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浦原喜助是什么人？
原护庭十二番队队长, 技术开发局首任局长，崩玉的制造者，现世中少数对破面具有威胁力的强力死神。就算是被逐出尸魂界也能混得有声有色, 被蓝染大人始终都视作劲敌的男人。
他还是怎样的人？
“一共是三千七百一十八日元, 多谢惠顾。”
山田阿姨不冷不淡的声音，还有收银台机器吐出收据的电子机械声打破了僵持的沉默。目光掠过津美纪那张苍白的脸，淡金色头发的死神微微一笑，伸出手来。
……然后在津美纪略带惊慌的后退中, 放下纸币，拎起收银台上装着猫粮罐头等物的袋子。
“只是开个小玩笑，小姐。”
浦原笑着说道。“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也用不着看到我吓成这样，我没长得那么吓人吧……”
这么说着的男人，自然没意识到自己眼睛都藏在帽檐阴影下、下半张脸还胡子拉碴的形象看起来有多么阴险。
起码津美纪就后退得越发坚定，连手都忍不住地放在肩上趴伏着的小蝙蝠上。
而蝙蝠先生只是冷冷地看着带着绿白条纹帽子的男人。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破面第四刃甚至做好最坏的打算。连暴露原型、将此地夷为平地的场面都一一出现在脑海中。
然而最后的最后, 浦原只是微微一笑，似乎浑不在意。
他一手持着手杖，一手提着塑料袋, 接着在店员阿姨疑虑重重的目光中施施然步出了便利店。
“……这个男人看起来很不正常啊, 津美纪。”
木屐的踢踏声还没彻底远去，好心的山田阿姨就立刻提醒一旁还没回神的少女。“你看他穿得怪模怪样, 说话也是油腔滑调，不像是个好人的样子。千万不要上了这种家伙的当。”
“嗯……我知道的。”
“见到你弟弟的话, 记得再跟他说一遍，这附近有个瞎搭讪的木屐男, 让惠也小心点。”
山田阿姨还在嫌弃。“这都什么人啊, 说些古怪的话, 眼睛还在瞟来瞟去的。”
“……谢谢你，山田阿姨。”津美纪说。“我会尽快回家的。”
她的手心里都是冷汗，但神色看起来淡淡的，没有说一个字。
被笼在下方的小蝙蝠只是用尾巴推了推，见津美纪无意让他就此离开，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放心，他什么都不会做的。
因为那家伙是浦原喜助。
不仅是死神，还是个极聪明的死神。
和聪明人的交流有时候无需言语，就能感到默契。在那一瞬的眼神交汇中，浦原就放弃了与乌爾奇奥拉的对峙，想必就是考虑到店内两个不停对他行注目礼的人类存在。
显而易见，死神顾惜到人类的生命，不愿轻举妄动。
恰巧的是，破面想的是同样的事情。
当死神与破面的想法一拍即合时，他们瞬间做出了唯一的选择。
而他们真正意义上的会面，也是在那之后发生的了。
……
“在葛力姆乔君爆发他的灵压之前，我们就已经察觉到，现世还存活着另一个破面的事实。”
“不是那位已经在虚圈称王的第三刃，也不是在外游荡寻找强者的葛力姆乔，亦不是其他逃亡在外的蓝染的拥趸……”
“而是一个瓦史托德级别的十刃。”
“当时的你可能才刚刚降临现世吧，虽然时间不长，但灵压混乱狂放的程度，不止惊扰了人类，就是连我也感到心惊。”
“‘到底会是哪个熟面孔呢？’，记得那段时间，我每天都会这么问身边的朋友，问的次数太多，连他们都被搞得有些头痛。”
“后来我想了很久，也等了一阵的消息，直到……”
“——福利站。”
站在阴影中的乌爾奇奥拉突然接道。“那是我第一次主动现身。”
破面垂着眼睑，手插着口袋中，对死神说的内容表现得兴趣缺缺——事实上他趁着津美纪做饭离开公寓，在附近小公园与浦原碰面后就很沉默。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后者。
论起在现世的适应程度，浦原喜助显然无人能及。他大喇喇地坐在长椅上，身边还放着装着猫粮的便利店袋子，随手一把猫粮就撒出了天女散花的气势。
而流窜在附近的流浪猫也呼朋唤友、纷纷聚集过来。很快就将这片小小的区域围得热热闹闹起来。
彼时还不到晚餐时间，公园还有不少周边居民和刚放学的孩子。不远处在沙坑里玩耍的孩童显然也看到这一幕，各个都想看个热闹，结果就被四周的家长们一把揪住。
套着义骸的死神自然不会对人类窃窃私语的“小心那个木屐男”“看起来会拐小孩”放在心上，还在那里自顾自地扔猫粮。
“回答错误哦，乌爾奇奥拉君。”
浦原喜助道。“真正确定你的身份，其实是在东京市区的电影院，由你捕杀了那名唤作‘真人’的咒灵开始。”
“若不是那些人类咒术师兴师动众，想追查灵压冲击的来源，我还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锁定你的位置。”
“结果我赶到那里后，看到了什么呢？”
他从袋子里拿出罐头，拉开封口。大杀器一出，连警惕到藏在树丛里的小流浪猫都循着肉的味道引出来了，圆圆的眼睛闪闪发亮。
“我看到了一个本该消失的亡灵。”
“一个在我印象中只为蓝染的意志而行动、此刻却变得极为饥饿的破面。”
“那样快从虚洞中淌出来的【食欲】，可不多见。”
说到这里时，那双军绿色的眼睛带着审视的意味看过来。
“像你这样冷静的破面，究竟会被什么美味的【食物】给引诱？”
浦原问道。“你又为何要停留在现世，甚至以那样的形态留在人类的身边呢？”
“……”
乌爾奇奥拉想，终于来了。
——这家伙，果然问到点子上了。
第四刃不会对浦原喜助在此刻流露的警戒心而意外，毕竟虚与死神的关系天然对立，他当年又只不过象征了崩玉实验的成功应用，是蓝染野心的证明之一。
曾经剑拔弩张过的死神自然不会关心他为何复活，只会怀疑背后是否存在阴谋。
而话被挑明到这一步，破面空白的情绪反而变得开阔了一些。
“你用不着担心我的目的，浦原喜助。”
“自从复活以来，我的行动皆是出自于自己的意志。”
回忆起那座小小的公寓，那对人类的姐弟，无数个温暖的怀抱，还有执着想知道他名字的黑发少年……乌爾奇奥拉闭上眼睛，重又睁开。只觉那份空白不止变得开阔，还变得柔软。
他静静看着那香喷喷的罐头被浦原放在地上推远，没过多久，几只小猫这才小心翼翼地钻出遮蔽物，顺应着本能探头探脑地踱步过来。
“你若是不放心的话，让那个男人再动手杀我也无妨。”
黒翼大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他也该知道我复活了吧。”
“……”某个人一脸装傻。“你在说谁？”
“当然是黑崎一护。”
“先前窥探伏黑家这种事都被你做到了，我想象不出你还有什么隐瞒那个人的理由在。”
乌爾奇奥拉淡淡道。“他在哪里？”
“怎么，你很想见他吗？”
“……”
破面一瞬露出了厌弃的神情。
浦原摊了摊手。“知道是知道了。可这不代表某人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那家伙自从知道你还活着后，就一直混乱得不行。”
“毕竟当年他与你的对决，我也听说过一些细节，据说当时好像……”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被暴走的牛头一护打得只剩下半截身体，化作飞灰，这样惨烈的记忆也只是一晃而过，在他心中没有留下半点涟漪。
恶龙的戏份已经全部结束，再没有回忆的必要。所以破面没再说什么，只是重复了一遍。
“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
时光流逝，天色变得昏黄，远处的火烧云浓烈深沉，将天际线的颜色都烧得连成一片。
公园内的说话声不断远去消散，家长们唤着各自孩子的名字回家吃饭，连流浪猫也吃饱喝足，四下奔跑着离开。公园内的人烟逐渐变得稀少，连带着气温也跟着下降了几分。
长椅上的死神换了个坐姿，而破面则放空思考着尚未归家的伏黑惠。他刚刚遥望着回公寓的必经路口，可惜归家的居民当中没有熟悉的海胆头。
这让黒翼大魔下意识地有些焦躁。然而焦躁萌生后，他随即记起，蝙蝠先生已经不受少年的亲近了。
这让他虚洞中那份冰冷的躁意更加明显了。
“我说啊，乌爾奇奥拉君。”
在一低头时，浦原喜助的膝盖上不知何时就多了一只黑色的大猫。大猫微眯着眼，任由死神有一下没一下的顺毛摸着。
而浦原也在抬头看他。那张脸上的笑意朦朦胧胧，好似戴着的一张面具。
“有想尝试一下【义骸】吗？”
“那是一种穿上就可以一劳永逸地摆脱灵体的状态，很好用的道具。”浦原用纯粹解释的语气问道。“之前葛力姆乔君来现世的时候，我为他做了破面专用的义骸，”
可惜的是，豹王大人心高气傲，一次都没有用过。
“来现世这么久，想必有许多事情都是灵体无法尝试的。就是强大的破面，也有很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如何，乌爾奇奥拉君？想试着像个人类一样，行走在现世吗？”
“……”
浦原喜助的循循善诱，像一条蜿蜒的小溪缓缓流向了黒翼大魔的虚洞中。
乌爾奇奥拉沉默不语，他想起了无法诉说的话语，想要写完的名字，还有惠看着【蝙蝠先生】、充满歉意的眼神，却又无法伸出的手。
他想到很多蝙蝠先生能做到、又不算做到的事情。
直到最后，苍白冷峻的破面缓缓地，沉稳地点下了头。
……
正在这时，天空中传来闷雷声。轰鸣的震荡感由远到近，逐渐变得清晰。
书店内，站在书架前的伏黑惠愣了一愣，转头看向最近的窗户，然后眼见着那不甚锃亮的玻璃透着越发深黑的天色，上方的道道水痕也随着雷鸣越来越多。
变天了呢。少年抱着书模模糊糊地想到。
太糟糕了，忘带雨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