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前夕
二人又你来我往地寒暄了片刻，言语中尽是虚情假意。
独孤冶终于想起来了今日的正事，忽地话锋一转，道：“上次朕说的那件事，陆将军考虑得怎么样了？”
陆微之收了筷子，道：“你要我做什么？”
独孤冶往陆微之碗里夹了一筷鱼肉，笑道：“不过是想向陆将军讨教一二罢了。”
陆微之眉头微蹙，原先认为独孤冶是为了连环蛊一事而来，现在看应该是另有打算了。
独孤冶道：“辰军压境，明日便到。如今楚国形势很不妙。依陆将军看，该当如何？”
陆微之自然知道独孤冶不会简单地相信自己，即使如今他认为自己已经是辰国的一颗弃子，但以他的狡诈性子，今日所言不过又是进一步的试探罢了，当务之急是得想办法让他相信自己。
于是陆微之没有回答，反问道：“明日，陛下原本打算如何？”
独孤冶没好气地道：“如果朕知道，也不会再来多此一举问你。”
陆微之道：“辰帝御驾亲征，如今楚国朝堂大乱，恐怕你也无法轻易脱身。明日，你不会去战场。”不是反问，而是陈述。
独孤冶也没心情拐弯抹角，坦诚应道：“陆将军真是足智多谋。”
果真如此。陆微之语调一顿，道：“明日开战前，我想试着和辰帝谈判两句。”
独孤冶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诧异写满了脸上，片刻后道：“你？你要去和裴岚谈判？”
陆微之神色平淡地盯着他，道：“正是。”
“你如何能谈？”独孤冶嗤笑道，“你好歹也辰国待了那么久，还不了解裴岚的性子？”
“他和朕一样，都是踩着无数皇族的血踏上来的，生平最讨厌遭人背叛，你若说是在战场上帮朕杀敌还能行，谈判一事还是不要浪费口舌得好。”
陆微之笃定道：“我能。”
独孤冶收了笑意，道：“朕凭什么信你？谁知道你会不会给裴岚传递什么消息，亦或者临阵倒戈，倒打一耙？”
真是一如既往地狡猾难缠，陆微之冰冷道：“辰国也对我弃之敝履，这么长时间无人问津，我陆氏一族为了辰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先前我还想撑一撑，现在我只觉得心寒难当。”
独孤冶抬眼去看陆微之面上的神情，一丝一毫都观察地一清二楚，道：“陆将军为了辰国连死都不怕，现在突然转了性子，倒叫朕有点不可思议了。”
陆微之知道他依旧没有放心，继续道：“陆氏一脉如今只剩我一人，这世上于我而言无甚牵挂，我确实不怕死。但我原先认为，看在我家族蒙冤了这么多年的情况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至少得有个人肯捞我一把才是。可是你也看到了，没有人来，甚至巴不得我死得更快。”
半晌，他毫无顾忌地对上独孤冶的眸子，面色阴沉如海，道：“我不好过，所以不想叫他们好过。如今我们两个是一条船上的人，楚国失势对谁都不好。这些理由行了吗？”
独孤冶听了这番话，心里也信了个七七八八，连忙赔笑道：“哎呀，朕也没有说不信你是不是。”
说着就抓着陆微之的手，往他手心塞了一枚泛着紫泽的圆形的丹药，道：“既然话都说清楚了，朕再困着陆将军，倒是朕的不是了。服下这枚药，半个时辰内，你的内力便会尽数恢复。明日还需有劳陆将军了。”
陆微之抓着那枚丹药，在独孤冶的眼皮底下，没有丝毫犹豫地吞了下去。
独孤冶似乎很满意陆微之的举动，笑道：“好！陆将军果然痛快！”
陆微之淡淡道：“我已经不是将军了。”
独孤冶拍了拍头，道：“瞧瞧朕，居然把这事忘了，你如今是楚国的侯爷才是。明日楚国的所有兵力都会守城，你与将士们一起去前线，朕脱不开身，得守在洛陵。”
独孤冶道：“不过刚刚那枚丹药里，朕还加了一点小小的东西，想必侯爷已经感受到了吧。不用忧心，事成后，解药朕双手奉上。但如若侯爷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恐怕就难说了。”
冰冷入骨，浑身发寒，陆微之毕竟已经中过招了，对这种感受再熟悉不过，正是天寒毒的表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这次的天寒毒不比上次，也许得益于上次的药效，除了身体有些发寒，并没有其他不适的感受。
独孤冶依旧笑得如沐春风，道：“是天寒毒哦，剧毒无比，解药所需药材稀有无比，都在朕的手上。要知道裴岚当初就是为了这几种药材，才狠心割了地。”
陆微之心道：“好了你不要再说了，这事我比你清楚得多。”
独孤冶不知道陆微之的想法，道：“朕也不想的，可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委屈一下侯爷。侯爷不会怪朕吧？”
陆微之道：“不敢，如此也甚好。现在你可以放心将我的手铐脚链卸下了吧？”说着他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手铐，叮当作响。
独孤冶道：“自然是要的。来人——”
一干侍卫从角落里行出，独孤冶吩咐道：“将侯爷身上的东西速速取下，再去沐浴更个衣，以后不必紧盯。”
侍卫们异口同声，道“是”后，将陆微之身上的铁链卸了个干净，退下了。
陆微之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体内内力也在逐步恢复，就连天寒毒散发的丝丝凉意也被内力压了下去，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
但是面上的功夫，还是得装的。陆微之捂着胸口咳了好几声，只怕要将肺咳穿。
独孤冶道：“天寒毒症状便是如此，而且极难炼成，若是面对一般人物，朕也舍不得花如此大的成本，但是侯爷不是一般人，只能特殊对待了。”
这话说着别扭，说不清到底是夸是贬。陆微之道：“那这么说，还得感谢你了。”
独孤冶顺着他的话，笑容恣意得仿佛一朵于黑夜里盛开的罂粟花，道：“侯爷不必客气，这都是朕应该做的。”
真是一如既往的厚脸皮，陆微之将其送走后，趁着沐浴的功夫，偷偷翻出原先那名宫女递给他的纸条。
纸条已经旧了，不少地方因为长时间的折叠，泛着细密的皱。陆微之将纸条摊开，发现这竟是是一张楚国皇宫的地图。
虽不知这张地图的真实性，但陆微之还是粗略地看完了，并将地图概括基本都记在了心里，心中疑窦丛生。
所以那个宫女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