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地缝
肢体接触这种事，陆淮和男生有过过不少，没事勾个肩搭个背，搂个虎背熊腰那都正常。夏天的时候，大家穿着短袖，虽然是不经意间，但偶尔也能在拥挤的情况下和女生接触到胳膊什么的。以上这些情况，江南中学一不会尴尬二不会脸红的小霸王陆淮，从来都是大风吹过似的，毫无感觉。
但林扬这个人，在陆淮这里自始终至都属于超纲的部分。
陆淮对林扬说的话是实话，从见到林扬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觉得这个人很好看，是那种被击中内心的好看。
小的时候，陆淮有个很想要但是从来没有拥有过的玩具，他惦记了很多年。到后来陆淮赚了钱有能力可以买的时候，他很多次经过那家店却再也没有想要实现梦想的冲动了。
林扬的出现大概就是这种感觉，陆淮再一次有了想要惦记的想法。可这次好像不一样，他以为自己只是在好奇，在憧憬，在向往。可指尖真实的，异样的，不适的触感，让陆淮害怕。
星辰可以看，但不可以摘。
林扬就是那片星辰。
和林扬的那一点指尖相触，陆淮其实都没能感觉到有关林扬的温度。可就是这种毫无感觉的感觉，让他在接下来吃这顿饭过程中都没有再开口。
不是食不言，而是这种感觉直接影响了陆淮的食欲。秋天，怎么能春心荡漾呢。不对，不对，没有荡漾，只是有点奇怪而已。
陆淮吃的挺快，他不太想和林扬这么相处着，他这会儿语言组织能力跟着理智已经崩塌的渣都不剩了。
“我去扔个垃圾。”陆淮说，“你一个人吃饭不需要我陪吧？”
林扬瞪了他一眼，眼神不太友好，陆淮猜测大意是“滚”。
好嘞，陆淮脚底抹油。
林扬对那点指尖接触毫无反应，对比起来陆淮觉得自己应该接盆水清醒一点。于是他差不多也这样做了，他扔完垃圾，顺势拐进了厕所。在用力搓手还是稍微冲一下水之间犹豫一下，还是决定虽然冲一下就好，这一定是自己想太多。
这会儿他要是用力搓了手，估摸着今天一天自己都不能正常了。
回去的时候，陆淮没看见林扬，估计是去扔垃圾了。陆淮手上的感觉还在，他低头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手，要不切了算了？
林扬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摊着手掌观察生命线的傻子。
“你什么时候改行算命了？”林扬坐在陆淮对面问。
距离不算近，陆淮却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当然这种刺激只是在心里波动着，并没有影响到生理，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要算命也是你，你们班那眼镜什么时候搞一副借我去卖艺？”陆淮挑了挑眉。
林扬上下打量着他，“你这种姿色卖/身会快一点。”
陆淮，“”
明明只是很正常的对话，在这种身心极为不适的情况下，后劲有点大。陆淮叹了口气，“要不，你先练一会儿？我再算算命。”看看我是倒了哪辈子霉，竟然有今天。
“不要。”林扬言简意赅的拒绝。
中午宿舍是有规定午休时间的，陆淮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宿舍就开门了，你赶紧练，免得到时候丢人。”
“我丢人无所谓，你与我同在。”林扬靠在柱子上一脸调笑。
林扬的头发比起九月刚见面那会儿长了点，但不多，应该是修过的。这种长度的发型有个优势，随便抓两抓就很好看，而此刻的林扬，应该也是从厕所回来，顺便抓了抓头发。他对着陆淮露出邪魅一笑的时候，陆淮心里顿时脏话连篇，骂的都是自己。
虽然他一点都不介意自己丢这个人，但他暂时不想和林扬有关联。可为什么今天的林扬，从早上到现在都充斥着一股“你看我，我在撩你”的模样。
陆淮为自己点了根蜡烛。
“问你件事。”陆淮说。
“什么。”林扬问。
“运动会的时候你要走里边还是外边。”陆淮问了个很正经的问题。
林扬一脸无语的看着他，“你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能不”林扬说到一半突然想不到形容词。
“能不什么？”陆淮问，“话说一半没音了，你没吃饱阿。”
林扬睨了他一眼，“就是觉得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你问的太正经。”
陆淮笑了起来，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没，就是你走里面的话，就学校那群领导能看到你的姿势标不标准。要是走外面的话，就可以被你的全校迷妹围观。”
林扬又睨了他一眼。
陆淮这会儿不打算解读，“你这种只靠眼神交流的毛病真的不容易被打吗？”
“你看我用这方式和谁交流了吗？”林扬问。
“我。”陆淮脱口而出。
林扬挑了挑眉，“还有呢？”
陆淮，“”
陆淮觉得他给自己挖的坑略大。他站了起来，伸出双手，两只食指贴在一起，然后往地上虚划一条直线，“林扬，你猜我在干吗？”
林扬的眼神陆淮都不用解读，智障。
陆淮想着想着，自己先笑了。他站在那笑了半天，坚持笑着把动作做完，“我在划地缝，我要跳进去了，你看。”说完陆淮往前一跳，蹲了下去。
林扬，“”
“我觉得你可能是饭吃撑了。”
林扬冷着脸和地上抱着膝盖的陆淮沉默对视，片刻后，他破功了。
陆淮笑得坐到了地上，林扬笑得靠在了柱子上。哑巴和傻子终于笑成了一片。
“哎哟，我的屁股。”陆淮笑，“我们俩今天应该是没时间练习了。”
“你的觉悟挺对。”林扬说。
这么一通闹，陆淮那种怪异的小心思终于跑了个干净，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坐到了林扬对面。“虽然我这么问不太礼貌，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和别人也靠眼神交流吗？”陆淮问。
林扬看着他笑了笑没说话。
这个笑容陆淮熟悉，就是教务处门口那个，林扬又回到了“我和你不熟”的状态，刚才那个笑疯的好像并不是他。
“我就随便问问。”陆淮说，“我就看还有点时间，你别在意，我不好奇。”
陆淮这种找补能力，还不如不说，他考虑是不是还要再画一次地缝。
“我就魏云一个朋友，和他一起的时候话会多一点。”林扬说。
陆淮没想到林扬愿意和他聊天，于是他脑子再一次掉线了，“不是还有个天天陪你买早餐的吗？”
林扬这会儿的笑里绝对是带了调戏的意思。陆淮舔着后槽牙想，就知道钻地缝在所难免。
“同学和朋友能一样吗？”林扬看着他，“江南小霸王有朋友吗？”
陆淮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不知道林扬对自己的了解程度在哪里。
林扬知道自己在电玩城工作他什么都没问，林扬看到肖总给自己的早餐也不好奇。或者再或许一点，林扬能看出自己大冷天穿着短袖坐在楼梯口没有家可进的窘境，可林扬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样的林扬无疑是善解人意的，这样的林扬也是充满吸引力的。林扬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陆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明明不介意林扬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处境，也不介意林扬是会瞧不起自己还是压根不在意。
可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林扬又说，“江南小霸王知道南市一中的土霸王看你不顺眼吗？”
“嗯？”陆淮没反应过来，“谁？”
林扬笑了笑，“魏云阿。”
“不至于吧”陆淮一脸无奈，“周可就是我领头上司，这么无辜的我，为什么要被看不顺眼？”
“这我怎么知道？”林扬说，“可能你背地里不太无辜？”
“林扬，你适可而止阿！”陆淮炸毛。
林扬笑了起来，“没事，我和魏云说了，你可凶了，他肯定打不过你。”
陆淮跟着笑，“回教室吧？时间差不多了。”
林扬站了起来，等着陆淮站起来后才往前走。他俩一直在高三楼和综合楼中间的这段连廊练习，这会儿直接上了综合楼的楼梯。
楼梯很宽，这一条短暂的可能不需要两分钟的路，他们一直是并肩走着的。经过二楼连廊就是八班所在的走廊，陆淮没进去，跟着林扬拐进了楼梯。
“你不回去？”林扬看了他一眼。
“送你回去。”陆淮挑了挑眉。
林扬瞥他一眼，“我又不是女生，还需要你送？”
“反正我吃撑了嘛，多走一段路消化消化。”陆淮说。
林扬指了指操场，“那你还可以去操场跑一段。”
陆海一脸严肃，“那就不必了。”
到了五班门口，林扬也没进去，和陆淮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高二八班门前的走廊空旷而安静，两个十几岁的少年，靠在风雨侵袭下锈迹斑斑的围栏上。他们脸上没有岁月的痕迹，只有与年纪相符的张扬又肆意的微笑。
远处是秋风瑟瑟昏黄落叶，但他们的青春在此时此地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