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磁铁
饭店晚上生意不错，不过这不是托陆淮的福，所以老妈看到陆淮的时候，那种不爽是直接表现在脸上的。
陆淮讨厌一个人的话，会选择无视。他试想了一下林扬，林扬这副冰山面孔可能还能和那个人笑笑，比如他俩在教务处见面那次。这样想起来的话，林扬当时对自己意见还挺大，陆淮有些想笑。
他又想到了老妈，老妈讨厌人的方式比较直接，她会用一百种方式告诉你，她讨厌你。就像此刻，老妈在每个和陆淮眼神相撞的瞬间都带着鄙夷。
老妈讨厌自己，陆淮一直都知道，并且他还知道原因。当初有了陆准之后，老妈是想生个女儿的，在那个年代儿女双全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然而第二胎生了个男孩，这个男孩等于负担，等于累赘，等于多余。
听奶奶的意思是，当时老妈是要把陆淮丢掉的，但是被奶奶拦了下来。只是奶奶毕竟不止老爸一个儿子，能做的只有保住陆淮不被丢到某一个垃圾桶里。后来陆佳出生，老妈对陆淮的厌恶越来越深。
前几年奶奶去世了，但陆淮已经长成了一个丢不掉的大孩子。老妈似乎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陆淮，干吗呢，客人来了。”老妈在外人眼里还是对陆淮很客气的。
陆淮绕地球半周的神思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一脸挑衅的“客人”。林扬今天来的比平时迟，陆淮以为这人大概是被中午那顿糖醋里脊加干锅花菜气到了，毕竟和清淡有点距离。
“一荤一素？”陆淮挑了挑眉。
林扬对陆淮扬了扬手机，“加微信。”
陆淮摸出了手机笑的阳光灿烂，“干吗？”
“加了通过下。”林扬说，“我想吃中午那家外卖，你给我个联系方式吧。”
陆淮，“”
“你同学？”老妈在林扬走后问。
陆淮点了点头，趁着没客人的功夫找陈卉要了外卖的号码发给了林扬。
老妈笑了笑，“别人家的孩，就是好，羡慕都羡慕不来。”
边上几个熟客跟着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我还羡慕你们家陆淮呢，长得又高又帅的招人喜欢。”
“陆淮有什么好阿，要还是我们家陆准好，上重点高中呢，以后是要考好大学的。”老妈笑着说。
“是阿，是阿，陆准也好阿，你们家这些孩子就是有出息。”
但这些人哪里知道，陆准的重点高中是买进去的。
饭店没人的时候，三个人才开始吃饭。
“等会你洗碗，洗碗阿姨今天没来。”老妈对陆淮说。
陆淮低头嚼饭的动作顿了顿，他咽下饭无端觉得好笑，“洗碗阿姨明天来吗？”
老妈瞪了他一眼，“怎么让你洗几个碗意见那么大？”
陆淮其实说完就想给自己一耳光了，明明说好要老实一点，别惹老妈生气，可他在某个时刻总是会忍不住不服气。老妈是惩罚他中午没来饭店帮忙，他知道，他也理解。但他不明白，只是因为生不逢时需要遭受的就十几年都不会变吗。
算是深秋了吧，昼夜温差挺大的，陆淮洗了一个多小时碗，搓着手关了店回家。
全都收拾完躺在床上，他才有时间打开林扬的微信看一眼。林扬的微信比他的人还干净，只有一条朋友圈是一年前发的，是一个背影，是林扬。
陆淮对着那个背影琢磨了半天，点开了林扬的头像，林扬的头像是魏云的大头照，非常喜感。
外卖到了吗？陆淮打了五个字，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聊个屁！
第二天，陆淮和陈卉通了消息，中午还是和林扬在教学楼的连廊上练习。陆淮给林扬发了消息。
-中午练习，地点不变。
林扬那边回了个1。
到了中午，陆淮等着人走的差不多了，才上楼找林扬。林扬靠在椅子上一脸平静的划着手机，好像料定了陆淮会来似的。
陆淮跨坐在林扬前面的位置上，双手捧着脸撑在林扬桌上，“干吗呢，不走吗？”
林扬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事卖什么萌。”
“因为我是小可爱。”陆淮相当反胃的卖了个萌，然后清了清嗓子换了正常的语气，“下楼吗？如果你不想后天太丢人的话。”
林扬站了起来，冲着陆淮挑了挑眉，笑的一脸轻佻，“走吧，小可爱。”
陆淮，“”
今天的练习和昨天差不多，因为有陆淮陪着，林扬学的很快也很认真。这个年龄段的人分为两种，一种就是陆淮这种爱出风头的，正经不正经的事只要够拉风都愿意去做。还有一种就是林扬这种不爱热闹的又低调到不行的，让他正经的踢正步比揍他一顿还难受。
“行了，差不多了，还有个走错步矫正的我就不教你了。”陆淮坐在边上拍了拍大腿。
林扬大概是习惯和人保持距离，他总是坐在和陆淮一米多外的地方，不过也说不准，林扬就是为了伸个长腿。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参加国旗队吗？”林扬问。
陆淮一脸惊讶的看着林扬，“你好奇？”
林扬睨了他一眼，“我不好奇。”
“那你还问。”陆淮说。
“我好奇。”林扬说。
这人，就这么热衷说屁话？
陆淮舔着后槽牙极为不爽的看他。
林扬挑了挑眉，说：“我知道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有时候看到别人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时候，就觉得挺好奇的。”
“我就是那个和你完全不一样的人对吧？”陆淮问。
“嗯，还有魏云。”林扬说。
陆淮看着林扬笑了笑，“我也好奇。”
“嗯？”
“你和魏云看着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类人，为什么和他关系这么好？”陆淮问。
林扬那边顿了顿，像是很认真的在思考。
过了很久，林扬回答：“不知道。”说完他又笑了起来，“我这样的性格要是找个和我一样不说话的朋友，得怎么交流下去？”
林扬总是有这样的能力，他真心实意笑起来的时候，陆淮总能被感染。于是陆淮跟着他笑了起来，“性格闷，是天生的吗？”
林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觉得我闷吗？”
陆淮想了想，“好像不会。”
“那就是了。”林扬说。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没有朋友？”陆淮问。
林扬笑了笑，“我没觉得。”
“那你昨天？”陆淮问完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回答林扬那个问题，林扬的问题好像也只是随便问问的。
林扬笑了笑。
陆淮打心眼里觉得林扬这人有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带了滤镜看人的原因，他始终觉得林扬是过分体贴他人的那种人。在周可和魏云的事情上，在自己的事情上，林扬总能把握好他对一件事的态度。他从不过分好奇，可有时候你觉得他完全不在意的时候，他总能做出在你意料之外的举动，而那个举动让你觉得很舒服。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我参加国旗队，好像是那个时候陈卉去每个班都宣传了。”陆淮说，“当时我们才刚开学，其实谁都和谁不熟，我就是图个新鲜。你也看出来，我这人挺张扬的，什么事情招风我就去干什么。”
其实不完全是，陆淮挺想做点什么证明自己的。可就算中考成绩比必陆准差不了多少，老妈也一样看不起他。陆淮总在自我怀疑、自我毁灭和自我救赎里疯狂游泳，他从懂事开始就一直没有落脚点。
林扬笑了笑，又点了点头，大概是无法理解。他的性格和陆淮不一样，像磁铁的两个方向，只是莫名的拥有被对方吸引的力量。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傻？”陆淮说。
“没，我觉得很好。但不管是你还是魏云，我都学不会。”林扬说的这话的时候挺认真。
“可我觉得你这样更好。”陆淮看着他说，“我才喜欢你这样的性格呢。”
林扬笑了，“哑巴吗？”
陆淮没忍住笑了起来，“你知道阿？”
“不是挺正常的吗？”林扬说，“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话挺少。”
“话少也不一定要改变对吧？”
“对。”林杨说，“我懒，觉得这样也挺好。”
“是挺好的。”陆淮说。
林扬看着他没说话。
“林扬，你知道吗。”陆淮往林扬那边挪了挪，林扬收了脚。陆淮说：“人总是会羡慕自己没有的东西，你说的对，我没有朋友。但这一点上，我不羡慕你，我羡慕魏云。因为我觉得你很好，就你这种性格，你这个长相，你干干净净的，像个正常的十七岁的少年。”
你在十几岁的时候会遇到很多事，见过很多人。能让你记住的就那么几个，不一定很特别，但对你而言一定很特别。
操场上练习的队伍来来回回的经过栏杆，他们的脚步声很轻，从操场传到连廊已经听不见了。可他们的笑意很浓，因为青春因为年少，因为彼时阳光明媚岁月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