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名画（10）
“嗯。”
叶黎敷衍地回答，眼神一直追随着越来越远的宋季辰。巨大的阴影从头顶投下，把宋季辰和他身边的粉色身影挡了个严严实实。
“还要上山吗？”顾沉问，话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酸味儿。
“嗯。”
为了最大限度避免意外事故的发生，坠明山景区在半山腰设置了补给点和歇脚的休息站。补给点有几家商店，虽说价格稍稍比外面贵上一点，但也没到离谱的程度；休息站全部免费，内部设有暖气、卫生间和更衣室等，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真叶黎好像天生就有种亲和力，不一会儿就跟商店老板聊了起来。原来，补给点的工作人员都是山上的原住民。开发坠明山的时候，村子里的其他人都下山住进了安置房。他们几户舍不得故土，便留在山上开起了便利店。
前几年老板的儿子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忽然卒中晕倒，再晚送去医院几分钟，人就没了。这个病的预后不是很好，医生建议他放松心情，少进行剧烈运动，清淡饮食。坠明山正好适合儿子养病。可儿子回来之后，养家糊口的重担就全落到老板一个人的身上。
“叔，这些一共多少钱？”副领队把怀里抱着的东西摊在收银台前——大部分都是食物，有即食罐头、方便面，还有几个大功率手电。
商店老板瞄了眼，说：“66吧。”
真叶黎用手点了点，“您是不是算错了？”
光那几把手电就不止60块了。
“当叔送你们的。”商店老板乐呵呵的，“六六大顺，求个平安。”
真叶黎摇头，从钱包里拿出好几张一百元面值的钞票塞进老板手里。
“您的心意我们领了……”
“还要不要结账了？！”叶黎啧声，不耐烦地用脚踢了踢柜台的板子。
为了给儿子看病，老板和老板娘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商店年久失修，木制的柜子被叶黎这么一踢，直接散了半边。
“叶小姐先结账吧。”真叶黎露出抱歉的笑容，“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说完她还郑重地向后面还在排队的人鞠了一躬。
［你说她演给谁看呢？］
正值年末，所有人都在忙着年终总结，也只有这个登山俱乐部闲到来团建爬山。说来也巧，今天上山的只有他们一队人。整间商店里的人谁不是知根知底，这躬鞠得有点尴尬了。
【女主都是这样的。】系统调出内存解释，【女主做什么都对。】
果然，排在队伍后面那些人的怨念瞬间消散，连声说“叶子客气了”、“我们又不急”……
现在看来，不懂事的那个反而是叶黎。
顾沉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叶家的那个，一举一动都透着违和感，倒是叶黎，像个活生生的人。
“结账。”叶黎才不管旁人的眼光，把手里的东西甩到收银台上。
“叶小姐。”真叶黎好意提醒，“最好别买面包。越往上越冷，面包也会被冻硬。”
“我带了野炊灶和小型气罐，我们可以一起煮面吃。”
过了很久，叶黎才懒洋洋地抬眼，“说完了？”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一张嘴叭叭叭不停的，我买东西关你什么事？”
真叶黎面红耳赤，刚刚还能说会道的嘴，现在开开合合好几次，说不出一句话。
叶黎说的很对，别人买东西，她在旁边非要多事指手画脚，当然惹人厌烦——只不过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过。
“你这小姑娘，人家也是好心。”商店老板不赞同地看着叶黎。
“还结不结帐了？”
老板的好心情被叶黎的无理毁了个彻底。他依次扫描了叶黎拿过来的商品，报出最终价格：“140。”
副领队买了那么多才66元，叶黎只拿了几个面包就要140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板在公报私仇。
或许是觉得有点过分，老板还给自己找补，说：“面包17，剩下的钱是损坏收银台的赔偿。”
叶黎不屑地笑了，从背包里拿出支票本，用飘逸地字体写了个数字。她扯下带有签名的支票扔给老板，“够不够？”
老板从没见过那么多钱，顿时觉得手里的支票有千斤之重。有了这些钱，他就能带着儿子去更好的医院治疗，还能还上借亲戚的欠款……
他咽了咽口水，把支票推回去。
“找不开，拿零钱。”
叶黎捏起支票的一角，轻飘飘在老板贪婪的眼前晃了晃。
“这是像你这样的穷鬼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不用找，本小姐有的是钱，本小姐施舍给你。”
“拿啊？我的耐心有限。”叶黎笑得放肆。
老板被叶黎羞辱到极点，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球布满血丝从眼眶中突出。他反反复复捏拳，最终从叶黎手中抽出了那张支票。
既然她想给，那他为什么不收？傻子一个，逞口舌之快，他何必计较。
顾沉在角落围观了全程，心里忽然升起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叶黎在用激将法逼商店老板收下支票，而且是没有任何负担地收下和使用。
宋季辰抽完烟回来，见叶黎又来找麻烦，想为她出头却忌惮着顾沉，只能从身上摸出仅剩的现金扔给老板，拉着真叶黎离开商店。
其他人离得远，看不清支票上的具体金额。不过从老板的反应判断，绝对不是个小数目。一些人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主动蹭到叶黎身边套近乎：“我帮你拎吧？”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俱乐部的外联，你可以叫我四哥。”
“你也姓叶吗，真是好巧。”
闹剧结束，顾沉走过来挡住那个人马上要碰到叶黎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副领队好像需要人帮忙。”
四哥心有不甘，又不能在叶黎面前表现得太明显，不情不愿地去帮副领队整理背包了。
“真是一刻都不能离开。”顾沉语气危险，“冬天也有烦人的苍蝇，喜欢绕着别人的玫瑰飞。”
叶黎提起包，“无聊。”
在补给点休整片刻，队伍继续前进。几近黄昏，天空开始飘起小雪。领队观察了风向和周围情况，结合天气预报的信息，决定在原地停留，等待风雪停止。
登山本就具有不确定性，所以大家都提前做了野外夜宿的准备。真叶黎刚拿出简易帐篷的骨架，就被宋季辰塞了杯热茶推到小石头上坐着。
“顾先生好像没带帐篷。”她哈出热气，指指正在跟叶黎大眼瞪小眼的顾沉。
宋季辰窃喜，翻着白眼说：“冻死最好。”
背包空间有限，谁都没带多余的帐篷。顾沉看了看周围，找到一处背风的掩体。他走过去，用半路捡的树枝先试了试坑底的结实程度，触到坚硬的冻土层后，再小心地踩上去跺脚。
顾沉的头顶突然消失在掩体后面，叶黎瞅了一眼，没反应。过了几分钟，她忍不住往那边看，依旧不见顾沉的踪迹。
她站起来，打开手电筒，“顾沉？”
“我在。”
“哇！！”
叶黎吓得哆嗦，脚下踩歪，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半个手电埋在雪地里，发出柔和朦胧的光。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比流星还要明亮的眼睛。
“吓到你了？”顾沉眼角带笑。
被耍了！！！
叶黎恼羞成怒，挣扎着捶打顾沉的胸口，“只是来看你死了没。”
从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顾沉觉得有些新奇，紧了紧揽着软软细腰的手臂，故意说：“要是死了呢？”
“先签遗嘱，把所有遗产都给我再死。”叶黎见挣脱不开，也就放弃抵抗，窝在顾沉怀里没好气道。
“说错了，给明明留3成，剩下7成给我。”
“哈哈哈哈哈……”
真叶黎频频向掩体的方向张望，听到顾沉爽朗的笑声，她慢慢挪到宋季辰身边，小声问：“要不然把我们的睡袋给顾先生吧？”
宋大少爷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都是别人伺候他。现在好不容易搭完帐篷，结果她却在他面前提别的男人？
他又不可自抑地想起叶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叶黎的视线永远落在他身上，就算周围有无数的诱惑，她都不为所动，仿佛他就是他的全世界。
想着，宋季辰的语气不由加重。
“睡袋给他我晚上睡哪儿？”
“这么喜欢顾沉，你找他去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真叶黎抿住嘴，眼泪大颗大颗地从脸颊滚落。
宋季辰更烦躁了。他扯掉帽子胡乱抓了抓头发，背对真叶黎说：“抱歉，我心情不好。”
“帐篷搭好了，外面冷，你先进去吧。”
真叶黎止住眼泪，表情亮起来，期待地说：“那你呢？”
“我去抽支烟。”
路上，他碰到端着汤碗的副领队。象征性打完招呼，他脑抽多问了句：“你要去干什么？”
副领队身体一僵。
“啊。”她绽出灿烂的笑容，“队里多煮了点面，想着分给顾先生他们一点。”
提到顾沉宋季辰就窝火，瞬间没了继续话题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