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乌爾奇奥拉依旧记得, 上次见到黑崎一护的事。
那天他们先是说了很多话，接着黑崎分享他儿子的照片，之后剑拔弩张, 在浦原商店外打了差点又不死不休的一架。破面在临走前警告死神，让他不要擅自来伏黑家。当时他也是信誓旦旦，保证会处理好尸魂界的琐事，不会干扰伏黑姐弟俩的日常。
……除非有重大事件发生。
“你们找到葛力姆乔了？”
刚想开口的橘子头青年顿时一脸懵, “……什么？”
“尸魂界决意要动手，将破面赶尽杀绝？”
“咳，这怎么可能……”
“蓝染大人越狱了？”
“！这个绝对不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了！”
“那么就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了。”
“等一下，事实上是有其他重要的事, 我们发现有一个整……喂！”黑崎一护冲着破面转身就走的背影大喊。“乌爾奇奥拉！”
破面第四刃很不耐烦, 他觉得自己被死神浪费了时间，只是在这里白白犯傻。
他确实无意让今晚的伏黑惠被自己的灵压影响、再次陷入不安的梦境, 但是大晚上出来, 还要面对黑崎一护那张正气凛然的脸？哼。
破面没有想和死神好好相处的意思, 能在见面时不用虚闪轰过去，已经是乌爾奇奥拉的极限。
显然黑崎还没能明白这一点，这个家伙的脑回路似乎自成体系，举止之间很像是他对待葛力姆乔的那一套——打完就是朋友了。
……果然还是算了。
咋舌一声，乌爾奇奥拉将橘子头青年的大呼小叫甩在身后。然而黑崎却是坚持，死死追在后面。情急之下，还是他猛地爆发出一声大喊, 这才让破面堪堪收住响转, 一脸阴沉地转过头来。
“你喊‘伏黑’做什么。”
第四刃眼底飞快聚集的杀气, 大概与在虚夜宫与黑崎一护对决时不相上下。“我说过的吧, 离他们远点。”
“……也只有这个方法才能让你停下脚步听我说完话了吧。”没想到这么管用啊。
……
追上来后的黑崎一护抓了抓那头橘色短发, 带着一丝不自在，总算开始了来访的重点。
他说到涩谷区的驻守死神在执行魂葬仪式时遭受袭击，不止是死霸装和斩魄刀，连派发的现世驻守证也被一并夺去，直接引发尸魂界震动，开启了队长级别的调查。
“护庭十三番队的队长？”
“来的是平子队长，会虚化的那位，对现世更熟悉。”黑崎道。“他在事件发生地点附近发现了十刃的灵压残留，但是……”
现世仅有的十刃之一面无表情，而关注着对方一举一动的死神也是叹气。
“……但我不认为是你。”
破面第四刃在十刃中是不随意使用武力，也不滥杀的类型，这是黑崎当初说服尸魂界的死神高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理由之一。
而复生的乌爾奇奥拉一直都表现如此，在现世除了观察特定的人类，偶尔狩猎补充灵力，似乎就再无其他兴趣。
“而且退一万步，就算是要报复，恐怕第一个遭殃的是我，才不是那个至今还昏迷着的愣头青小子。”
黑崎苦笑着说着，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破面神色平静，不置可否的神色。“毕竟我跟你之间的是杀身之仇。”
“……所以推断很快就出来了，动手的是一个整。”
是破面倒还说得过去，可偏偏是普通人类，这样的情况实在少有，至少连黑崎一护都从未见过如此乱来又强劲，直接拒绝魂葬仪式的整。
然而对方确实做到了，单凭一手关节技就将真央毕业的死神直接放倒，连刀和衣服都抢了，说出去不仅要让尸魂界变成笑柄，恐怕未来死神的能力都会被质疑。
所以在静灵庭下达指令后，现如今的五番队队长平子真子率先来到现世。他们很快就通过蛛丝马迹，还原了当时发生在涩谷的诅咒师事件。
人类咒术师，六眼，东京咒术高专，诅咒师，骨灰罐……所有的情报都在地狱蝶的低语下一览无余。就连数年前那个整的死因，都被好奇心过重的平子队长一举挖了出来。
而直到这时，黑崎一护才意识到，为何资料照片中的青年男子会给他一种强烈的既视感，仿佛在哪里见过。
【伏黑甚尔】。
大概是现实捏造下的巧合，一个不大能打动人的玩笑话，搅得现世死神不得安宁的整，竟然是那不幸被破面划进领地范围内的人类少年、伏黑惠的父亲。
说到【生身父亲】这个词时，乌爾奇奥拉连眉毛都没动，他的态度始终冷淡，丝毫没有触动的样子。黑崎一护摸不清他的思绪，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如果不是和那个孩子有关，我也不会特意来找你，但这件事确实关系重大……”
“他只是一个整。”
“伏黑甚尔想要找回他的儿子。”同样是父亲，黑崎难得多说了几句。“他在涩谷试图跟踪伏黑君，可惜没有成功。”
“……原来是他。”
“好在目前调查得差不多，可以初步确定，是人类的咒术师回收了关键的骨灰罐。只要我们得到骨灰罐，伏黑甚尔会被召唤出现，他抢夺的死神物件也能悉数取回。”
黑崎一护犹豫抬眼，看向若有所思的破面。
“到时候乌爾奇奥拉，你先别杀他……”
“……”
破面没有应是。
因为他不喜欢这个请求。
或者说，他不喜欢无中生出的变数。
黑崎一护的到访是变数，伏黑甚尔的出现、死神的涉入也是变数。像是投入水中的石头，变数牵出了阵阵波纹。这是不祥的预示，随时都会牵连到伏黑姐弟温馨平静的生活。
谨慎如乌爾奇奥拉，比起找回伏黑甚尔，更想将变数直接杀死在摇篮里，以绝后患。
虽然死神信任破面的理性，可他并不知道黑翼大魔虚洞中的杀意与饥饿早被唤醒，化作一条警醒的恶龙。破面将自己珍藏的领地小心翼翼圈在身后，任何可疑的入侵者都有可能被毫不留情地铲除。
而直面肃杀感的死神还在不得不努力阻止。
“那是伏黑君的老爸啊……真把他杀了的话，你就不担心你家小朋友生气吗！”
“我也说了，【那不过就是一个整】。”
他微微蹙眉，不耐地回答。“既然伏黑甚尔的因果之锁断裂，和先前的纠葛也该一并断了才是，无需考虑那么多。”
“可是……”
乌爾奇奥拉用一句话让黑崎一护彻底没了下文。“何况伏黑惠从未期待过那个父亲的出现。”
“那是个糟糕的【父亲】。”破面冷漠地说。“死了还是活着，又有什么区别。”
“……”
回想起在社区内听闻关于伏黑甚尔的诸多评价，还有少年曾躺在床上，漫不经心说到幼年被弃之不管、差点和姐姐饿死在家里变成地缚灵的往事，翠绿的眼瞳就越发幽冷，几乎冻成寒冰。
“那个人类不需要所谓的【父亲】，也能过得很好。”
“他有津美纪和我就足够了。”有时候硬挤过来的白发监护人都嫌多余的。
“……”
“我说啊，乌爾奇奥拉，你……”
“？”
异样的感觉已经涨到无法忽视的地步，伴随着无言的震惊与复杂，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对上那双藏着不解看过来、自觉完全没什么问题的翠瞳时，黑崎一护再忍不住，艰难地说道。
“不管你有什么想法，还是再等伏黑君两年好了……”
青年咽了口水，委婉道。“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相比起几乎不老不死的破面，国中生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吧……
……
亡者无法影响生者，生者也无法影响亡者。这是当晚乌爾奇奥拉对于黑崎一护提及的死神被袭事件的评价。
斩魄刀，死霸装，这些虽能让整获得些微的死神之力，但是破面不认为因果已断的伏黑甚尔能在这现世折腾多久。而且惠更不可能对甚尔的回归抱有期待——毕竟都无声无息地消失那么多年了，谁知道这个爹早干嘛去了？
所以在那个深夜，破面向死神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不会介入死神的行动，但在必要时也不会手软。
如果伏黑甚尔真的要来，那就来好了。第四刃会在他堕落成虚之前提前一步，用虚闪送那个男人一程。
「……所以你打定主意不会把他父亲的事透露伏黑君了，对吗？」
对此乌爾奇奥拉的回答是转身离去的背影。
「今晚没头没脑的话说得够多了吧，黑崎一护。」
他今晚说的也是够多，自然是不会透露一个字了。
密谈一直持续到后半夜，乌爾奇奥拉结束了狩猎，在天际线蒙蒙发亮前回到伏黑家公寓。
窗帘被再次拉好，插销也全都合上。人形的破面站在黑暗中，静静俯视着睡得正香的少年。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心跳声，这才幻化成蝙蝠的形态，回到柜子上方。
而伏黑惠则在毫无感觉的情况下握着团空气，睡得一夜安稳，直到天色大亮。
醒过来的时候，少年边打哈欠边按掉即将要响的闹钟，接着在被子下面摸索，摸了半天没有，之后又下床察看，担心自己在睡得不省人事时把某只小家伙蹬到床底下。
然后伏黑惠就看到蜷在窝里闭目养神、小小的一团影子。
他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呆，这才反应过来这一晚睡得又香又沉，完全没有噩梦降临的迹象。
这也就意味着，惠再无法证实，所谓的梦中恐怖，长着翅膀的恶魔，想不起来脸但是上半身有腹肌的类人怪物……是否真的和乖巧听话的蝙蝠先生有关。
“说不定……蝙蝠先生真的不是……”
——会有关系吗？
还是说少年噩梦做多了在异想天开，这不过就是被他救下后陪在身边、毫无企图的蝙蝠咒灵呢？
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在慢慢松开。惠拉开窗帘，让自己的小房间逐渐被清晨的阳光洒满。同样被照射到的蝙蝠先生虽然一声不吭，但也只是微微皱眉，紧闭着眼睛，朝阴凉处自发地挪动了几寸。
就好像……在赖床一样……
这样小小的发现，让少年微微一笑。他在门外津美纪呼唤来吃早餐的背景音中，摸了摸黒翼大魔骨节凸起、冰凉坚硬的后背。
然后仿佛是回应一般，他收获了一圈圈缠绕上手指的长尾。
……
这段平和的时光，之后大概持续了数日。
不论是死神还是人类，破面或是咒术师，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轨道，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比方说伏黑津美纪，她终于结束了连着三天的联考，成为准高中生一名。虽然成绩还未公布，但是毕业旅行的八丈岛说明书已经下发到了各个班级。所以没来得及收起兴奋的情绪，津美纪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准备起旅行的必需品。
“我会给你和蝙蝠先生带纪念品的，惠。”
结束所有考试的津美纪像只快乐的小鸟，衬得沙发上抱着蝙蝠咒灵的少年越发阴沉。“这还是我头一次出远门，有老师们关照一定不会有事的！所以不用太担心了！”
“姐姐，我不需……”
“到时候到了五条先生那里，一定要乖乖的不许捣乱！只是一周而已，我会让蝙蝠先生监督的哦！”
“……啧，知道了。”
比方说黑崎一护。翻译家兼死神代理的他白天黑夜忙得飞起，连自家儿子长了颗乳牙的消息都跟着错过。事实上他一直在和东京的咒术师交涉，想要通过谈判而非武力的方式获得那个敢于袭击死神的整、伏黑甚尔的骨灰罐。
或许是咒术界高层不为人知的交易，又或是其他原因，骨灰罐的存放地竟从最初的咒术高专辗转到御三家禅院家的忌库。主事的咒术师名为禅院直哉，是个态度恶劣的年轻人。实在太过嚣张跋扈，只是打过一次照面，黑崎就暂时歇了去禅院家探访的念头。
“如果这个时候动手去抢，人类一定会叽叽歪歪，将目标定在死神的头上的。”
对此，平子真子的看法是这样的。“只能先暂时搁置，等伏黑甚尔主动现身了……别苦着那张脸啦，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养好精神，多陪陪你儿子！”
“还有别忘了，让那昏迷的混小子醒过来后赶紧回真央，他这必须要重修了！要问起来的话，就说他这科是我挂的！”
最后是野崎梅太郎——关于漫画家的消息，伏黑惠所知晓的其实并不多。只知道他信守了与惠美酱的承诺，同津美纪的毕业班级一道前往了八丈岛，想来是出发前赶完了死线，把漫画稿都给交了。
“希望野崎老师到了那里后别总想着取材，把正经事给忘到脑后了……”
——至于伏黑惠，他也该随着津美纪离家前期望的那样，前往监护人那里寄居一阵子了。
楼下的车喇叭声短促响起，远远的又听到五条老师那轻浮的声线，显然他等到无聊，于是又和邻居侃起大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伏黑惠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收拾得差不多的行李箱推到客厅，最后地折回卧室，左右看了看，拿起摆放在柜子上方的围巾随意围上。
“现在降温了，还是戴上这个好了。”他嘀嘀咕咕。“唔，是蝙蝠先生的味道……”
少年一伸手臂，沙发上的黑影却仿佛没有在意，依旧定定坐在那里，视线落在墙上那幅因为凹痕而挂起的风景画上。无奈之下，惠只好顺势将疑似发呆的小蝙蝠抱起，揽在温暖的臂弯和围巾之间。
“五条老师估计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我们该出发了。”
少年有些疑惑地揪了揪他的尾巴。
“你在想什么，是很重要的事吗？”
并不什么重要的事。破面安静地想，只是觉得先前平和的时光太过短暂而已。
短暂到他甚至生出一种奇异的错觉。
伏黑家的姐弟俩，可能永远回不了属于他们的【日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