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无名画（24）
一周后，画展如期举行。顾沉和顾曦作为投资人兼画家的朋友，早早地来到会场，协助卡尔和叶黎对会场布置做最后的调整。
“这幅画再往右边摆一点会不会更好？”顾曦指着一幅主题为薰衣草农场的画说，“光线可以更好地突出留白。”
卡尔后退几步端详，点点头，同意顾曦的看法。他让助理学生把“薰衣草农场”从原来的位置上摘下来，一点点挪动位置，最终选定距离原处左边大概2cm左右的地方，把画重新在墙上固定好。
“你对光线的感知很敏感。”卡尔评价道，“只是处理手法还很稚嫩。”
普通人很难发现这么细微的差异，如果硬要说，那就是98和100的区别。顾曦一眼看出这2的差距，可惜没有给出最优解。她觉得向右移动能最大限度地利用光线，但是却忽视了与旁边另一幅画的和谐度。
“这样，你先来画室待一个月。”
顾曦还在研究画的位置布局，没听清卡尔说的话，问：“您刚刚说什么？”
叶黎悄悄用手肘顶了顶顾曦的侧腰，“说‘谢谢老师’。”
“谢谢老师。”顾曦呆呆地跟着重复，几秒后才猛然反应过来。
卡尔的表情慈祥而柔和，受下这声“老师”。他的一生都献给了艺术，在人生的最后旅途，惜才之心更是从未有过的强烈。顾曦的潜力无限，假以时日，说不定可以超越叶黎。
顾沉这时才缓步走过来，带着些许感谢和敬意，对卡尔说：“麻烦您了。”
他正愁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现在一石二鸟，既完成了妹妹多年以来一直追求的目标和心愿，又可以名正言顺地时不时去探望叶黎。
早晨6点，卡尔的私人画廊顶着清晨的雾气，向宾客们敞开了大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巨幅油画作品《星系》——这是卡尔的成名作，也是整间画廊的镇馆之宝，代表了卡尔以及此次画展的地位。
继续向内走，一幅幅能“以假乱真”的素描把客人带入了现实与虚幻的边界。
“太厉害了，我以为那是真的镜子。”一位拎着珍珠小挎包的夫人捂住嘴惊讶道。
《镜》的画面跟简单，主体就是一面朴实无华，甚至没什么装饰的镜子，从远处看还以为是挂在墙上的装饰镜，没想到居然是画。
所有人都赞不绝口，那些曾经对卡尔的决定颇有微词的学生，在看过这些作品后，也都放下偏见，直言“输得心服口服”。
梅森痴迷地看着《风吹过的湖》，自言自语道：“真想亲眼见一见她。”
跟在他身边的女主眼中闪过嫉妒与仇恨，她借口离开，走到四下无人的角落里，拿出手机，给一个陌生的号码发送了短信。
很快，画展迎来最万众期待的环节——画家致辞。
后台的叶黎已经准备就绪。她仍然穿着那条粉蓝色的长裙，戴着面具，看起来从容淡定。反倒是顾曦，紧张得反复检查发言稿，隔一会儿就要去看看偶像的发型有没有乱，裙子有没有冒褶皱。
顾沉看不下去，强硬地掰着妹妹的肩膀把她往门口推，“好了，别给叶梨增加压力了。”
“会紧张吗？”
叶黎摇摇头。
“那就好，今天是你……”
顾沉话还没说完，房间里的灯突然不正常地闪烁了几下，发出刺耳的爆鸣声，随即熄灭。
周围瞬间陷入黑暗之中，时不时还能听到主厅那边嘈杂的声音。
顾沉几乎是同时搂住了叶黎，把她护在怀里，一边安抚，一边警惕地环视四周。
［女主干的？］
【是……】
［都这样了，剧情还没崩坏？？］叶梨不敢相信。她可是眼睁睁看着女主从小白莲变成黑心莲。
系统欲哭无泪，它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剧情里所有人物都脱离了既定的轨道，可剧情还在继续进行。
［难道，是因为那个？］叶梨想到一种可能性。
【什么？】
［没什么。］
她的精神和原主接驳，现在她是带着原主的愿望，真真正正作为“叶黎”活着。所谓“剧情”，就是由每个人物的行动组成编织的故事。她是叶黎，是剧情的一部分，无论她做什么，剧情都不会崩坏，因为她的行为就是“剧情”。
叶梨把这个推测暗暗记在心里。如果她的想法正确，那么接下来的世界她或许可以不用受制于剧情。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当下还有很多事在等着她去完成。
“叶黎，还好吗？”顾沉低下头，关切道。
两人的呼吸靠得极近，叶黎只要稍微抬头，顾沉的嘴就会碰到她的额头。
“嗯。”她小声应道。
“别害怕，我一直都在。”
“我不会再放手了。”顾沉的眼神变得深沉，稍微用了一点力，就把叶黎圈在了自己的领地里。
叶黎对上他在黑暗中熠熠生光的眼睛，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你……”
“啪”的一声，灯亮了。叶黎已经适应了黑暗，突然的强光刺得她睁不开眼，也就错过了顾沉的最后一句话。
“li，你没事吧？”卡尔闯进来，正巧撞见还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sorrysorry。”
他一脸“我都懂”的表情，贴心地为叶黎和顾沉关上门。隔着门还能听到他中气十足、吩咐工作人员的声音：“把画家致辞环节推后一个小时。没有为什么，按我说的做！”
顾沉挑挑眉，放开了搂着叶黎腰的手，向后退了两步来到安全距离。
“抱歉。”
“没关系，谢谢你扶住我。”叶黎拍拍泛红的脸颊，眼神躲闪，“我去找老师。”
“嗯。”
——
画展结束后两周，明眼人都能看出叶黎和顾沉的关系不太对劲。顾沉每天都会去画室，名义上是为了妹妹，可他的眼神一直粘在叶黎身上。连卡尔都受不了，把两个人一起赶出了画室，让叶黎去他的私人画室画画。
“你能做我的模特吗？”叶黎犹豫很久，磕磕绊绊地问。
顾沉强压住心中的激动，稳声说：“当然可以。”
这是叶黎首次画“动”物，在画板前一画就是3个小时，顾沉也很配合地坐了3个小时，连动都没动一下。
教堂的钟声响起，叶黎皱眉盯着眼前的画纸，猛地站起来。
“画完了？”顾沉问。
叶黎扯扯嘴角，“没有。”
说着，她伸手一把扯掉画纸，瞬间撕了个粉碎。
“不行，还是不行……为什么不行！！不是他，那会是谁？”
叶黎再次被送进医院，医生建议她暂停绘画，休养精神。不管叶黎答不答应，卡尔和顾沉是达成了共识——谨遵医嘱。
卡尔那边还有几十个学生在等着他，他只能将叶黎交给顾沉照顾。
“不是说好来看星星的吗？”顾沉微笑着夺了叶黎手里的木棍。
“生气了？”
叶黎鼓着脸颊，背对着顾沉不说话。
顾沉蹲下来，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头发，柔声说：“等下看完星星，我们一起画画，好吗？”
“真的？”
“真的，拉勾。”
两根小指勾在一起的瞬间，天空下起了密集的流星雨。叶黎睁大眼睛，脸上的表情一秒十变，最后委屈地看着顾沉。
顾沉不适适宜地笑出了声，而后一股苦涩涌上喉头。失忆的叶黎，不仅忘了过去，还忘记了“感情”。她不懂“高兴”，自然做不出快乐的表情。
“叶黎，你知道什么是‘高兴’吗？”
被点名的女孩茫然地摇头。
“这就是高兴。”
叶黎被他牵着，一步步爬上看台。她把手放在胸口，感受胸腔里心脏的鼓动，呆呆道：“这就是高兴……”
气氛正好，顾沉问出了他最想问出口的事。
“那枚戒指，是别人送给你的吗？”
“戒指？”叶黎举起手，指环对准了高悬在空中的明月。
两个月亮交相辉映，迸射出夺目的光芒。
“我不记得了。”
“但我应该很喜欢他。”
“他？”顾沉的屏住呼吸。
“嗯，虽然我记不起他是谁，可是这枚戒指告诉我，我应该是非常喜欢他的。”
她把戒指摘下来，露出内环，对顾沉说：“你看，这里还刻着字。”
叶黎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指环里的“chen”到底是不是他，也没法下定论。
只可惜他不知道，早在叶黎没办法画出他的时候，她就确定顾沉不是自己遗忘的那个人。
在病情好转稳定后，叶黎又拿起了画笔。
这天，她由顾沉陪着出门去采风，没想到遇见了意想不到人。
【报告宿主，目标接近中。】
“小黎？”
宋季辰狂奔而来，在距离叶黎和顾沉3米左右时停下脚步，怔愣地看着许久未见的人。
“是你吗？”
顾沉警铃大作，想都没想直接挡在了叶黎面前，隔绝两边的视线。
“不会错的，那条裙子……”
谁知道，叶黎竟一反常态地站起来，绕过顾沉走到宋季辰面前。
“你认识这条裙子？”
“小黎？”宋季辰疑惑不解。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