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噩梦
讲完这话，陆淮就后悔了。他怕个屁的鬼，就算林扬此刻关了手机灯，他都能在黑暗里生龙活虎像个二百五。
但陆淮没琢磨明白自己是哪根神经打了个结，蠢到能说出这样的话。
林扬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陆淮，看得出来他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把手机换到了左手，然后不自然的晃了晃右手。
陆淮话都说完了，也被林扬嫌弃完了，心理建设大概只做了两秒钟，就抓住了林扬的手腕。
这个季节还不算冷，秋天的校服很薄，林扬里面穿的应该还是短袖，陆淮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抓着林扬的感觉很奇妙。
他最近奇妙的感觉有点多。
林扬挺瘦的，陆淮指下的腕骨平滑的能摸到棱角，当然他没有摸，只是感受到的。
“你人还挺好的，谢谢阿。”陆淮话说的生硬，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多亏了林扬，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尴尬，
林扬没说话。
陆淮果断闭了嘴。
来的时候天还没黑，他们偶尔也能聊上两句。回去的路上，林扬大概是真累了，陆淮能听见的只有他俩不紧不慢踩在石子路上的声音，很轻，在这荒郊野岭的确实像闹鬼。
走到小区附近的时候，林扬才开了口，“你住这？”
这其实不算小区，就是并排的四栋小区房，十多户人用一个楼梯，一层两户人。
“嗯。”陆淮说。
这会儿已经是有路灯的地方了，林杨说，“你不怕鬼了吧，我要去趟超市，你先走吧。”
陆淮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林扬的手腕，他赶忙松了手，“不好意思阿，那我先走了。”
陆淮估摸着林扬是不想自己知道他住哪，刚好他也不想让林扬知道自己住哪。直到林扬进了超市，陆淮才往家的方向走去。
饭店这会儿已经关门了，陆淮回到家的时候，果然听见了老妈的训话。
“你去哪里了，晚上都不来饭店帮忙。”老妈的语气不太好。
陆淮笑了笑，“老师找我帮忙呢，就耽误了。”
“他找你一个差生帮什么忙？”老妈摊开手掌，“中午你同学饭钱给你了没？”
“给了。”陆淮从口袋里掏出了唐瑞给的三十，“让我明天再给他带一顿。”
老妈收了钱就往房里走，“帮忙带饭都没有跑腿费，这年头什么人都有。”
饭桌上干干净净，陆淮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就回了房。
江南中学由于师资缺乏，办公室就相对来说就比较混乱，这种混乱指的不是环境。比如林扬的班主任程总教的是文科五班和理科八班的语文，而陆淮的班主任肖总教的是五班和八班的数学。
文理科的老师就这么呆在了同一间办公室里，于是周二早上
桌上摆着早餐还没开吃的程总对着面前一脸乖巧的林扬说，“林扬，你昨天下午是逃课了吗？”
肖总比较奔放，他吞了一口早餐才慢悠悠开口，“陆淮，挺能耐阿，都开始逃课了。”
这两位班主任讲话的语速和语气都不太一样，不过由于常年处在同一办公室里形成的默契，他们差不多是同一时间蹦出这两句话的。
说完两位就互相对了个眼色，发现事情不太一般。
“你们俩一起逃课的？”肖总擦了擦嘴问。
“没。”这会儿默契的是林扬和陆淮了，当然他俩没有对视这个过程。
肖总一狐疑的看着他俩，压根不信。“行，没就没吧，那麻烦你给我解释下昨天下午干什么去了。”
“问我还是问他？”陆淮挑了挑眉。
“废话，当然问你，林扬是我们班的吗？我问他干什么？”肖总一脸怒不起来的模样其实挺好笑的。
陆淮笑笑，“肖总，我干吗去了其实不重要对吧，您要怎么罚我还是直接说吧。”
可能是昨天和陆淮一起逃课的原因，他俩之间多了个别人不知道的事，虽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陆淮感觉隔壁的林扬抖了抖，这厮在憋笑！
程总叹了口气，“你呢，林扬，你什么原因逃的课阿？”
林扬恢复如常，“程总，原因都有人找好了，您不介意我用用吧？”
一口早餐没吃却觉得自己被气饱的程总，“”
“林扬，我一直觉得你挺乖的，你可别跟陆淮学坏了阿。”程总语重心长的说。
吃过早餐气壮山河的肖总立马不服气，“老程你话什么时候阿，跟着陆淮怎么就坏了阿，我们陆淮哪里坏了？”
程总扶额，“好好好，你们陆淮不坏，我们林扬更好行不行？”
“什么就你们林扬更好？陆淮哪里比不上他了？”肖总继续怒。
陆淮一听这话差点给肖总跪下，“别，肖总，真不至于。人林扬一看就是个好学生，我和他比确实是差远了，你说这话不脸红，我还脸红呢。”
好学生林扬，“”
“听见没，看看你们陆淮，你这班主任比不过一个学生，真是不害臊！”程总对着肖总一顿埋汰。
“是是是，看你现在这样子倒是挺害臊。”肖总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陆淮看不下去了，假装咳嗽了两声，“那个二位老总，再吵下去别的总就该来了，您二位这样，考虑过这位不了解情况的林扬同学的想法吗？”
显然两位总考虑的有些迟了，林扬同学，他憋笑失败了！
肖总反应的比较快，他对着隔壁班的林扬笑了笑，“林扬，我们这学校就这样，也不是说不抓学生成绩，但学习也得快快乐乐的学习对吧？”
“是的。”程总也说，“不过不是每个老师都像我们这样，我和老肖想法比较接近，所以对待学生的态度也就这样。这事要换到别班老师，你们得去教务处把茶续上了。”
林扬露出职业假笑。
“那”肖总冲程总使了个眼色。
程总点了个头。
肖总说，“那这事就这样吧，你俩以后别逃课了。”
出了办公室，林扬没忍住问了句：“这是你们学校太差的原因吗？”
陆淮冲他挑了个眉，“不是你们，是我们，林扬同学，这是你的学校。”
林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现在还是早自习，走廊上没别人。陆淮手上提着肖总给他的早餐，趴在围栏上说，“这里的学生就这样，知道学校不好，也没几个心思好好学习。运气一般混个高中毕业，有条件的就再混个大学毕业。体罚学生解决不了问题，何况这个年纪一个比一个叛逆，适得其反亏的还不是老师？”
林扬看着就不是愿意融进学校的人。果不其然，陆淮听见某人淡淡的“嗯”了一声。
陆淮舔着后槽牙对着远处的空地笑了笑，心想，他是脑残才觉得自己和林扬算熟，说的哪门子废话。
这天晚上，陆淮在饭店照例见到了林扬。林扬总是换了校服才出来吃饭，陆淮突然想起这人早上说的“你们学校”，他忍着不爽上前打了个招呼。
“吃什么？”陆淮问。
“麻烦一荤一素各给我打一样吧，谢谢”林扬抬起头才发现面前有个人对他眯眯笑。
陆淮从林扬那半秒诧异的眼神里看出他这回应该是认出自己了，但林扬什么都没有问。于是拥有职业操守的陆淮露出了职业假笑，“好的。”
饭店这会儿坐满了人，大概是不喜欢和人拼桌，陆淮听见林扬又补充了句：“麻烦帮我打包。”
“好。”陆淮挑了个眉。
新工作的面试时间在周六，本但老妈那天下了逐客令，陆淮只要周五走。他没有赶着去讨嫌的想法，再加上陆准和陆佳都是今天回来，这些人和他只有身体里无法摆脱血缘关系，表面上的和平都因为年轻气盛而没法维持住。
周末不回家，就得收拾点洗漱用品，从卫生间把牙刷拿出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陆淮希望永远没有拿回去的一天。
周五挺热闹的，校门口有不少家长开着车接自家被流放的小祖宗回家。连饭店对面要塌不塌的公交站牌都站满了人。
陆淮坐在台阶上，无所事事。没事干的时候就想抽烟，但边上围着一群不谙世事的小年轻，让内心略显沧桑的陆淮起了怜悯之情，总不能熏着别人是不是。
当他掏出手机，准备点开微信找唐瑞聊天的时候，人群里突然伸出了好几只拿着手机的手。
陆淮“……”
什么毛病？
“加个微信吧，陆淮。”一号手主人发言。
“加个微信吧，学长。”二号手主人紧跟其后。
陆淮退出页面，并且很想当着这群人的面把微信卸载了。但他略穷，流量略贵。
于是陆淮挑了个折中的办法，他当着这群人的面把手机关机了，还非常没有诚意的说：“哎呀，没电了。”
我信你个鬼！
没一会儿，陆淮舔着后槽牙看着迎面走来，带了幅黑边镜框一身斯文败类打扮的林扬。
陆淮其实不想和林扬打招呼，但他还是朝着林扬挑了个眉。
林扬对陆淮笑了笑，然后在人群沸腾的欢呼声中上了车。
因为这个笑，留在原地的陆淮就算手机关了机，就拥有了无法摆脱的厄梦。而这个厄梦的名字叫——阿阿阿，是陆淮和林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