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红豆
这个季节的天，黑的很早。他们考完试本来就有点晚了，在楼梯间随便待了儿会，外头就黑透了。因为考完试的原因，学校取消了今天的晚自习，两边的教学楼空荡荡。
世界又黑又安静，让人无端生出一种“自己到底是不是活着”的疑问。
林扬靠在墙边一直没有说话，这让陆淮很心疼。
林扬话很少，很多时候只会笑，某些时刻陆淮甚至怀疑这人没有棱角。可林扬是人，人的脾气再好，也都会有自己的棱角。
陆淮曾经以为自己的事，他永远不会去亲口去告诉任何人。后来林扬出现了，林扬太温柔了，温柔到陆淮歇斯底里把自己扒了个干净。如今这种事发生在林扬身上，陆淮却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林扬。”陆淮的声音很轻，他不知道该不该打扰这份安静。
“嗯？”林扬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语气。
陆淮皱了皱眉，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有轻轻的回声，“我有点笨，不会安慰你。我就是想和你说，我在呢。”
林扬笑了笑，坐了起来。
“我没什么事。”林扬说，“这种烂透的戏码我看着都累，就不知道那些人演着费不费劲。”
“那回家吗？”陆淮问。
林扬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不冷不热的说，“回，翻围墙吧。”
“那人没走吗？”陆淮跟着站起来。
“应该走了。但我不想去看到底走不走，没意思。”林扬说。
林扬除了是林少，还是林哑巴，有些事他不是不愿意说，只是习惯了不去开口。在很久之后陆淮才知道，那天来校门口的女人，是林扬他爸的某位情人。当时林扬在树下的电话是打给他爸的，他冷着脸只和电话那头说了一句话，“十分钟，把校门口那个人给我弄走”。
他们最后还是翻围墙走的。陆淮不能理解，明明做错事的人不是林扬，为什么要躲着走的是却是林扬。
大概很多事就像林扬说的一样，“没什么意思”。
因为这句，没什么意思，陆淮在那天和自己十几年的委屈告了别，他终于和林扬一样学会了和自己和解。
他们翻的是最早遇见的那片围墙，陆淮在围墙下接到了林扬，他笑了起来，说：“时间过的真快。”
今晚没有月色，操场上零星的一点灯光照在陆淮的眼睛里，映的发亮。
林扬在这时跟着他笑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呢，陆淮想了想。大概想说，还好当初遇见的人是你。
仔细想想，时间确实快的让人来不及回想。当初他和林扬还不对付，现在都住进人家里了。算算时间也就两个多月，所以人和人之间的际遇确实是说不清楚。
“想说你记性真好，大概是一起进过政教处的人，说不记得我，就不记得我。”陆淮调侃他。
林扬煞有介事的点头，“我记性是好，记得某人当初笑我翻围墙技术不好，结果自己差点摔成狗屎吃。”
听到林少又开始嘴贱，陆淮安心不少。他啧啧两声，“学期要结束了，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
林扬挑眉，“你想怎么庆祝？”
怎么庆祝，陆淮还真没有想过，他本意是想找些事做转移一下林扬的注意力。虽说林扬对某些事不甚在意，但毕竟也是刚发生的事，他还是有点怕林扬想太多。
魏云上周带了不少吃的，还塞在冰箱里，他们俩晚上都还没吃，陆淮只好即兴表演了下厨艺。
自从陆淮住进来后，林扬房里就看不到泡面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了。陆淮阿姨婆婆妈妈，喜欢念叨，还喜欢唠叨。
陆淮每回从学校上完晚自习回来，林扬都在客厅里嗷嗷待哺似的等他。他俩会经常一起吃夜宵，陆淮做菜的时候，林扬会在餐桌边陪他，林扬洗碗的时候，陆淮也不会走。
像这晚一样。
“我上星期工作无聊，已经开始偷偷玩手机了。”陆淮捣鼓着排骨一脸得瑟的说。
林扬和他说话的时候，永远都不抬眼皮子，眼睛差点要钻进手机里。“传说中的老油条吗？”林扬笑着问。
“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再这么认真的看手机，眼睛就要瞎了。”陆淮说。
林扬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诅咒我也没用，我视力好得很。”
“哎，懒得和你计较。”陆淮翻着手机上的菜谱说：“让你打岔忘了，我是想说，我翻了不少菜谱，今天为你展示一下，刚学的糖醋排骨。”
林扬放下手机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你是认真的吗？拿你的金主爸爸当试验品？”
陆淮笑的菜刀都拿不稳了，“金主爸爸，我的厨艺真的很好，你可以放心。”
“我放心个鬼，这破地，连个诊所都没有，要是歇菜了，我俩直接可以就地合葬了。”林扬说。
陆淮，“”
“你是林扬吗？”陆淮笑着说：“哑巴的讲话水平直线飙升。”
林扬百忙一种瞪了他一眼，不再讲话。
陆淮时常觉得自己和林扬的性格是属于互补的。陆淮平日里很闹，但私底下经常玻璃心，他其实很怕一个人待着，怕被孤独淹没。所以林扬总是陪他，明明客厅的沙发很舒服，林扬却愿意盘腿坐在厨房的餐椅上陪他。
他有时候还觉得自己对林扬像是一味的索取，但林扬总是包容他，纵的他无法无天。
林扬其实晚上心情并不好，话才会比平时多。陆淮能明显的感觉到差别，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让差别消失。
“哎，林扬，排骨你是不是不爱吃阿？”陆淮问。
“你要是没话找话就别打扰我，忙着。”林扬拆穿他。
陆淮穿着围裙，举了把大刀，往空中嚯嚯两下后，站到了林扬面前。
林扬抬起头，“”
“麻烦您下刀快一点，给我个痛快。”林扬贱兮兮的说。
陆淮笑着把刀藏到了身后，“我是认真问的，看你吃东西挑东挑西的，应该很怕麻烦。”
“知道你还问。”林扬冷漠的说。
“那我把排骨炖烂点？”陆淮问。
“所以您这一顿废话是为了打扰我玩游戏吗？还是准备拿我磨刀？”林扬问。
“为了找你废话。”陆淮说。
林扬戳着手机在那笑，“我心情真的挺好的，你就别操心了，再废话两句，我就要饿死了。”
陆淮这才拎着刀回去继续倒腾食谱。直到厨房里渐渐飘出一阵甜香，林扬才诧异的抬起头，脸上带着笑容，“煮了什么汤，这么香？”
林扬的开心表达的太过明显，甚至难得的带了些孩子气。
“红豆汤，喜欢吗？”陆淮问。
“喜欢，好了吗？”林扬挑眉。
陆淮笑着给他端了一碗过去。他一直知道林扬喜欢甜食，但不知道冷冰冰的林少能喜欢甜食才这种程度。红豆煮的软糯糯的，不算浓稠的汤在这个冬天显得格外温暖。于是陆淮也端了一碗坐在他边上陪他吃，“你就这么喜欢吃甜食阿？”
“也不算。”林扬满足的说，“只是吃甜的容易让心情变好。”
也不算的林扬最后喝了满满三碗红豆汤，又吃光了陆淮做的糖醋排骨，最后悠哉悠哉的收拾着厨房。
其实陆淮是想自己收拾的，但林扬说，做菜的人不用负责善后。大概每个家关上门都有自己的规矩，想想还有点开心。
第二天是放假的，陆淮难得不用去兼职。他睡到自然醒，起床打开门，发现隔壁那位依然大门紧闭，睡的和猪一样。
日子过的太充实，突然有天闲下来，陆淮一时有些迷茫该做着什么。他的房间挺干净的，毕竟东西不多，他也只是在那睡一觉。后面魏云的那间房，人不在的时候都是关着的。客厅不止干净还很整洁，林扬没有乱丢东西的习惯，还会时不时收拾。
陆淮以前没有这样的假期，就算有，他也不能安然的待在家里。因为和陆准一个房间，因为和全家用一个客厅，他像是哪里都不能在。所以这样的时间，他总是会出门随便坐个公交，找个地方打发时间，等到天很黑很黑，黑到万家灯火渐渐熄灭，他才敢回去睡觉。
其实都是不久前的事，只是因为换了个环境，就恍如隔世。
陆淮还站在客厅中间，突然就感觉来了一阵风，他转身，发现林扬正满头呆毛的看着他。
“你睡觉又没关窗？”陆淮皱着眉问，他对当初林扬前后开窗的通风方式有阴影。
林扬笑了笑，“想什么呢，刚开的，睡懵了，吹点冷气。”
陆淮一脸麻木翻出手机里天气预报，“您能看看今天的温度吗？吹冷气，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林扬还站在那笑。
陆淮只好推着人往房间里走。他自从住进来后，就没进过林扬的房间，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外来者，不好意思多打扰房子真正的主人。
但林扬却往床上一坐，说：“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