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无名画(19)
叶黎的情况没有好转。停/药之后,药物的副作用几乎是立刻显现了出来。她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必须依靠地/西/泮,才能勉勉强强休息2个小时左右。晚上,护士和护工根本不敢闭眼,时刻监控着叶黎的状态。
“803房患者惊阙伴抽搐。”
今天的值班医生不是李漕,但他是叶黎的主治医生,于情于理,就算是看在顾沉的面子上,他都该留守在这里。
他抹了把脸,揉揉酸涩的双眼,套上白大褂仓促地赶到叶黎病床前,迅速给出方案。
“10mg安定静/脉/注/射/给/药。”
透明的液体顺着给药阀门缓缓流入叶黎手背上早没了血色的血管中,一般情况下,在给予患者静脉注射安定后,2到3分钟就能见效。可5分钟过去了,叶黎的症状依旧没有缓解。
李漕暗骂一声,咬牙说:“再给10mg。”
“太冒险了。”值班医生不赞同道。
20mg是人体能承受的最大剂量,能让一个健康的成年人昏睡至少2天。
“李医生,还是没有效果,怎么办?”护士长满目焦急,“不能再注射了。”
“上电极吧,先纠正脑电。”
叶黎躺在床上,手脚因为长时间的抽搐,肌肉都是僵直的。为了防止她发作时咬到自己的舌头,护士在她嘴里塞了根用干净纱布裹着的筷子。
她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白混浊,眼泪像断线珠子不断从眼角滚出,很快打湿了两侧的枕头,泅出一小片水渍。
李漕偏过头去,不忍心再看下去。他见过很多比这更严重的创伤,车祸、坠楼、烧伤……甚至生离死别,可此时叶黎带给他的冲击是无法描述的巨大。
经过近30分钟的抢救,叶黎的情况终于在黎明时稳定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李医生,你去休息一下吧。”前来交接的护士虚虚扶住李漕,“我们给您搭了个小床。”
李漕摆摆手,独自往卫生间走,一捧一捧地把冰凉刺骨的冷水往自己脸上扑。走出门,就和顾沉打了个照面。
“这么热情?”李漕回头看看卫生间的标志,故作轻松打趣道。
顾沉没说话,用平静的表情看着他。
李漕撑了好几天的架子瞬间垮了。他耷拉着肩膀,靠在墙上,“找不到相关文献。”
注/射/安/定不是永久的办法,从今天的表现来看,叶黎很可能已经对安/定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抗药性。
顾沉走过去,拍拍老朋友的肩膀。
那个拿叶黎做实验的医生本来是某知名大学的客座教授,后来被检/举进行非/法/药/物/实验而被开除,前科累累。离开大学后,他以个人名义拉了很多赞助,继续自己疯狂的实验,又因为一起医疗事故,不得不隐姓埋名。
这个人的论文早已经被各大学术期刊杂志撤销,根本无从查起。
“辛苦你了。”顾沉放下手,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去吧。”
“她可能还在睡,昨晚发作得比较厉害,刚刚才睡下。”
“嗯。”
李漕疲惫地朝顾沉打了个招呼,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再找找,肯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顾沉站在病房门前许久,才终于伸出手慢慢推开房门。
出人意料的,叶黎居然醒着。她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手腕和脚腕上还有束缚带留下的痕迹。
“叶黎?”顾沉试探着喊她的名字。
叶黎虽然睁着眼,但她无法做出反应,仿佛一只蝴蝶,用厚厚的茧封闭了自己。
看着这样的叶黎,腥甜和苦涩涌上顾沉的喉咙。再开口说话,声音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沙哑。
他跪在病床边,执起叶黎扎着滞留针的手,宝贵地包在自己的大掌里。
“明明很想你,天天问我他的叶老师去哪里了。”
“他好像喜欢上画画了,每天都会画一张和你在一起的画。他说,等叶老师醒了,要把这些画全都送给叶老师。”
“我也……很想你。”
“对不起。”
叶梨尽职尽责地扮演“植物人”,心里早已经吐槽疯了。
[早干什么去了。]
[道歉要是有用,还要警/察干嘛?]
[如果不是顾沉默许宋叶两家的行为,原主也不至于找不到住的地方。]
顾沉只待了一会儿,见叶黎的眼皮开始上下打颤,就离开了。
谁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负责治疗叶黎的医生团队分别从好几个方向着手,寻找治疗的方法。老医生提议从基/因入手,看看能不能研制出人工阻断蛋白。
如果真的研制成功,不仅仅是叶黎,会有更多的人因此受益。老医生的意见很快被团队采纳,顾沉更是斥巨资,提供一切所需的设备。
“顾沉,赶紧来医院一趟。”
接到李漕的电话,顾沉甚至来不及洗漱,胡乱套了件衣服,开车赶到医院。在等红灯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衣服穿反了。
事情的起因很单纯,老教授想试试干细胞重塑的办法。但这个方法需要叶黎的亲人来捐献干细胞。李漕检测了叶黎的基因,却意外发现了惊人的秘密。
“怎么了?叶黎还好吗?”顾沉大力推开门,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着急与惊慌。
“她没事,最近的治疗很顺利。”
叶黎已经成功度过了最开始的危险期,现在情况逐渐趋于稳定,只是神经受损严重,还是没办法对外界的刺激作出反应。
李漕深吸一口气,“这件事事关重大,本来我不应该说。”
“但如果不说出来,等叶黎康复后,也还是会活在阴谋之中。”
听到老朋友这么说,顾沉的表情也紧张起来。
“看看这个。”李漕递给他一张纸,“dna鉴定报告”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不向外人透露患者隐私”是医生最基本的职业道德,李漕很清楚自己这么做肯定越过了红线,但现在只有他和顾沉能帮到叶黎,还她一个真相。
事关叶黎,顾沉万分谨慎,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最开始,他还以为李漕找到了叶黎的亲生父母,可随着他深入地读下去,原先眉梢间的喜色荡然无存。他反复读了很多遍,仔细程度不亚于浏览上亿元合同的时候。
在顾沉放下纸的那一刻,李漕才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暴雨来临时翻滚着向前迫近的、裹挟着大量雨水的厚重的乌云仿佛在此时全部聚集到了顾沉的脸上一般。
“我知道这件事很不可思议,但……”
顾沉打断李漕的话,“我信你。”
“这几天叶黎就拜托你了。”
“应该的。”
[这么狗血??]叶梨听完系统的报告,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
[所以说,叶黎,原主,就是叶家夫妇寻找了多年的亲生女儿?女主才是冒名顶替的那个??]
系统使劲点点头。
叶梨神情有些恍惚,久久不能回神,过了半天才感叹一句:“众里寻他千百度,命运弄人。”
“不对,不是命运。”她猛地清醒过来,“整件事从头到尾或许都是阴谋。”
首先,翎春作为叶夫人的闺蜜,却对叶黎痛下杀手,囚禁叶黎的期间还一直说着不清不楚的话。如果叶黎才是叶夫人的亲生女儿,那翎春口中的“贱人”说的就是叶夫人。
[女主怎么可能有那个能力去偷换亲子鉴定书,她背后一定有人在帮忙。]
这一点,顾沉也想到了。只要他想查,没什么是他查不到的。当时负责进行亲子鉴定的医生很快被揪了出来——即使他已经辞职逃往了国外。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那人只给了我两个样本,让我去检测。”医生被周围身高体壮的保镖们吓得不轻,哆嗦着说。
“‘那人’是谁?”顾沉用手指敲敲沙发扶手,问。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求求你放过我。”
“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顾沉皱起眉头,冷声质问。
医生的眼神躲闪,唯唯诺诺地说:“怀,怀疑过。”可那个人给的太多了,多到足以让他的信仰崩塌。
顾沉看穿了他的想法,胃里一阵阵地泛恶心。他拨通了刑/警/队队长的电话,把人移交之后,继续寻找当时参与造/假的人。
——
“什么?!”还在做指甲的翎春突然站起身,美甲师刚画好的图案瞬间糊成了一团。
“顾沉在查……他怎么会查这个?”
“医生呢?”
翎春脸色无比的臭,她挂断电话,拎起包仓促想要离开。美甲师不明所以,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追问:“夫人,您的指甲还没做好呢?”
“滚开!”
她驱车前往郊区一处十分偏僻的地方,把车停在树林路边,换上运动鞋,徒步穿过树林上山。
一栋破旧的小楼慢慢出现,墙皮斑驳脱落,露出了里面的红色砖瓦;爬山虎几乎快要爬满整座小楼,或许过不了多久,它也会成为树林的一部分;铁制的大门锈迹斑斑,门牌也掉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个“孤”字还挂在上面,十分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