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漂泊
周日晚上六点，高二八班的晚自习因为多个叫陆淮的人，场面一度十分失控。镇场失败的肖总挥一挥衣袖，把陆淮带进了办公室。
“陆淮，在问你为什么来上晚自习之前，我们是不是需要先算算账？”肖总皮笑肉不笑。
陆淮同学双手捧着脸笑的像是一朵灿烂的太阳花，“肖总，你要算的账有几笔？”
肖总，“”
你还敢问！
“你们物理老师周五上午义愤填膺的和我讨论了十分钟课本内容，他说他没明白物理这门课到底让你多看不顺眼，才能宁愿放他鸽子都要逃课？”肖总讲话的样子，充分表明他对物理这门课阴影也不小。
陆淮挑了挑眉，“这是个误会。”
“什么误会！”肖总气贯长虹的问。
“这，不能说阿，肖总。”陆淮一脸苦恼，“我得替别人保密。”
肖总朝着陆淮呲牙咧嘴，“我信你有鬼。”
“注意形象，我的肖总。”陆淮笑了起来。
“行。”肖总点点头，“那么说说你周五下午没找我请假，就不见人影的事吧。”
“肖总，这是上午那事是个连贯作用，还是说不得。”陆淮换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说，“但我能告诉您，我这回确实不是故意逃课的，的确有事。”
“所以以前每次都是？”肖总问。
陆淮，“”
肖总摆摆手，“算了，你要这样我也没办法，老赵还是下回再找你麻烦，我就不替你担着了。”
肖总是个没架子的班主任，好讲话也讲道理。陆淮一直觉得能碰到肖总这样的老师是他的幸运。他这会儿趴在肖总桌上，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耷拉着脸看着肖总，“肖总，你上回和我说过的事是真的吗。”
“什么？”肖总靠在椅背上问。
“就是你说，读了大学能过上不一样的人生。”陆淮说。
肖总坐起来叹了口气，“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陆淮问。
“读大学这事呢，像个契机。”肖总说，“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你要是把自己关在这里，机会是不会有降临到你头上的一天。”
“所以呢？”
“所以？”肖总摸着陆淮额前的碎发，“所以你读了大学，会经历和你现在不一样的人生。可能会更好，也可能一个模样，但你至少努力了不是吗。人生比失败更可怕的，是你没有去努力过。没有去努力的人不配去嘲笑失败的人。”
陆淮的脸被碎发拨的有点痒，他往上头吹了口气，“我说了您可不准笑我。”
“行。”肖总说。
“我想读大学了，我不想过碌碌无为的人生，我想努力想改变，想有个不一样的未来。”想那个未来有我想要留在身边的人。
肖总笑了笑，“这是好事，我为什么要笑你。”
“但我有好多好多不会的题目，我还来得及吗？”陆淮问。
“做你想做的事，永远都来得及。”肖总说。
为了防止今天的情况在以后一次次上演，陆淮跟着肖总回班上后，直接往讲台桌上一站。他大手一挥，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同学们好，我，陆淮，以后每天晚上都会来上晚自习。并且，我要努力学习，不耻下问，希望各位学霸朋友们不要嫌弃。”
人群不可控制的再一次沸腾。
陆淮修长的手指往嘴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指，班里的闹腾声安静了一半。
“你们再喊下去，隔壁班班主任就要来把我赶回去了。”陆淮笑了起来。
唐瑞喊得最大声，“我就问一个问题。”
“请讲。”陆淮挑眉。
“我们班有学霸吗？”唐瑞问。
高二八班顿时笑成一片。
肖总，“”
这帮没志气的！
在高中，不好好学习的结果就是看书像在看天书，参考答案给你抄，你都分析不出过程。陆淮轮番完宠幸语数外物理化后，发现读书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肖总在镇场晚自习的时候，给陆淮出了套简单的试卷，又在晚自习结束后拉着陆淮讲了一个小时解题思路。
“能懂吗？”肖总敲敲试卷。
“说实话吗？”陆淮问。
肖总点点头。
“能懂几个简单的。”陆淮说。
“沮丧吗？”肖总问。
“嗯。”陆淮笑笑，“觉得自己错过了好多。”
肖总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不算晚。你还有一年半可以学，学成什么样都看你自己的努力，明白吗？”
“嗯，我明天还来问您。”陆淮说。
肖总用红笔在试卷上圈了几题，“从简单的开始吧，这些都是一个思路，可以套公式的，你回去多看几遍。”
“好。”
高中一年多，陆淮听课基本是一半一半——听了一半的课，再从一半的课里面听懂一半。突然间要弄明白的知识和西游记里压在孙悟空身上的五指山一样重，陆淮想起在教务处见到林扬的那次，自己就是被拎猴似的绕高二段一圈游行。
风水果然轮流转，转来转去都在自己身上。
老妈有反锁门的习惯，这会儿已经十点了，不知道她睡了没有。
钥匙在插孔里转不动的时候，陆淮一整天起伏不定的心情终于落到了谷底。
陆淮有点想笑，是真的想笑，真的恨不得跑到没有人的地方笑上三天三夜。
“我，陆淮，拿着自己的钥匙，拧不开自己家的门。”陆淮一字一句的在没有灯的楼梯口自言自语，“门里面的人，是我的家人。”
“哦，应该是吗？他们好像不太喜欢我。不对。”陆淮笑了起来，“他们压根不想有我这个人的存在。”
陆淮没有喝酒，他这会儿像喝醉了，笑着，说着。
冬天的夜晚很黑很冷，陆淮在这样的冬天里终于开始漂泊。
陆淮在白天和林扬坐过的楼梯上坐了很久，直到手机震动才回过神，是班级群的消息。某位在温暖被窝里的同学，正诉说着自己的失眠之情。
退开班级群的页面，陆淮看到了一份还没收款的转账记录，是林扬。
晚上那顿饭老妈莫名其妙的问话在陆淮看到林扬名字的瞬间突然找到了答案。
-睡了吗？
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打了这三个字的，陆淮不知道。
但林扬打开门，林扬身上那点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顺着打开的门钻进陆淮的鼻子里的时候，陆淮突然很想哭。
和某一天想到林扬的时候一样。明明可以忍住的，明明也不是很难过，只是那些心理防线轻而易举的就会因为这个叫林扬的人而崩溃。
陆淮咧开嘴笑了起来，眼泪在那一瞬间同时落了下来，它沿着陆淮脸上代表笑容小括号滑到了下巴，再一地掉到了地上。不过这一次，那些眼泪在地上留下了痕迹。
林扬先是愣了愣，随后他皱着眉，把陆淮拉了进来。
于是陆淮从猴子变成了玩偶，由着林扬把自己拎进了门，又一路拎到了房间。
他仍然坐在曾经坐过那张椅子上，只是这次的他什么都没想。他不想开口去打破这份安静，也没有力气去开口说些什么。
他坐在那，半垂着眸子，竭尽全力的接受突然变得温暖的环境。身体在逐渐回暖，心却没有，他还是有点冷。
陆淮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林扬，发现对方盯着自己攥着的手指在出神。大概是感受到了陆淮的目光，林扬抬起头，和他无声对视着。
林扬的表情没有往日里的冷淡，也没有往日在外的桀骜不驯，他有些茫然，还有些欲言又止。林扬这幅样子太有趣，陆淮脸上挂着的泪珠还没干，就已经没心没肺的笑起来了。
“林扬。”陆淮摸了把眼泪。
林扬给他递了纸巾，轻声应着，“嗯。”
“你在想什么？”陆淮问。
“想……”林扬犹豫了一会儿，随后说：“不知道。想安慰你，但觉得你应该不需要。”
“为什么会不需要。”陆淮问。
“不知道。”林扬还是这么回答，他大概是真的在思考，“要是，是我的话，我应该不需要吧。”
林扬这话没有错，陆淮这会儿根本不需要安慰。可陆淮却不知道林扬的话哪里对了，他听着这话，莫名的想哭。
“我，其实”话到嘴边，陆淮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这一晚上用掉了过去半个月的脑力，又哭了一场，脑子里空的比林扬的厨房还干净。
林扬没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看着陆淮等着他把话说完。
“我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收留我一个晚上。”陆淮说的很快，他怕自己马上就会忘记要说什么。
“我有多一床被褥，但是”林扬说。
陆淮打断了林扬的话，他倔强地看着林扬，赌气一般的说，“我想打地铺，我想一个人睡，我不想和别人挤在一张床上。明明我也是陆，他也姓陆，为什么和我一起睡就他觉得挤，我也觉得挤。”
“邻居都说我和他们长得像，明明都是一家人，为什么我没有家。”
“林扬，为什么我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