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雪人
夜还早，现下不过八九点，对于现代人而言，即便是乱世，要这么早入睡，还是睡不着的。
更何况，现在所处的环境，实在让人静不下心来安眠。
温如染又一次翻身后，被人搂住了肩，女人温热的气息轻抚脸颊，热得，却是心脏。
木清初压着声音，轻声问道：“姐姐，睡不着吗？”
温如染掩耳盗铃般用手盖住了脸，将那温热挡了去，方闷闷吭了一声，“嗯……”
木清初没有再多问，搭在对方肩上的手轻柔拍着，在哄对方睡觉。
温如染，却是越被拍越精神，对方的手上好似涂了风油精，专为她醒神用，存在感太过强烈了。
片刻后，睡意全无的温如染推了推肩上的手臂，低声道：“小木木，你觉得沈渺是怎么回事啊？！”
没好意思说心痒得她睡不着，只能找个话题唠唠，也好让对方别再拍了，说不定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呢。
木清初果然收回了手，给温如染盖好被子，轻声回复道：“应该跟灵灵说的差不多，不过我更倾向于他是高阶异变者，他母亲是怀他时就感染了病菌，算来林若欣应该是异变病菌母体，沈渺在这种情况下出生，如果基因自带异常，这座基地的人不可能会无动于衷，他，很有可能会成为跟他母亲一样的实验对象。”
“而且，他一个才五岁的孩子，竟然能面不改色的在这座基地里生活着这么多天，怎么都不可能是普通人类小孩。”
对面床的柯听寒突然接过了话茬，看来都没睡着。
几人便不再压着声音，在这黑灯瞎火的环境里，用正常的声音讨论沈渺的事。
柯听寒继续往下说，“这么说来，这座基地里的人称他为‘奇迹的孩子’，说的可能就是这个意思了。”
一个在病原母体内诞生的孩子，可不就是奇迹诞生的孩子嘛。
白以星小声插了句话，“只是，他现在还在这座基地待着是为什么？而且，为什么没有针对我们？！”老大就在对面，她总是会保有一股自然而然的下属态度。
柯听寒就不大高兴了，摸着黑掐了把对方的脸以示惩戒。
转头又自然的接了话，“目前来说，沈渺确实没有对我们露出恶意，但很显然，灵灵提到让他接受治疗时，他好像生气了，说明他一定清楚这座基地是干什么的，很有可能见过自己母亲是怎么被对待的。”
说起这个，柯听寒立马想到了基地后面那房子里，那间压抑的房间。
“你们还记不记得那间房子，有铁笼的那间，还有那个女医师日记本里提到了，沈渺的伤。”
温如染立马接话，“你的意思是，那笼子是用来锁沈渺他妈妈的？！而他身上的伤，很有可能是被自己发狂的母亲抓伤的！”
柯听寒肯定道：“没错，这也正说明了，沈渺肯定不是普通人类！”
观测记录里说过，被抓伤咬伤的人，都会感染异变病菌，并且变成病患，即便不是异变者，也是携带着异变病菌的病人，可沈渺被抓伤得那么严重，竟然一点儿事都没有，怎么想都不正常。
这么说来，他们以为沈渺被家暴的事情，完全就是错误的。
而那张照片，极大可能是沈渺所为。
他从小就见识过自己母亲发狂的样子，甚至发狂时，还会把自己抓伤，也因此，他发现了自己跟别人的与众不同，明白了旁人对他避之如如蝎的缘由。
所以他恨自己的母亲，却又无法遏制，对亲生母亲天生的亲近感。
所以那张照片里，他的行止才那般怪异。
而他把母亲的手画上锋利的指甲，并且掐住了自己的脖颈，恰恰正是说明了他对母亲的恨，母亲在他眼里，是会夺走他性命的怪物，时刻在扼住他脆弱的小小生命。
但因为对母亲没由来的亲近孺慕之情，所以他把自己的下半身涂改成了怪物触手，并将母亲和那个与自己有些亲近关系的男人圈在了自己的地盘。
他自认自己是个小怪物，恨母亲的同时，也离不开母亲，他把母亲归为了自己的所有物。
几人，渐渐沉默了下来，不知该同情沈渺，还是怨怪林若欣和这座基地里的人。
但无论是何种情绪，沈渺或许都不需要吧。
夜已深，心中挂念的事，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与人讨论后，温如染的困意上了来。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含糊说了句“晚安”后，温如染上下眼皮一贴，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入睡速度，简直令人眼红。
木清初睁着眼看了半天，即便眼前一片黑，也依旧挪不开眼。
片刻后，确认对方已经睡熟了，木清初将人搂进怀中，合上眼，平静开口，“沈渺身上，有一股死人的味道。”
而后不再开口。
对面的柯白二人拉被子的动作一僵，背脊莫名一凉，一股寒意，蹿上了天灵盖，齐齐打了个哆嗦，拉被子的动作快了不少。
基地的隔音性不错，一入夜，人一安静下来，就安静的骇人。
灵灵坐在座椅上，合着眼，良久后，睁开眼睛，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口，转头望着玻璃栈道不语。
不稍片刻，一道小小的身影在栈道与长廊接口处出现，看着门口那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影子，笑声明朗，稚音诱人，道：“姐姐，一起来玩儿吗？”
灵灵回头看了看已经睡得不省人事的守夜人，思虑片刻后，迎着沈渺而去，“走吧。”
两道小小的影子，一前一后，慢慢消失在了玻璃栈道上。
片刻后，基地内，响起了幽幽的童声，在念道：“月儿幽，笼深深，呜呜在喊饿……”
光凉凉，星暗暗，妈妈快关窗……
粘热热，渺渺藏好了……
……
温如染翻了下身，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木清初立马惊醒，摸着没睡醒的温如染低声道：“姐姐，怎么了？”
温如染倦音粘糊道：“唔…厕所……”
“我带你去，来，姐姐。”
木清初先下了床，再打开手电，一手挡着灯光，免得太亮了弄醒对面两人，一边轻声指导脑子还不清醒的温如染下床。
“姐姐，抓着我。”
两人轻手轻脚摸了出去，厕所在外面，靠近玻璃栈道和长廊的连接处。
木清初注意到了不知去向的灵灵，以及长廊外睡得七倒八歪的守夜人员。
但没开口提醒温如染，免得吓到对方。
温如染一路眯着眼，亦步亦趋跟在女人身边，被带到了厕所里，厕所一共两侧，男女分开。
困倦的温如染没有意识到不对的地方，连木清初跟着进了隔间都没在意，上完厕所出来准备洗手，一扒拉水龙头，发现没水，意识才清醒了些，看着那一滴水都没有的水龙头，嘀咕道：“灵灵，怎么没水了？！”
看来也没有多清醒。
木清初将顺手带过来的矿泉水拧开，倒在了对方手上，笑道：“姐姐，水来了。”
这是在桌上的水，没开封，但不知放了多久，喝是不能喝的，但是用来洗下手问题不大。
这时，阵阵孩童稚嫩的笑声，沿着黑幕，钻入了二人耳中。
温如染困意立马消散，吓得一个原地起跳，躲在了木清初身后，攥着女人手臂，哆哆嗦嗦道：“哪、哪儿…哪儿来的笑声、声…啊……”
木清初拍拍对方手背，宽慰道：“姐姐别怕，是沈渺。”
更吓人了好嘛！
温如染改抓为搂，半个身子都要挂在木清初身上了，哭丧着脸道：“他大半夜的，发…发什么疯啊……”不带半夜吓人的！！
“灵灵不在房里，可能跟沈渺在一块，而且外面守夜的人，好像被催眠了。”
那些人呼吸平稳绵长，显然已经熟睡。
“那死孩子，怎么跑去跟那小祖宗搞在一块了！”温如染简直要气死了，就算胆大也不是这么玩儿的！
木清初提议道：“要去看看吗？还是回去睡觉？”
温如染内心挣扎，沈渺的笑声格外开怀，显然跟灵灵玩儿很开心。
虽然她知道灵灵不会出什么事，但到底是自家孩子，还是点了点头。
走前有些担忧道：“那柯听寒她们怎么办？”
木清初拉着她，头也不回往基地后面去，闻言随口道：“她们不会有事的。”
毕竟灵灵会离开，可能也是怕沈渺找不到人陪他玩儿，会来骚扰他们。
如果她是灵灵的话，应该也会这么做，毕竟沈渺不简单，谁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什么让她们防不胜防的事情来。
基地大门没关，二人刚一踏进院子，就被眼前半人高的家伙给惊到了。
温如染吓得直扑木清初怀中，埋在人怀里呜呜咽咽的，想哭嚎，又怕惹来什么东西，于是只能咬着唇哼哼唧唧。
木清初藏着拍拍背，手电光上下照了照，柔声哄道：“姐姐别怕，是个雪人。”
“哇——”
背对着二人的雪人后面，突然探出一颗小脑袋来，是沈渺。
看见二人，非常开心地拍着手掌喊道：“姐姐也来陪渺渺玩儿吗？”
木清初搂着温如染，半抱着挪到了雪人前面，灵灵站在不远处看着，而雪人前方空地上，有一颗捏好的雪球。
再看雪人正面，一双黑亮的眼珠非常真实，木清初看到的一瞬间，想到了人的眼睛。
因此，抱着温如染远离了些许。
作为头部的雪球上，还没有嘴巴和鼻子，只有一双眼睛，黑亮亮地注视着前方。
雪球是成年人头部大小，作为身子的雪球却大的离奇，因此看着才有半人高。
此外，还捏出手脚，都是用雪捏成的，她不知道沈渺是怎么做到的，但不得不，确实捏得很好。
而雪人的脚，一只已经捏好，还有一只差个脚掌，捏好的雪球被沈渺拿起，拍在了缺了脚掌的那只脚上。
木清初二人挪到了灵灵身边，灯光上下扫了圈灵灵，确定没受伤后，三人两双眼睛默默看着沈渺继续捏雪人。
只是，雪从哪里来的，木清初百思不解。
这小院里虽然也有积雪，但不足以可以捏这么大个雪人。
难不成沈渺特意爬到墙外运了雪进来捏？！
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而且，沈渺身上的死人气息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