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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朕从来都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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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申被人抬着上了马,马车转动,吱呀作响。

    陆微之踏上屋檐,黑色锦袍融于浓浓夜色之间。因为辰国的皇亲国戚大多居于定都城周边,府府相连,陆微之推算此行不会太远。

    果不其然,马车行驶了约莫一刻钟,便在一处刷了红漆的檀木门前停下。

    匾额之上,两个金色大字跃然而上,赫然便是“纪府”。

    门前笔直伫着两个看守,看到来人,毕恭毕敬地行礼说道:“二少爷。”

    纪申背着手,大步往门前走去。陆微之扫视一周,确定没有危险后,轻松登上了纪府的房檐。

    那纪申大摇大摆地走着,途经内堂,竟然没有丝毫逗留转圜,而是径直来到了后院。

    陆微之仔细看着 ,心想这纪申果真如外界所传一样,妥妥的酒囊饭袋,不思进取,而且现下来看,只能是有过之无不及。

    后院栽满了植株,但是已经枯败。若来年春日再看,定十分惊艳。后院中,有一间屋子尤为显眼,此时仍掌了灯。墙檐处处挂了紫晶风铃,彰显府主人对这间屋子主人的重视。

    想必这便是那美姬所居了。

    纪申轻敲着那间屋门,一女子半跪着迎接,脸被纪申挡了个干净,陆微之看不真切。依稀看到那女子手臂轻挥,将浅绿色薄纱布帕拂向纪申,纪申一把夺过她的手,两人忸怩着进了屋。

    陆微之心有不适但只得跟上,阔步踏上那间木屋的屋檐,小心掀开一块朱瓦,半蹲着凝神去听。

    “你还知道回来。”软糯女声从屋内传来。

    “美人,想你要紧。”纪申笑道,和那女子打趣着,“揽月楼舞姬再美,也比不过我的轻烟半分。”

    后面便是一片旖旎春色。陆微之闭了眼,感到不能再听。

    陆微之年幼习武,稍微大点时就随同父亲陆铭镇守辰东。如今他二十有三,归来仍是处子之身。虽说自己不谙男女之事,但男人总是对这种事情无师自通,里面发生了什么陆微之自然知道。于是现下也是不由的泛红了脸,俊美的面庞增添了些不可言说的美感。

    大约一刻后,屋内的躁动之声彻底平息。

    “公子,三爷那事,你考虑的如何了?”那名唤作轻烟的女子道。三爷应就是三王爷,想不到这女子倒是忠心,这般情景也不忘了给纪申吹枕边风。

    “美人莫急,你放心,我已将三王所想尽数告知母亲,母亲最得父亲信任,到时候由母亲旁敲侧击,必然水到渠成。”

    裴岚猜想的果然不错,这纪府最需忌惮的还是莲夫人。连纪申都知道从她这里下手最为妥当。陆微之不禁对这个莲夫人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才会引得裴岚如此重视。目前来看 ,这个莲夫人绝非俗人。

    “可惜这纪云实在难缠,遗传到父亲那不知变通的性子,这几日下朝一直跟我说些有的没的,听都听烦了。”纪申又道。

    “公子不必忧虑,大公子是个木头脑袋,哪里比得过二公子您呢。”

    “哈哈哈,你的小嘴倒是甜!”纪申笑道。

    “大哥和老头子那两个榆木,确实不可雕也。要我说,就是愚忠。当年忠孝如陆铭,一辈子守在辰东,到最后不也被人扣了个谋反的罪名,被先帝判了个满门抄斩,真是可悲可叹啊。如今新帝登基,根基尚未稳固,另立他主才是王道。三王爷手段高明,为最佳人选。”

    陆微之听到纪申所言,心中大恸。全身上下都在往外渗着寒意,指尖嵌入肉里,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熊熊燃烧。父亲还有陆氏几百条人命,思及即痛,蚀骨锥心。躯壳中可以感受到的痛苦是有限的,而心中的疼痛却是无限的,自己活着的每一分,每一刻,每一秒,这些痛楚都在啃噬全部神经。

    父亲一生为国,鞠躬尽瘁。陆氏家训第一条便是“保家卫国”这四字。而就是这样一个忠孝的良将,最后却背负着个叛臣的骂名,死后都不得安息。陆氏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也一把葬身于那熊熊烈火之中,如同草芥蜉蝣般,被轻易抹灭。

    真是可笑。“乱臣贼子,其心可诛。”连纪申都知那般罪名明明就是莫须有的,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家人从来都是不讲道理!陆微之眼角染上红意。

    “是呀公子,你可得好好劝劝夫人,届时辰国到了三王爷手里,那纪家可就是开国功臣,前途无量啊。”那女子又道。

    “轻烟放心,一切皆在本公子的掌握之中。”

    “哎呀……”又是一片盎然春色。

    陆微之阖上眸子,只觉得不能再听下去了。今日并不是最好的动手时机,现下已经得知这女子的居处,下次动手也并不为迟。

    陆微之仰头看了一眼天色,黑压压一片,将心中情绪收好,转身疾步离去。

    ——————————

    寒夜的天幕微凉,半轮明月斜挂,月辉倾泻而下,银辉遍地,洒满整个定都城。

    夜色昏暗,路径难辨。辰都东郊的一处竹林,周遭竹林绿叶早已枯败,只剩下些孤零零的枝干。夜风簌簌,竹干摇曳,发出阵阵呼啸。陆微之疾步走在路上,黑袍几乎隐入竹林间。

    竹林最深处有一处竹木屋,仔细观察,这间竹木屋的屋构十分独特。选址倒是上了点心,依山傍水且环境静谧,非仔细观察不得见。但是其造型,却颇为寒碜,正是出自陆微之之手。那日自宫里出来,听闻东郊有线索,苦于没个居所,于是陆微之便索性横了心,打算在此处先安定下来。因为以前在梅花村造屋已经累积了些经验,这下要编造个竹木屋就变得更加得心应手。他就地取材,砍了一些竹木,又自认为仔细地编排了几下,耗费了好些心神,才打造出现在的屋子。

    斯是陋室,而惟陆微之德馨。

    陆微之打开门,屋内漆黑一片,正欲点燃火折。突然探询到黑暗中有一股陌生的气息,不由的面色一凝,剑眉凌厉,大喝道:“什么人?”

    也不畏惧,将身侧白色剑鞘中的长剑抽出,提了剑缓缓踏进去。

    “陆小将军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感。”

    陆微之听到声音,将油灯点起。裴岚正躺在小竹木床上,枕着双臂,嘴角浮着笑意。

    他倒是毫不客气,高翘着二郎腿,丝毫没个皇帝架子。

    陆微之气揶于胸,但嘴上依旧是保持着恭敬:“陛下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虽然平时基本有鸟兽传语,知道陆微之如今身处东郊,但是要想知道这个竹屋的准确据点,并不是个容易事。

    “朕无所不知。”裴岚直起身,缓缓走向陆微之。

    突然陆微之想到那句“右耳后有小痣”,连这等私密之事他都能知道,能找到这个竹林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陛下半夜深入民宅,究竟所谓何事?”陆微之将“半夜深入民宅”这几个字咬得极重,言语中颇有抱怨的意味。而且身边也没带个侍卫,就算此时动手将他杀了,想必一时半会也没人发现。

    “住的可习惯?”裴岚并不知陆微之心中所想,率先开口。

    “甚好。”

    “天冷,你这被太单薄。朕明日叫影昭给你送几床棉丝锦被。”

    “不必了,草民以为甚好。”

    “你可有银钱?可还禁花?”

    “……”陆微之终于忍无可忍,阴沉着脸道,“我想陛下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与草民寒暄吧。”

    裴岚挂着笑,伫在陆微之面前:“是又如何。”

    陆微之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裴岚。

    或许是觉得无趣,裴岚悠然坐在竹椅上,望向陆微之:“有茶吗,坐下慢慢聊。”

    陆微之死死地攥住拳头,手上青筋四起,但也还是规规矩矩地沏了茶,将茶杯递于裴岚手上。

    裴岚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茶面雾气腾腾。他细细品味着,仿佛不是在喝茶,而是在品尝什么琼浆玉液。陆微之心中微动,即使在这般情景下,裴岚身上的矜贵气质却丝毫未减,不愧是天选帝王。

    良久,裴岚将茶杯放下,沉声道:“当年举报你父亲通敌的那个副将,找到了。”

    “范和越?”陆微之几乎是脱口而出。

    “正是。当年范和越向先帝呈上那封降书后,他就突然人间蒸发了。朕派人暗中探查了许久,这才在定都城的一处街坊边发现了他的踪迹。”

    “我也试图找过他了解当年真相,可屡屡未果。想不到……这几年他居然躲在定都。”陆微之暗哑着声音,情绪罕见的有些难以自控。

    “当年陆大将军被判的蹊跷,朕当时在辰西赈灾。等到朕得了消息,从辰西连夜赶到定都时,就已经来不及了……回来的时候,陆大将军性情刚烈,已在狱中以死明志。整个陆氏也全部葬身火海。”

    “朕也寻不到你。”裴岚脸色晦暗不明,叫人看不真切。

    陆微之思及过往,不由得阖上眸子,良久才睁眼,吐出一句,“他现在人在哪里?”

    “人在地牢里,朕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吊了一口气,留着你亲自去审。”裴岚神色温柔,可吐出来的话却是一贯的狠戾与残忍。

    陆微之问:“陛下为何帮我?或者说,你就这么信任陆家?明明当年证据都摆在面前了……”

    裴岚依旧笑着,打断道:“朕没有见到,何况就算朕见到,也断然不会相信。陆大将军所向披靡,驻守辰东十几余年,若早生谋逆之心,何必等到两年前才动手。陆氏家风清明,朕幼时便知。”

    “朕推断,那封降书之上必定有一些猫腻,或者是常人不得而知的隐秘。先帝才会狠心要了陆大将军的命。否则光凭一封降书,以陆大将军在辰国的地位与威名,单凭这两点,先帝也绝不会要了他的命,并将陆氏满门抄斩。”

    陆微之闻及,清冷的眸子覆上一层厚厚的冰霜:“可惜先帝已经宾天,那封降书上写了什么,已不得而知。”

    裴岚嘴角浮现一丝阴戾,拍了拍陆微之的肩膀:“范和越还活着,只要人活着,就总能问出点什么。”

    “你刚刚不是问朕为什么帮你吗?”裴岚突然凑近陆微之的右耳边,轻声说道,“陆微之,朕做这些,无非就是想告诉你。”

    “朕从来都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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