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春送祝福 幸福来敲门

    明三十，暗初一。大年初一，不见太阳。

    开门见喜。喜的是人见人笑，人见人恭贺。小孩子穿上一年一度的新衣，一家一家地在地上磕头拜年。嘴里不停地喊：“拜年了，老太爷吉祥。”“拜年了，太婆婆吉祥。”最可爱又可笑的是那几个尚不懂事的四五岁的娃儿，一会来地上滚一回，一会来地上滚一回。要这样忙活好几天，常弄得大人们哭笑不得。但家家婆婆、婶婶、嫂子、大姨的，有啥给啥，多少打发一点零嘴儿。

    无论家贫与否，家家都会为孩子们准备新年礼品。有钱的人家买点糖果，孩子们来了就给几颗，没钱的人家，起码也要准备一大筛子炒熟的花生、瓜子、地瓜干什么的，拜年的孩子上门来，捧上一捧，孩子们一样地欢天喜地，兴高采烈。

    孩子拜年是初一的主场。家家都有亲朋戚友，邻里乡亲地，初一这一天，孩子大了的，由孩子挨家挨户地给大人长辈们拜年，家长则留在家里接待来宾。孩子小的，就得男人亲自出场还礼。

    ”初一拜自家，初二拜舅家，初三去姑家，初四拜岳家“。这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规矩，一般人是不会乱套的。所以，初一就是拜了自家拜邻家。

    虽说外甥是舅家的一条狗，但哪个舅舅都没把外甥当狗待。好吃好喝的，当然要留给外甥来吃喝。再穷的外甥，去舅家也不会空着手，哪怕称斤把红糖，没有红糖，也要捎点家里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再差也会提两升黄豆，或者两升麦子，都算礼品。

    老三去舅舅家就很体面，他用零花钱给七十多岁的舅买了两包纸烟，两包红糖。舅舅吸了一辈子汗烟袋，从来没买过纸烟，能吸一回纸烟，也算是死而无憾了。给长辈拜年是有讲究的，一定得在上午到，过了午时，就是对人不尊重，特别忌讳的。与老舅家相隔十几里地，老三紧赶慢赶，到舅家，将近中午。

    老表哥家四个儿子，已成房立户，都娶了媳妇分了家。人丁兴旺，偌大一个家族，四世同堂。

    表哥表嫂像快要熬尽的油灯，枯瘦，衰老。老俩口伺候着老爷子的一日三餐，管着老爷子的吃喝拉撒。

    老爷子已是垂暮老人，风烛残年，穿着破棉袄，带着瓜皮帽，脚边放着一根竹拐杖。老人看似一年不如一年，衰老得很快。老人家坐在火笼的暗角，用手捶着瘫痪的双腿，对外甥说：”不中用了，光知道吃，动又动不得，死又死不了，拖累儿孙，造孽啊&34;。

    老三拉着舅舅的手，说：&34;新年上岁的，大舅莫说丧气的话。看看，一大家人都是你发的，福气着呢！“老三陪着大舅吃了午饭，就起身回家。一路上想着，不知大舅还能不能活到明年，还能不能来给大舅拜年。

    兄弟三没有姑母，所以，初三这天，便没有亲戚要走的了。

    大嫂是孤儿，大哥没有岳家可去。老三是寡汉条子，也不用操这份闲心的。老三、老大都上山砍柴去了。

    老山寨王还好好地活着呢。二哥把去老岳丈家拜年的日程提前一天。所以，初三就去远在二十里开外的林场。老二提了烟，拿了酒，腰上挂着一双媳妇做的老布鞋。出门赶早。

    稀薄的太阳照在远山上，那里就是目的地。

    远远地就望见老寨王在外场地抡着臂膀劈柴呢。身旁的黑子眼尖，看见了熟人来了，摇头晃脑地冲了过来，顺着老二的腿转来转去。

    老寨王不缺山货，腊兔腊野鸡挂了一墙，吊锅里翻滚的是腊肉煮豆腐，爷俩坐在火笼边，边吃边喝边聊，老寨王说：”我不敢死呀，我还要等着抱重孙子呢。“老二一个劲地点头：”是呢，是呢。爷爷好好活着，等着抱重孙子呢。“

    酒足饭饱，告别回家。老山寨王从墙上取下腊兔腊鸡，让老二带回去，带给那个没能回娘家的孙女虎妞补身子。

    老太爷身子硬朗，住在山上自由自在，不受拘束。请他下山享福，还为时过早。

    老三是永远都闲不住的男人。初三就上山砍柴，捡柴就是捡“财”。这一天三四担柴，没几天，山墙边就码起了一人多高的柴垛。一家人一日三餐，煮饭烤火，熬猪食，天天烧，再多都经不住天天烧，只有多砍多晾，烧起来才是干柴出烈火。

    老寨王的愿望也是老二两口子的愿望，老二身强力壮，夜夜努力耕耘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夫妻俩相敬相爱，出双入对，有孩子是迟早的事。

    可是，二嫂自流产以后，二哥再怎么努力，二嫂的肚子总是不见动静。一年，两年，三年了！夫妻俩就有些心焦了。

    唉，二嫂慢慢地有了心病，怕去找郎中，又想去找郎中，整天在纠结中煎熬着。

    十里八乡的，只有一个六七十岁的钱先生是乡村郎中。二嫂还很想去看看是自己身体哪里有什么毛病。怎么一样的女人，自己就怀不上个娃娃呢。

    老三也老大不小了。都说长哥长嫂当爹娘。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哥，二哥也商量着，啥时给老三说房媳妇，成个家。老三人好，勤快，身材样板也不错，哪家的闺女看上他了，定是她的福气。

    想归想，还要看缘分到了没有，这事是急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