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无名画（25）
“什么？”
宋季辰顿在原地，笑容僵在脸上。
“小黎，你在说什么啊？”
叶黎仔细观察着宋季辰的脸。脑海里虽然一片空白，但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在见到这个陌生人之后有瞬间的加快。
而且他认识这条裙子。
“我是你的未婚……”
顾沉面色不善地打断宋季辰，“如果你再继续骚扰我和我的……朋友，我就不客气了。”
跟在不远处的保镖们准备就绪，时刻等待顾沉的命令。
“利用公司和家人来威胁我，这就是你的手段吗？顾先生。”
“真是没有宋老一点儿风采。”
顾沉话里有话，万分不屑道：“你以为你在玩过家家吗？想和我竞争，先找到起跑线再说。”
“我自己犯下的错误我会弥补，你也没必要在这里对我冷嘲热讽。”
“更何况，到底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叶黎听不懂他们两个的对话，待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掏出便携的小速写板，坐在湖边绿地上开始写生。画着画着，她忽然歪歪头，疑惑地哼了下。
“嗯？”
蔚蓝色的湖面平静无风，映衬出天空每一处浮云的形状。一道模糊的身影站在湖上，他双手低垂背对着叶黎，看不清面孔。黑色的线条被层云环绕拥抱，收敛了锋芒，仿佛下一刻就要投入温柔的湖水之中。
画的意境很美，手法技巧更是无可挑剔。但叶黎在写生，看到什么画什么——而人是绝不可能摆脱重力站在湖面上的。
顾沉走过来时，她心虚地把画叠成四四方方的小块，塞进工具包的夹层里。
“在做什么？”
叶黎摇头，撒了个小谎，回答说：“什么都没做。”
“是不是累了？”顾沉关切地摸上她的额头，“有点凉。”
方才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叶黎闭上眼睛感受微风吹拂，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嗯，我们回去吧。”
顾沉牵着叶黎的手，两人漫步在湖边的沙地上，各怀心事。
终于，叶黎耐不住好奇心，率先开口道：“刚刚那个人，是你的熟人吗？”
谁知道，顾沉突然松开她的手走到她对面，挡住了前面的路。
而后，他半蹲在地上，捧起叶黎的双手，仰头看着她，说。
“我不想骗你，也不会再骗你。”
突如其来的剖白，让叶黎有些退却。她也跟着蹲下，瞬间矮了顾沉半个头。
“你没骗过我。”
顾沉低低地笑了，亲亲叶黎的指尖，说：“因为你不记得我骗过你的事了。”
叶黎不知该作何反应，“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宋季辰不仅是我的熟人，还是你的前未婚夫。”
“未婚夫？”
这下轮到叶黎惊讶了。
顾沉一五一十地讲出他知道的有关宋季辰的事，没有丝毫的夸大和隐瞒。说完，他忐忑地盯着叶黎被刘海遮住的小脸，手心覆了一层薄汗，握住叶黎的手更加用力。
“我没有印象。”叶黎抬起头，淡淡地说。
“你想找回以前的记忆吗？”顾沉问。
叶黎无意识地扯扯裙角，说：“大概是想的吧……”
她醒过来之后，一直在寻找戒指的来处，还执着地穿着同一条粉蓝色裙子，这或许就是她渴望找回记忆的证明。
顾沉得到了叶黎的回答，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的表情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但抓着叶黎的手却从未松开。
“不管是好的、坏的、刻骨铭心的、想要忘却的、有我的、没有我的……”顾沉勾住叶黎的小指，目光坚定而深情，“我发誓，我会把它们全都找回来，还给你。”
“到那时候，我们重新开始。”
顾曦听说哥哥要加速治疗药物的研究进程，非常不解。
“哥，现在黎姐姐失忆，不是好事吗？要是黎姐姐想起过去的事，说实话，我真不觉得你还有机会。”她撇撇嘴，“万一黎姐姐‘恨屋及乌’，也讨厌我了该怎么办？”
顾沉放下手机，拍拍自己旁边的椅子，示意顾曦坐过来。
“我发过誓，不会再欺骗叶黎。”
“但你这也不是骗啊？顶多算‘知情不报’。”
顾沉摇头，“她应该去过自己选择的生活。”
“从叶黎离开算起，这四年来我想了很多。李漕一开始说得没错，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叶黎走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把她找回来，不择手段。之后向她道歉，再慢慢地从头来过。”
“可我从来没有问过叶黎，她到底想不想留下，她愿不愿意接受我的道歉。”
说到这里，顾沉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相框，里面摆着的是叶黎走之前留给他的最后一朵花。
“她肯定是不愿意的，因为她还是走了。”
四年来，顾沉从最开始的疯狂，到后来的冷静。他无时无刻不在压抑自己寻找叶黎的冲动，不停地发掘着叶黎的过去，把最真实的叶黎展现给所有人。
只可惜，他还是没办法摘掉叶黎头顶上“小偷”的称号。这次他资助画展搭上卡尔的线，也是为了寻找更进一步的线索，还原事情的真相。
4年前，通过技术人员的不断努力，他们终于复原了出事路口的高清录像。画面显示，冒名顶替的叶黎抱着一只白猫从路口经过，而下一个画面中，她倒在地上，那只白猫却消失了。
街角宠物医院的医生也证实了这一点，说白猫确实是假叶黎从她们这里领养的，双方还签了领养书。本来医院是要对每个领养者进行回访，但事故后假叶黎就被带回了叶家，摇身一变成了叶家小姐，导致医院根本联系不到她。
假叶黎没有失忆的症状，可她在事故后却只字不提白猫的事，而且也没提出要去寻找，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好了，差不多该到时间了。”顾沉小心翼翼地把相框放回抽屉里锁好，站起来说，“我送你去画室。”
“嗯。”
顾曦跟在顾沉身后，在出门前出声叫住了他。
“哥！”
“怎么了？”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的决定。”
顾沉露出舒心的笑容，说：“谢谢小曦。”
他把妹妹送到卡尔的画室，和卡尔打了声招呼，刚准备去找叶黎，没想到卡尔主动叫住他，说：“li现在正在和客人会面。”
“什么客人？”
“好像，好像……”卡尔皱起眉头，努力回忆。
“好像是个叫‘sun’的人。”
也不怪卡尔记不住，毕竟语系不同，而他的年龄也大了，记忆力总会减退。
可顾沉几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卡尔指的“客人”是谁。他的表情骤变，仿佛风雨欲来乌云密布的天空般，阴沉得吓人。
“请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2层的会议室吧，大概。”
“麻烦您了，恕我先行一步。”
——
“这些全都是你画的？真厉害，不愧是小黎。”
“宋先生过奖了。”
“我以前也学过一点画画，后来被迫放弃。看到你的作品，我又燃起了对绘画的热爱。”宋季辰激动地看着叶黎，“你愿意指导我吗？”
叶黎继承了卡尔的性格，对真正喜欢绘画的人有着无限宽容和耐心。她当即答应下来，搭起自己的画架借给宋季辰。
“还需要别的工具吗？”她问。
宋季辰擦擦额头上的虚汗，说：“不，不用了，这些就够。”
他只是借口想和叶黎拉近关系，谁成想叶黎居然让他现在就画？！
不过，这样风风火火的性格，才是叶黎。尝过不同的口味，才知道原来他喜欢的就是最初的味道。
宋季辰又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叶黎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
“抱歉，我只是想起了我们从前的时光。”宋季辰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气深情动人，好像痴情王子，正在诉说。
“怎么，你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没有。”叶黎神情淡漠，“宋先生还不开始吗。”
宋季辰满肚子的情话被塞了回去，讪笑道：“看到你，就不由自主地多说了一点，抱歉。”
他拿起画笔，在叶黎的注视下开始创作。
［简直是惨不忍睹，他是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学过画画的？］叶梨疯狂跟系统吐槽。
【至少还能看出来他画的是花瓶。】
［那是茶壶。］
……
［这是我见过的最差的一届男主。］
宋季辰画到一半，叶黎终于忍不住开口，指着茶壶底的部分，说：“这里的阴影不对。”
“嗯？”
宋季辰装模作样地左看右看，视线一直落在叶黎身上。
“我看不出哪里不对，小黎能帮我改改吗？”
“好。”
叶黎微微弯腰，接过宋季辰手中的笔。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顾沉大步流星走过来，一把拎起宋季辰的衣服。宋季辰也不甘示弱，照顾沉的颧骨挥拳。
会议室乱作一团，叶黎也不顾上别的，硬插进两人中间，想分开他们。
“叶黎，你……”
顾沉看到她的动作，怔愣在原地，吃了宋季辰满满一拳。
“你为什么护着他。”
叶黎顿住，慢慢地回头，身后宋季辰得意的笑映入她的眼中。
“我不知道。”
她只是下意识这么做了。
“是吗？”
顾沉拍拍袖口，一把甩掉手中的画笔——刚刚他第一时间没有去攻击或者防御，而是奋力抢下了叶黎的笔，怕她在混乱中伤到自己。
他沉默着，转身离开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