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答案
气温自运动会过后一直在降，这回倒不是冷空气，纯粹因为冬天到了。南市的冬天湿冷湿冷的，没有地热也没有空调，寻常人家过冬就是躺在被窝里一天又一天。
陆淮跑的一身汗，连带着边上的魏云肉眼可见的跟着逛了起来。
魏云没说具体情况，陆淮没多问带着他走了，留下刘叔和货车司机大眼瞪小眼。
“打过电话了吗？”陆淮问。
魏云跟着他上了楼梯，“关机了。”
老小区没有物业，公摊地区的卫生就靠自觉。楼梯上有不少乱丢的垃圾，扶手上有一层灰，墙壁上是一堆贴纸广告和印刷广告。
魏云皱了皱眉，“林扬住这？”
“是阿，怎么了？”陆淮没回头。
“这也太破了点。”魏云说，“你自己知道他住这里，你来过？”
陆淮笑了笑，“我住他对面，到了。”
魏云敲门，意料之中的没有人应。
“我能砸门吗？”魏云问。
“不至于。”陆淮说，“可以找人开锁，防盗门你砸不掉的。”
“那开，赶紧开。”魏云说，“要多久。”
“不知道。”陆淮在楼梯间的广告里找着，“我打电话问问，应该都在镇上，来得快的话也要三四十分钟了。”
“我操。”魏云诧异的说，“就这些广告能信吗，你就打。”
陆淮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在我们这里，能信。”
魏云，“”
陆淮打完电话，靠着魏云坐了下来。他曾经坐在这里，遇到了给他开门的的人。但现在没有了，他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脑子从接完电话后，就开始丢了，有些东西突然就不想起来了。
“开锁的师傅刚好在附近，但最快也要半个小时。”陆淮说。
魏云叹了口气，拿出了烟，“要吗？”
陆淮伸出了手。
“下面那冰箱怎么回事？”陆淮问。
“你不说我都忘了。”魏云说，“我买了蛋糕给林扬过生日的，顺便就买了冰箱，联系不上林扬，刘叔又搬不动冰箱，就没让人走。”
“林扬生日吗？”陆淮皱了皱眉，“生日为什么会联系不上人。”
魏云看着他没说话。
陆淮点了点头，“那冰箱，直接让他搬上来吧，一会儿开了门放进去就好了。”
“嗯。”魏云拿出手机，“我和刘叔说一声。”
“你确定你不下去，刘叔知道地址在哪吗？”陆淮问。
“哦对。”魏云说，“那我下去了，你去吗？”
“不了，你去吧。”陆淮说。
魏云看着陆淮，才发现他的脚在抖，“你什么情况阿，抖成这样？”
“你那通电话就差哭了，差点没把我跑死。”陆淮叹了口气。
“哎，今天也就是你在，要是没有你，我估计我得报警了。”魏云说。
陆淮垂眸苦笑，“你先把事处理好吧，别让人等了，都不容易。”
“行，我回头让刘叔给那个人点补偿。”魏云说。
开锁师傅被楼梯里四双眼睛和大冰箱惊的差点拐弯就跑，陆淮扬了扬手机，“这，师傅别走。”
师傅提着工具箱进来，“这是你们家阿？”
“是阿。”魏云拿捏着主人的气质，“没看见我刚买的冰箱吗？”
陆淮拉了拉魏云的衣服，“不好意思，师傅，确实是我们家，麻烦您开个锁。”
师傅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陆淮是第一次见人开锁，被这种拆猫眼、上长夹子的行为震惊到了。“师傅，您这行业这么玩呢？”
师傅笑了笑，“所以晚上一个人在家要反锁，不然小偷也能这么进来。”
门打开后，魏云是第一个冲进来的，“冷冷冷，什么情况阿。”
林扬的房间门、窗户也开着、厨房的窗户，全都是开着的。冷风刮进来，都不需要拐弯就能把屋子吹的透心凉。这种通风手段别说烟味了，连人味都闻不到。
林扬正缩在床上盖着被子“睡”的香甜。
魏云轻轻的摸了摸林扬的脸，他转过头冲陆淮小声的说，“好烫，这要烧傻了吧？”
陆淮上前摸着林扬的额头，那温度能让他的脏话在学校广播里半小时不带重样的播放。他掀开被子，把林扬扶起来，“帮把手，我背他。”
“你背阿？”魏云嘴上说着，手也没落下。
“嗯。”陆淮背着林扬站了起来，“冰箱随便放，让刘叔赶紧下来开车。发烧镇上也能看，你要是不放心就去南市，选一个。”
魏云半张着嘴，“我，我也不了解阿。”
陆淮惦着背上的人，“去南市吧，让刘叔开快点。”
魏云侧坐在副驾驶，一面催着刘叔飙车，一面看着背后的陆淮，和靠在陆淮身上的林扬。
陆淮心跳的很快，他是不知道这是因为紧张林扬，还是紧张自己。车里空调开的挺足，林扬披着外套靠在陆淮身上，陆淮在外套下碰了碰林扬的手，很烫。
是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的，可能是初中，那时候班里漂亮的女生和自己告白，陆淮拒绝了。一直以为，那些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所以自己才无所谓。
这个答案是什么时候有的，好像是上次不小心的指尖相触，那次陆淮连林扬手指的温度都没有感受到。但现在，可能是林扬身上的温度太过滚烫，通过空气、通过肩膀、通过手指，陆淮第一次知道和另一个人触碰原来会带来这样的炽热的感受。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可能是喜欢林扬的，可是他不敢承认。或许暗恋一个人，对方就会在你心中变得高高在上，像陆淮想的，星辰怎么能去摘呢。
陆淮一直以为的林扬，是干干净净无忧无虑的青春少年。他在学校里带着温柔又疏远的笑意，他在校外张扬又阳光。怎么可能呢，这样美好的少年，住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家人的照顾，没有朋友的陪伴。
林扬或许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
林扬在此刻掉落人间沾满灰尘，但他因此在陆淮心中变得明晰而明朗起来。
陆淮心想，我大概是喜欢这个叫林扬的人。
他曾经因为林扬躲避、逃离、彷徨、无措，在一刻都找到了原因。陆淮突然就不害怕了，他喜欢的这个人很好。
“四十度。”护士问，“家人呢？”
“我就是。”魏云说。
“我说的是父母。”护士瞥了魏云一眼。
魏云脸上的表情很微妙，“没有父母。”
陆淮，“”
护士明显顿了顿，“病人有没有病史？”
“我”魏云抓着头发一脸焦躁，“我不知道，您都给检查一下吧。”
医院的人好像有这种天性，见惯了大风大浪，人情冷暖。魏云的话都没让护士眼皮抬一下，“验个血吧，没事先退烧，检查可以以后再做。”
“行，谢谢阿。”魏云说。
林扬挂上点滴的时候，魏云和陆淮才在边上松了口气。
“陆淮，我拜托你件事。”魏云说。
陆淮看着他，“什么？”
“你”魏云犹豫了下，“这种事其实拜托你不太合适，只是我也找不到别人了。”
陆淮笑笑，“没事，你说吧，能帮我肯定帮你。”
魏云点点头，“我想拜托你帮我多照顾照顾扬扬。下学期我就转学过来，在这之前想麻烦你帮帮忙。”
陆淮愣了愣，“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只要林扬不拒绝，我都行。”
“别。”魏云往病床上看了一眼，“他肯定拒绝，我转学这事你也不要告诉他。”
“嗯？”陆淮说。
魏云叹了口气，“扬扬他记性不太好，不知道你能不能感觉的到。”
“好像是。”陆淮皱了皱眉，“他生什么病了吗？”
魏云摇摇头，“不是，他就是有点类似心理阴影吧，就这么个意思。就发生了一些事以后，他就不太喜欢社交，打心里排斥和人接触，见过一两面的人也就说忘就忘了。”
陆淮心里叹气，这比生什么病也好不了多少。
“和他父母有关？”陆淮试探的问。
魏云没讲话。
“我和林扬关系也就一般阿。”陆淮说，“我俩也不在一个班，平时接触挺少的，我就算想和他关系好也不行吧。”
“你是不知道。”魏云说起这个有点不服气，“扬扬和我说过他有点羡慕你，当时我还挺吃惊的，他从来没说过自己羡慕谁呢。”
陆淮伸手压了压发抖的腿，“什么时候？”
“就运动会那次，我在你们学校贴吧看到照片，后来就问他了。”魏云说。
陆淮心想，他和林扬还真是两个神经病。他羡慕的人不知道因为什么该死的心理阴影躺在床上半死不活，林扬羡慕的他，连个家都没有。
“周可也说她喜欢你，我就奇了怪了，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魏云是背对着林扬的，陆淮和魏云说话的时候，余光一直都在看林扬。
林扬的手动了动。
陆淮上前按住林扬的手，轻声说，“打针呢，醒了吗？”
林扬睁开眼，看到眼前的陆淮笑了起来，喉咙里疼的像是烧了一团火，他含糊不清的回了个“嗯”。
陆淮鼻头一酸，魏云直接哭了起来，“林扬，你他妈吓死我了。”
林扬艰难的笑了笑，说了句让陆淮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我梦见我妈了，就和她多聊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