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伏黑甚尔的苏醒, 纯属于诅咒师在逃离人类最强、慌张之下丢错骨灰罐所造成的的意外。
但他就是醒来了,以亡者的身份飘荡在现世热闹喧嚣的大街上。
咒具全无,随身的咒灵也不在, 连枚硬币都没有。就算是做人类的时候,甚尔大概也没这么凄惨过了。
四周的行人穿梭而过, 目不斜视。没人能看得见鬼魂状态的他,而他也无暇注意自身的异常。狼一般的绿瞳紧紧地盯着前方。
……因为他的胸前挂着一条长长的锁链, 隐隐约约的, 直指向不远处一个绿眼睛的海胆头少年。
眼见着少年要离开, 他没有违抗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径自跟了上去。
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 男人依照本能抢了弱鸡死神的斩魄刀, 又劫了一堆有的没的,这才摆脱了身无利器的那点烦躁。找回名字与前世记忆的伏黑甚尔就站在路口, 努力回想起自家门牌号, 找到回家的那条路。
原因无他,惠……他生前留下的孩子, 带着一个恐怖超绝的怪物。
那个怪物身形娇小, 一直陪在惠的左右,像个再乖巧不过的玩伴。可在甚尔的眼中就是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洞。
茫茫一片的灰白色魂魄中, 只有那团压抑凝聚的黑色才是真正的灾厄,仿佛靠近了就会有被吸走消亡、彻底消失的危险。
即便号称最强咒术师的五条悟也在现场,可他似乎只是怀疑,拿不出证据——或许只有死去人类的魂魄才能看得更加清楚,那个怪物伪装下的本质是怎样的空洞可怖。
“那个臭小子……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总之必须要祓除。
他屈指弹了弹手中的斩魄刀, 刀身出悠长的嗡鸣。虽然不是那些用惯了的咒具, 但不失为一把好的兵器。男人满意哼了一声, 也不管有没有刀鞘,随手绑在了腰间的位置。
“接下来……”
他站起身,站在十字路口举目四望,胸口的锁链毫无方向地晃来晃去。
“我家……到底在哪个方向来着?”
……
与某个站在路口沉思半晌、最后挑了条相反方向的路决然而去的男人不同,某只闭眼都能飞进正确公寓阳台的蝙蝠先生,在回归后就收到了津美纪的热烈欢迎。
时隔多日,再见到振翅飞来的小蝙蝠,少女激动到差点哭出来。“太好了,总算不用看到惠那么沮丧的样子了……”
惠不得不在破面默默的注视下努力澄清。“才没有很沮丧!”
过了一会才撇过脸闷闷。“好吧,只有一点。”
蝙蝠的尾巴晃了晃。‘真的吗?’
“……真的只有一点!不要这么怀疑啦!”
“真好啊……能看到你们在一起。”
大概是一直在家温书备考的原因,津美纪有些情绪不稳,连眼圈都是红的,不过看着破面与少年相处时始终挂着欣慰的笑容。
她走上前,先是给了弟弟一个大大的拥抱,然而在转向一旁的蝙蝠先生时,惠的手臂突然拦在了中间。
“……惠?”
“我记得姐姐明天还有重要的考试吧。”
连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伸长胳膊制止他们,伏黑惠的表情明显是愣住了的。不过面对着不约而同看过来的眼睛,他还是咳了一声接道。“是哪个科目的考试?”
“国文和英语,最后是数学……”
说到迫在眉睫的联考,津美纪的关注点自然而然地被岔开。俩人一边拎着购物袋去了厨房,然后在那谈起报考的高中,假期要去八丈岛旅行,家里只剩下惠可能会不安全、需要搬去五条先生家一段时间的琐事。
听到后面,少年大概不乐意了。客厅内的黒翼大魔隔着房门,听到少年忍不住抬高的声音。“我能照顾好自己!干嘛一定要搬到那个家伙那儿!”
“可是没有办法,惠还没有成年,身边必须有人陪伴才行……”
“有蝙蝠先生陪我不好吗?我可以在家等你回来,也就一周而已!”
“不要闹了……蝙蝠先生不是人类,它又没办法照顾你的起居……”
“都·说·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少年吸了一口气,试图控制情绪。“姐姐还是先专心考试,这些事以后再说。”
“惠,你真是……”
“……”
在那之后,姐弟俩就没了话语,厨房仅剩下了做饭的声响。乌爾奇奥拉侧耳听了一会就不再继续,用尾巴卷来茶几上的遥控器,将电视上关于涩谷突发天然气泄漏、有关部门责令民众远离的新闻换成了笑声不断的综艺节目。
他倒不担心那俩幼崽。虽然姐弟俩会起争执,但本质都是关心彼此,只不过出发点不同、言语间造成的不当,才会偶尔产生误解与矛盾。
关心与伤害,有时候就是这样同时出现在相连的亲人之间。
人类之心的间隙,大概就在于此。
……至于他,现在也快看穿人类的复杂情感了。
只是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拥有【心】这种珍贵之物呢?
乌爾奇奥拉晃了晃尾巴,目光无聊地从墙壁上多出的风景画上转过。
他不得而知。
……
晚餐时间过得很快。由于明天还有考试,吃完饭后的津美纪很快回房间复习,留下学业压力没那么大的伏黑惠飞快收拾了餐厅和厨房,这才从沙发上捞过疑似看日综入迷的小蝙蝠,关电视回房。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坐在电视机前,那是只有电视儿童才会做的事情。”
伏黑惠微微鼓着嘴巴,看起来有几分不满。“之前的话题,明明都还没有跟你说完。”
到底是什么话题?
破面想不起来,森绿色的眼珠中透出困惑,而这份困惑很快就被少年给捕捉到了。
“当然是关于【梦中恶魔】的事情。”惠这样说道。“我知道你没有承认,但是我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毕竟你们都有尾巴,都有翅膀,黑漆漆的外形,还有脸……”
破面不自觉抬起头来。
“我是没有记住那家伙的脸,但那种感觉……真的很熟悉!”
惠绞尽脑汁地想着形容词。“就像……就像蝙蝠先生的亲戚!”
“……”
破面又放松地低下头去。
——不,他才没有亲属。在虚夜宫的时候,第四刃连从属官都没有。
“而且最开始做噩梦的那天,好像就是从救回你开始……”
少年看着完全不想用尾巴来写字回答、这回干脆挣脱他飞到柜子上方的黒翼大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我一定会证明这一点的。”
惠脱下外套搭在椅子上,一边从衣柜拿出要换洗用的衣物,一边冲着蜷回窝里眼睛不眨的小蝙蝠信誓旦旦。“只要今晚我做了长翅膀恶魔的梦,就说明蝙蝠先生一定和那个家伙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继而就能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透明的绿瞳在日光灯下熠熠生辉,“等着瞧吧,蝙蝠先生。”
他充满斗志地说道。“如果这是你想要遮掩的秘密,那么我一定会揭晓的!”
“……”
乌爾奇奥拉对此没有任何评价,只是静静注视惠挑衅完后就抱着衣物出门的背影,估计是去洗澡了。
不得不说,人类小孩充满信心的模样还挺有趣。
这还是惠难得显露的少年稚气,说实话他并不讨厌,反而觉得平时老气横秋稳惯了的小孩难得冲他伸出爪子,挺有意思的。
但是很遗憾,惠注定揭不开破面的秘密——谁让他活得够久,秘密多得数不清。
而且最重要的是,乌爾奇奥拉不觉得自己会在伏黑惠因灵压影响下的梦境中暴露自己。
因为破面并不做梦。
就算是闭上眼睛陷入沉眠,乌爾奇奥拉所见的也只会是一片虚无,或者是纯粹的黑暗。
他更不可能主动入梦,去告诉惠一些似是而非的“秘密”——比如他的真身是瓦史托德级的破面,之前引发尸魂界和虚圈的斗争,差点帮助蓝染大人毁掉东京的一个城镇,死过一次后重生、现在时不时被饥饿困扰,还想吃掉他的灵魂……
对于人类来说,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乌爾奇奥拉不会让惠揭开他的秘密,他期待的不多。只要这个小孩继续沉浸在他那渺小的幸福里,和他的姐姐,监护人,美术老师……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类一道活着就好。
何况人类的寿命短暂,兴趣终究不会持之以往。在对虚与破面的好奇破灭后,未来的伏黑惠注定会与如今的黑崎一护一样,变成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所以对于惠带着一身水汽回来,给他一个晚安拥抱后就准备睡觉,之后却又不放心,将小蝙蝠硬是从窝里抱出来带上床的举动,第四刃以一种让认识他的破面死神都眼睛脱窗的耐心,宽容接受了。
他任由少年胆大又直白的,紧紧地揽在怀里。
肥皂的清香充斥在呼吸间,少年的身躯单薄纤瘦,但依旧像个小火炉一样,隔着睡衣也能感受到暖乎乎的体温,就连黒翼大魔自身的冰凉也在逐步融化。
“睡吧。”
黑暗中,乌爾奇奥拉听到惠小声说道。“今晚别想溜出去,就在我旁边老实睡觉。”
“窗户已经上锁了,门也关好了,蝙蝠先生好不容易回来,就别想出去了……”
少年打了个哈欠,在被子里摸来摸去,然后满意地握住那条长尾——被他握住的蝙蝠先生全身一震,翠瞳都不由睁大一些。“嗯,这下绝对飞不出去了。”
“只要今晚做了那个噩梦……”
他的声音中渐渐充满了困意。“我一定会在梦里跟那家伙打招呼的……”
“晚安,蝙蝠先生……呼……”
……晚安。
真是麻烦的人类,伏黑惠。
……
陷入睡眠的少年,发出平和轻柔的呼吸声。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缩小的黒翼大魔还是等待了一会,这才缓缓从惠无意识松开的手心中抽出自己的尾巴,从被褥的缝隙间刺溜滑下来。
落在地板上的,并非是小巧可爱的黑色蝙蝠,而是穿着雪白装束、腰佩斩魄刀的人形破面。
低头凝视睡得正沉的惠一会,恢复人形的乌爾奇奥拉俯下=身,手指在那心脏跳动的地方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将他的被子拉好。
接着他无声无息的穿过客厅,步至阳台,拉开窗户的插销。破面的身形随即消失在空气中,响转间,他很快将在公寓外候着的橘子头死神带到了无人的地方。
“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黑崎一护。”
落在某处办公楼的楼顶上方,破面第四刃目光沉沉。“你来找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