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影昭似乎对他很有意见
陆微之收了笑容，似乎被人看穿了心事，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剑鞘很好，但是剑却不是好剑，改日朕让影昭给你送把好点的。”裴岚视线扫过陆微之身侧，冷不丁开口道。
陆微之扶上自己的白色剑鞘，心中惊诧却不敢表露出来。这把剑是陆微之进城时随手在定都街上淘来的，仅仅花了几分银钱，至今还未在任何人面前显现过。而裴岚竟然能透过剑鞘得知其中装的不是把利剑，他的那句无所不知，当真恐怖如斯。
陆微之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地道了句：“谢陛下好意，草民以为此剑甚好。”
裴岚没有作声，陆微之也很合时宜地没有再开口，两人自顾自地朝前走去。暗卫身份特殊，非特殊情况不能暴露真容，故而从锁囚狱出来时陆微之面上就已经重新覆了面具，影昭也不见踪影，不知道藏到何处去了。
良久，裴岚堪堪停步，侧身望向陆微之，问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纪家如今和三王府唯一的联系就是三王爷送来的那个美姬，这几日我会伺机将她除去，以绝后患，陛下大可放心。”
“陆微之，朕问的是你的事。”裴岚俊丽的面容上带有不悦，低着嗓子道。
陆微之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这暴君为何突然不高兴。但面上仍然恭敬，如实回道：“阿烟还活着。陛下有句话说的很对——只要人活着，就肯定能吐出来些什么。”
“朕的暗卫营不是吃软饭的，你想要查个人，尽管吩咐他们去查。朕既然将半枚黑玉令给了你，你就有权调动他们。”裴岚说道，眼神里藏着些陆微之看不清的情绪，“不要做什么事都是一个人亲力亲为，你也可以试着……借助别人的力量。”
“劳陛下关心，草民习惯了。”陆微之粲然一笑，一枚小小的虎牙露出，显得既可爱又温暖。
裴岚一怔，接着很快恢复了神色，咳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已经快到饭点，陆小将军要不要随朕一起……”
陆微之闻及，忙不迭打断道：“既如此，今日就不叨扰陛下了，草民先行告退。”于是行了个自认为还算得体的礼数，灰溜溜地跑出了宫。
陆微之心中思虑万千，只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太反常了。这裴岚明显是不怀好意，陆微之从未听说过一国之君会邀请手下一同用食的情况，何况还是外传最兴生杀的暴君裴岚，这事只要用脑略想一下，就能想到这其中必然有诈。虽然不知道裴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以如今的情形来看，他一时半会并不会要自己性命。但伴君如伴虎，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当然暴君本人却丝毫不知陆微之心中所想，只见其嘴角挂上一丝浅浅的笑意，正静静看着陆微之的背影出神。
冷风呼呼地吹着，砸得窗户砰砰作响。林中已经掀起了阵阵竹涛，一浪接着一浪往前不息。
陆微之将窗户关上，取下自己面上的暗黑面具。适才宫中耳目混杂，不便见人，陆微之只得一直覆着面具。现下回了东郊，终于可以摘下透透气，连原本压抑的心情都变得顺畅了不少。
点燃火盆子，煮上一壶热水。趁着茶水煮开的功夫，陆微之翻开自己略微寒碜的包袱。
包袱上面缝缝补补，入眼尽是补丁。里面装着些碎银子，是他在梅花村辛苦劈柴赚来的，一直没舍得怎么花。包袱最里侧还装有去年晒好的茶叶。
陆微之将茶叶取出，放入茶杯中，加入适才烧开的热水，一时间茶香四溢，弥漫在整个竹屋里，叫人心神愉悦。
一口热茶入肚，陆微之感觉五脏内腹都变得温热了起来。茶面雾气腾腾，使得陆微之狭长的睫毛上也沾上点露珠子，给其本就不凡的样貌多了一些柔和怜爱之色。
“陆小将军，开开门，我是影昭。”门外传来一声显得稍带机械的男声。
陆微之刚将一口茶水含入口中，听到影昭的声音，忙不迭将茶水咽下，却不小心被呛住，喉咙不可控制地咳嗽着，“咳咳咳……我这就咳咳……来了。”
陆微之捂着喉咙，将木门打开，“影昭，咳咳……你来做什么。”陆微之因为咳嗽，眼角也带了点泪，显得尤为可怜。
影昭黑着脸站在门外，双手托着一床白金棉绒镶丝被，腰间还挂着两把长剑。其中一把颜色通体雪白，尤为显眼。
影昭本来就不高兴，想想自己堂堂暗卫营首领，以前接的都是些杀人沥血的任务。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沦落到替同僚送被褥。如今看着陆微之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更是生气，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陆微之心中震撼非常，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毕竟影昭一向冷漠，从不喜形于色，更别提会对人翻白眼了。
影昭也不客气，径直走进了陆微之的屋子，将那床被重重放下。又是一贯的机械男音：“主人叫我送来的。”
“还有这把剑，开了半刃，主人让你第一次使用的时候务必小心，不要伤了自己。”影昭声音愈说愈小，眼神飘忽不定，将那把长剑置于竹木桌上。
只见剑身一尺二寸，剑鞘随刃而曲着，剑身竟以离国最极渊的玄铁制成，拔剑而出时银光乍现，剑光闪闪，倒映出二人的面容，连周遭都散发着寒气。果真是把好剑。
离国的玄铁本就难寻，寻常都是按两计算，这样的通体玄铁打造的一把利剑，恐怕得价值连城。
“这太贵重了……”陆微之连连摇手，“我没法收。”
影昭道：“你不拿着，我今日没法回去。”说罢真就一动不动地伫在原地，仿佛一个人型木桩。
就这样站了一刻钟，陆微之终于心生恻隐，于是叹了一口气，和声道：“那我收下便是了，劳烦替我多谢陛下。”
影昭轻声道：“嗯。”
“影昭，这把剑可有名字？”陆微之将剑置于掌中，侧身问道。
“还不曾命名。三年前主人就已经派工匠着手打造这把剑器，剑制成花了整整两年，但成后搁置了一年，说起来今日还是第一次出鞘。”
“竟然花了整整两年吗？想不到陛下竟有如此耐心。”陆微之惊诧出声。
“这算什么，有的是更耐心的事你不知道。”影昭见到陆微之这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又翻了个白眼。
“你你你……”陆微之发出一声不可思议地的惊叹，但是“你”了半天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这才确认刚刚门口那个白眼并不是错觉，而是影昭这个人真的会对人翻白眼啊！
影昭看到陆微之吃瘪的样子心情大好，登时一吐为快道：“主人痴情专一，可是等了心上人整整十年，日思夜想，这区区铸剑的两年时间何足挂齿。”
“嘘，别乱说！”陆微之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透露他人隐私为大不齿，你身为暗卫难道不知道吗？何况那还是你的主人！”
影昭耸耸肩，发出机械的男声：“这是整个暗卫营都知道事实。何况你现在是我同僚，既是同僚，有何不可说？”
“就算是……同僚，这种事也不能乱说，以免玷了陛下威名。”陆微之连忙接话道。
影昭闻言，发出机械男音笑道：“原先听到主人将另外半枚黑玉令牌给你，我还一度不悦，现下看来陆小将军如此忠心，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我倒是不信他会倾慕一个女子十年，”陆微之斟了一杯热茶递与影昭，“喝口茶。”
影昭将热茶接过，吹吹茶面上的雾气，饮了一口，说道：“我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陆微之看到影昭这副模样，心里也生了些好奇，问道：“以陛下的本事，哪家姑娘能让他等待十年之久？”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些许，“就算得不到，他是皇帝，可以违背妇女意志……”
陆微之蓦地红了脸，没有继续往下说。毕竟裴岚一届昏君，若想要得到一个女子，岂不是信手拈来？更何况以他的性子要等一个人十年，实在是太不符合常理。
“我从未见过主人的心上人，只听说他的心上人绝美无双，世间难得。”影昭答道，忽地抬头看向陆微之，脸上带有怀疑之色，“你莫不是间谍，才向我打听这么多？”
陆微之将手抚上额心，无奈道：“……明明是你一个劲地要说，说完还要来冤枉我是间谍。你这人怎么丝毫不讲道理？”
影昭又翻了个白眼，用亘古不变的机械男音说道：“茶很美味，多谢陆小将军款待，影某先行告退。”说完自顾自将佩剑拾起，飞出了小竹屋。
没错，是飞出去的。飞出去的时候还踢翻了陆微之的两张小竹凳子。
陆微之看着倒在地上的两张竹凳，面露无奈，只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
想来这主仆两个人还真是挺像的，皆爱穿黑衣，性格也是如出一辙的孤僻，不叫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