顺心里一热，同样也把三哥的脚夹在腋下。不一会，两双冻得麻木的脚，慢慢有了知觉。脚一暖和，浑身上下就慢慢地暖和起来。没多久，俩人就安然入睡。
这一觉睡到大天光。左邻右铺看到这兄弟俩睡一个被窝，拿他们开玩笑：
“哈哈，周老三，想媳妇么？俩人个大男人睡一起，什么感觉？”
周老三也不生气，回答道：“暖和”。
“那是哦，你抱着他，他抱着你，那是暖和。夜里有没有被臭脚丫子熏晕呢？”身旁的王小虎边扣衣服，边取笑他俩。
“只要和，臭算什么？”周二顺顺嘴答道。
清晨的快乐时光总是很短暂了。大家忙忙碌碌地洗脸，吃饭，赶工地。
工地的早餐依然是杂粮为主，干的是窝窝头，稀的是玉米糊，就着老盐菜，能把肚子撑饱，那才能有使不完的力气。
天气阴沉，草叶上结着薄冰，土壤冻得板实。铁锹铲下去，只能从薄薄的一层泥土上飘过。大伙儿你望我，我望你，这种工具没有力度，使用不了。
换了洋镐，挖锄，钢钎这些尖锐的工具，干起来要省力得多，效率也就不一样。
九点多的时候，几个穿着军大衣，带着黄色军用棉帽，一行人来工地视察。新路基刚起步，路面坑凹不平，领导们一路走来，也都很随性，没有大呼小叫的作派。打头的一位领导应该是队伍里的最大的官。
负责工地的区委领导，名叫李伟，是武装部长，军人出身，年届四十，身高一米八，浓眉大眼，威武挺拔，器宇不凡。这样的人物，在公地，影响力非同一般啊。
李部长向领导介绍公路测量的宽度，坡度，长度，预计多长时间能完工。领导一一点头认可。领导站在立在一个稍微宽敞的地方，询问旁边的工人住的怎样，吃的怎样，哪个大队来的？
那农民工一一回答：”能吃、能住、能劳动，早点把路修通就好了。“
领导点头示意：”那就好，那就好&34;。一行人又往前走。到了周老三的那截路，看到昨天放炮炸下的土坡，不禁说到：“好啊，好啊，这样蛮带劲的，进度快！”
周老三停下手中的活，回答：“进度快点好，能早些通路。”
整个工地，排列有序，干得热火朝天的。
全程线路展开不到三分之一，这个标段完成，再转下个标段开工。天气好的话，就能在十天左右完成。
工地生活，单一，吃饭、喝水、劳动、睡觉，大山里除山还是山，除了树还是树，除了呼呼刮的北风，就是遍地的窝棚和农民工。
灯火通明的夜晚，依然是加班的夜晚。晚饭后的劳动，异常安稳，耳朵里充斥着铁镐、钢钎的声音，是挑土急走的声音，是推着独轮着“叽溜叽溜“声，是倒土”哗啦“的声音，是喘着粗气的喘息声音。
虫在冬眠，月在睡觉，只有劳动着的人们依然不停不歇。
夜晚九点半了，准时歇工休息。
人，有时真的很简单，家里电没通，这里夜晚有电灯，坐在窝棚里，也能看得见里面的一切，蛮敞亮的。有了电灯也是新奇的，这亮光下，如果有本书看看，也是很好的了。
周老三依然就着昨天的铺，率先躺了上去，这个时候，异常渴望能有一本书，看着看着睡着了，那是很不错的享受。没有书，就去做一场有书的梦，那也是很美的吧。
”咦？二顺怎么没睡？“正在纳闷之际，外面突然吵起来了。
周老三披衣起床，想看看二顺去了哪？这时，只看到棚外不远处，两个男人在拉拉扯扯，嘴里骂着脏话。两人你一拳，我一掌地打得起劲。那架势，似乎是动真格的了。
再细看，那不是二顺和小虎么。这是怎么了？
周老三跑过去，拉开他俩，问道：”怎么了，怎么打架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么？“
二顺就说：”这王八糕子，把尿尿到我头上了“！
小虎自知理亏，急忙解释：”我站在那上面尿尿，你在这底下干吗？灯照不着，我也没看见，又不是故意的。“
周老三看了二顺一眼，头顶上真的湿了一大片。难怪脾气好的二顺生气了，这事搁谁都要骂几句娘的。
”尿也尿了，淋也淋了，打也解决不了问题啊？打伤一个，还是打死一个呀？“周老三问。
都是一块长大的，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呢二顺是真的气，小虎也感觉是真的冤。可周老三就像哥哥一样，说句话还能不听？
小虎个子矮，吃了亏，鼻血顺着嘴角往下流。顾不了许多，用袖子一擦，抹到一边脸上到处都是血。周老三将他拉到水沟边，用冰冷的沁水，浇在小虎的后颈窝。不一会，鼻血止住了。
”都消停着睡觉去吧。“周老三发话了，二顺气鼓鼓地往窝棚里钻。
小虎问”三哥，他不会再打我了吧？“
三哥说：”下次尿尿滚远点，瞅准了再尿，再惹事把你的鸡巴剁了喂鸟！“
这一场闹剧总算结束了。二顺与小虎这梁子也算是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