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与虎谋皮
独孤冶风尘仆仆地将宫门踹开，一把夺过陆微之手上的茶盏，摔在地上，道：“你倒是闲情逸致极了，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
陆微之面不改色地将那茶盏捡起，淡淡道：“你这话当真奇怪极了，我早就说过了，要杀要剐随你心意。我苦秧秧的，成天叫苦不迭是被囚；现在悠哉喝茶也是被囚。都是同样的结果，何不换种自己喜欢的方式。”
独孤冶闻言也是一噎，气得没脾气般，在陆微之身侧坐了下来。这也难怪，毕竟任谁对一个软绵无力的棉花也是使不上什么力气的。
气消了不少，他登时阴恻恻地笑道：“以前只当你是个榆木武将，想不到还如此口齿伶俐，倒是朕以前看错了你。”
陆微之笑而不语，心想被一个疯子夸赞也不是什么好事。
独孤冶哪里知道陆微之的心思，当下也想起了自己今日来的正事，道：“辰国发兵，四域兵力，御驾亲征。”
三句话，十二个字，却仿佛有千斤重。陆微之呼吸一滞，手上动作一凝。
独孤冶看着他的反应，道：“看吧，朕早就说了，辰国不会再容你。你如今还没死呢，裴岚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将你送入黄泉下地狱了，”他咂了咂嘴，道：“啧，当真是叫人心寒极了。”
陆微之知道独孤冶的意思。他现在美其名曰被封了个侯，其实已经形如质子。辰楚两国一旦交战，身为质子的他将会被楚人第一个送出去以血祭剑。所以独孤冶认为，裴岚已经彻底放弃了陆微之，所以才会如此毫无顾忌地开战。
这样想确实挺好的，倒也省去他不少麻烦。
如果独孤冶用他的性命威胁裴岚，虽然他不知道他到底在裴岚心中占据了什么样的地位，但是无论怎样结果都是不好的。帝王一定不能，也不允许有一个软肋暴露在外。
而他不想做软肋，他要做的是无坚不摧的盔甲。
陆微之故作痛心，面色一瞬变得惨白，像是被深爱之人辜负了一般，喃喃道：“陛下……陛下竟然如此绝情。”
独孤冶似乎很满意他的这副模样，慢悠悠地笑道：“朕早就说了，没有人能够救你。裴岚的心可比朕要硬多了，一点儿也不懂怜香惜玉。哪里比得过朕懂得疼人？”
说着，那双白得有点看上去不太健康的手在陆微之面上轻轻划了两下，语气缠绵悱恻，像是情人之间的蜜语。
陆微之觉得恶心，但碍于现在内力尽失，手脚都被铁链禁锢住，只能偏过头尽量不被他的手给碰到。
独孤冶有些兴奋，道：“想不到陆将军如此纯情，朕只是轻轻触碰一下，你的反应就这么大。是不是还没尝过神仙滋味？”
陆微之冷冰冰地道：“滚。”
独孤冶更兴奋了，道：“看样子还真没有，要不要朕帮帮你？”
陆微之面色难看到极致，又重复了一遍：“滚。”
连接挨了这么大的个冷屁股，独孤冶丝毫没有半分不悦，不怒反笑道：“唉，真是不解风情。陆将军，朕真是好奇极了，你是不是和裴岚一样不举？”
陆微之闻言，抬起眼皮，不知道独孤冶为什么给他和裴岚扣上这么离谱的一顶帽子。
独孤冶道：“朕早就听说过了，裴岚及冠前也没个通房，登基后也没个女人，你说，这不是不举是什么？”
陆微之在脑子里转了一大圈，想了想，还是没有办法将“裴岚”和“不举”这两个词语联系在一起。
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神色不改，无比坦诚道：“别人举不举我并不知，但是我不举确实是件实在事。”
独孤冶爆出一阵浪潮般的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陆微之觉得他实在是太吵了。
独孤冶又笑了一阵，片刻后收了笑意，道：“本来还想给陆将军塞几个温香软玉快活快活，可惜了陆将军没那个能力，倒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陆微之心道这人变脸的速度，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独孤冶倏尔肃声凝神道：“所以你也看到了，辰国无地能得下你。一旦打起来，你就是众矢之的，活不成的。想想你为辰国做了什么，吃了多少苦头，你又到底甘心不甘心，究竟还要继续替他做事吗？”
倘若换了旁人，面对这样一连串的有理有据的问题，多少都会有点动摇。可他今日遇到的是陆微之，就算是死，他亦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决定。他就是这样一个，一旦认定便不再回头的人。
但陆微之不能让独孤冶看出自己的心思，独孤冶也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会突然转变心思，背叛辰国。
于是权衡了两下，自甘堕落地道：“不甘心又能如何，如你所见，我已是废人一个，掀不起任何风浪。”
独孤冶拍了拍陆微之的肩，凑上他的耳朵，道：“这话说得可是一点儿都不对了，陆将军千万不要自我轻贱了去，你可是如今天下内最优秀的将才。若非如此，朕也不可能留你活到今日。目的还不是想让你帮朕，想想对策不是？”
陆微之侧首，对上近在咫尺的那双眸子，波澜不惊地道：“我常年戍守辰东，只对那里熟悉。现在是四域兵力，我帮不上忙，也不会帮。反正如今是是非非，对我而言横竖都是一死罢了，没得选，自然也什么好怕的。”
独孤冶以为陆微之仍然是有所顾虑，于是又道：“陆将军大可放心，只要你愿意帮朕，朕答应你的事必然会做到。”
陆微之道：“不过是换种方式，与虎谋皮罢了。”
独孤冶笑道：“朕自知你不会轻易相信，但朕可以给你时间考虑，观察朕的诚心。朕说过了，如今除了朕，没有人能够帮你。陆将军，你好生想想吧。”
他抚上陆微之的脸，轻轻拍了两下，明明柔和至极，却叫人忍不住脊背发凉。
陆微之也回以一个淡淡的笑意，道：“我会考虑。”却在独孤冶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笑意全无，冰冷得恍若淬了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