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无名画（22）
4年后。
傍晚的秋风习习吹过山脚下的小镇，驱散了白日里的炽热。教堂钟声远远飘来，黑发少女放下手里的炭笔，站起来拍拍裙子，走到窗边，微笑着对外面的老人说：“老师怎么不进来。”
“看你画得入迷。”
白胡子老头笑呵呵地走进来，把大衣和帽子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刚进门就直奔着画架去。
“还是静物吗？”
“嗯。”少女点点头，“最近手感很好，老师你觉得这幅怎么样？”
老者稍稍弯腰，手指架着眼镜，仔细端详眼前的作品。
这是一副静物素描，主体是椅子上侧摆的双耳花瓶，搭配红色绸缎，可以说是绘画初学者最常练习的组合之一。
过了许久，老者才扶着腰直起身，闭上眼摇摇头。
少女没有露出一点儿紧张或是失望的表情，依旧保持笑容，站在原处等待老师的评语，好像不论赞扬还是批评，她都可以坦然接受。
“太好了，太好了。”
“你总是能带给我惊喜，li。”
“我能把这张素描拿回去吗？我是说，作为私人收藏。”
“当然，是我的荣幸。”
师生二人畅谈几小时，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老人珍惜地摸着画纸边缘贴着胶带的地方，遗憾道：“可惜我没有带裱画框。”
“没关系老师，下次还有机会。”
老者深深地看了眼站在他对面，亲近又疏离的、他最得意的学生，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希望还有机会。”
“画展的事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愿好运降临于你。”
“谢谢您。”
叶梨郑重地向卡尔先生鞠躬，发自内心道出了自己的感谢。10年前，发掘她绘画才能并悉心传授教导她的是卡尔；4年前，第一个找到她的也是卡尔；现在，全力支持她的还是卡尔。
唯一不抱任何目的接近原主叶黎、把叶黎当成是平等的人看待的，就是卡尔。冲着这份真诚，将心比心，叶梨也要替原主对卡尔大师说声“谢谢”。
临走前，卡尔还一再询问，叶黎是否真的要举办个人画展，而且是以“叶梨”的名义。
“叶黎”和“叶梨”在英语中读音和拼写完全相同，当初卡尔还疑惑了很久，才弄明白这个“li”和那个“li”的区别。
“孩子，不要执着于复仇的泥潭，那只会让你越陷越深。”
叶黎扶着门，沉默片刻后，说：“抱歉。”
“你不需要说抱歉，li，是我多嘴了。”
卡尔耸耸肩，像个小朋友般冲叶黎挥挥手道别。来接卡尔的车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管家接下卡尔手里的帽子，把他扶上车，而后对叶黎微微鞠躬。
叶黎点头示意，目送汽车驶去，逐渐融入夜幕中。
［系统，终于要结局了。］
【是哇。宿主你有什么头绪吗？有关无名画的事。】
叶梨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当然。”
——
国内，凌晨3点。
顾家庄园灯火通明，顾家三个人挤在一起，紧张地盯着方方正正的电脑屏幕。
“收到邮件了吗？”
“再刷新一遍，说不定是网络的问题。”顾曦催促道，恨不得直接从哥哥那里把鼠标抢过来自己操作。
顾沉如临大敌，把鼠标移动到“刷新”的标志上，重重地按下鼠标左键。
“未读邮件”数还是0。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突然，顾曦的手机响了一下。
〈锦鲤：曦曦，之前你是不是说想去这个画展来着？〉
〈锦鲤：【图片】〉
〈顾曦：是啊……可惜画展是邀请制，不对外开放。〉
〈锦鲤：真的很想去吗？〉
〈顾曦：超——级想去啊！〉
〈锦鲤：那我就勉为其难把这张票送给你吧【图片】怎么说呢，就，不愧我锦鲤的名号，随便参加个抽奖，就中了。〉
顾曦爆发出尖叫，抱着手机跳了好几个圈，猛亲屏幕。兴奋完，她还故意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亲哥，“诶呀，我有票了。”
“什么？！”顾沉猛地站起来，平时的从容彻底消失不见。
“哥你继续加油，我先带着明明去睡了。”顾曦十分无情地抱起侄子，带着得意冲顾沉挥手。
顾明明挣扎未果，只能任由自己被姑姑拖回房间里。
顾沉抿着嘴，眉头紧锁，终于下定决心，拿起手机拨出号码。
“李漕，是我。”
“原来是顾先生。现在已经很晚了，麻烦您明天再打电话。”
“……抱歉。”
顾沉挂断电话，苦恼地按住额头，一把扯开领口，把领带砸在地上，骂了好几句。
4年前叶黎不告而别，顾沉差点没疯掉。查到机场监控后，他直接闯了李漕的医院，当着一众被吓傻的医生护士，照朋友的颧骨上来了一拳。
“她在哪儿。”顾沉伏低身体，喘着粗气，眼球上布满了几天没睡留下的红血丝。
李漕“哈”地笑了，抹掉鼻血，失望地看着顾沉。
“我不知道。”
两人的关系在这件事之后降到了冰点。然后在去年，顾曦的病情突然好转。她的心理医生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在一次偶然中找到了答案。
“这些画里有很强烈的心理暗示，正常人看了不会有什么感觉，只对特定的人产生作用。”医生感叹道，“不知道是哪位画家创作了这些画，很大胆，同时也很高明。”
听完心理医生的报告，顾沉的心如坠谷底。摆在他面前的画，全都是叶黎的作品。最早的那幅画，正好是创作于叶黎第一次见到顾曦之后半年。
叶风来说，叶黎有段时间确实忽然迷上了心理学，买了很多书，还请了专业的心理学家来讲课。最后不知道叶黎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教授硬生生是被她给气走了。
所有线索都串在一起了——顾曦的康复不是偶然，而是叶黎努力的结果。她向来不把自己的付出摆在台面上，总是悄悄地去做，对景区商店老板是这样、对司机是这样、对顾曦也是一样。
可他却恩将仇报，对叶黎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顾沉胸闷到无法呼吸，不可自抑地大喊出声，跪在地上，右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不停地说着“我错了，回来吧”……
远在异国他乡的叶梨也同步知道了这段内情。
［所以，全都是误会？］
原剧情里，是女主治好了顾曦，其实不然。在女主见到顾曦前，顾曦一直在偷偷关注叶黎的画，所以治疗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女主只是碰巧捡了个大漏。
回忆戛然而止，顾沉抬手摸摸桌子边摆着的相框，眼中满是眷恋。第二天，他便以个人名义联系了画展的负责人，表示想要追加投资。对面很快回复，非常感谢他对画展以及参展画家的支持。
——
“老师，我来帮您吧。”
“不用。”卡尔满心的不耐烦，可还是要装出和善的样子，“你去调颜料。”
“好的老师。”
女主拎着颜料桶，吃力地往门外走，正好碰上其他的学生。他们主动帮忙，边走边聊起来。
“老师有跟你说画展的事情吗？”
“还没有呢。”叶黎笑着说。
“真羡慕啊。”一个身材高大的女生对着路边的展牌手舞足蹈，表情夸张道：“能让卡尔先生亲自操办画展，还是个人展！！”
“她的技术毋庸置疑。”另一个正在玩手机男生补充说。
女主听到这里，不由地抿住嘴，脱口而出。
“可她才成为卡尔先生的学生……”
周围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我的意思是，梅森更合适。”她赶紧找补道。
梅森是在卡尔门下学习最久的学生，也办过很多次个人画展，但从未享受老师卡尔本人的宣传。
“别说了。”梅森板着脸，“我从不认为我是更好的人选。”
在帮女主灌好新的颜料之后，其他学生纷纷找借口离开。女主心不在焉地调着颜料，露出狠厉的表情。
该办画展的是她，她本该万众瞩目，享受优渥的生活！都是因为叶黎和顾沉，尤其是顾沉，如果不是他，她何至于沦落到这里！！
4年前，顾沉开始调查她的身份。听到风声的女主连夜出逃，用“画家”的身份顺利进入了卡尔的团队。卡尔清醒后并没有说什么，让女主先画了一幅画。
赞美不绝于耳，女主更是骄傲地挺起胸膛，等待卡尔对她的夸奖。
卡尔把画室里的学生看了个遍，说：“嗯，不错。”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失望。
不过女主和其他学生并没有察觉，尤其是女主，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倨傲。
“ye！你在干什么！！”卡尔的怒吼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一把夺过女主手里的搅拌棒丢在地上，“看看你做的好事！”
颜料早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左一块右一块，连“均匀”的边都够不上。
“算了，今天你先回去吧。”卡尔摆摆手，“接下来几天我要准备画展的事，你也可以不用来了。”
收入这个蠢货不是卡尔的本意，而是叶黎的意思。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可卡尔是顶级大师，更是叶黎的亲授教师，一眼就看出了两个人的画的差别。
“拙劣的模仿者！我必须告发她！”卡尔气得跺脚。
叶黎则在旁边安抚老师，说。
“可不可以请老师帮我一个忙。”
“我想用自己的手来证明我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