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见元帝，成暗卫
定辰都内繁华非凡。华灯初上，万家灯火软红香土。定都街上，处处设有茶楼、酒馆、当铺，小作坊，还有些亲王贵胄倚香偎玉的风月场所。路上行人熙来攘往，砍价吆喝等声不绝于耳，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几辆马车飞速急驰，居于最中间的一辆马车被大量骑兵团团围守住，显得格外显眼。车轱辘碾过定都城门，仔细看，竟是要往去帝都方向。
“吁！”车夫大喝一句，马车终于停下。
白无双率先下了车，敛开车帘，对车内毕恭毕敬地拘了一礼，“陆兄，请。”
陆微之手指微动，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松绑！”
金鸾暗叠，玉石相砌。屋顶由双檐四角攒尖构造而成，其上雕刻着镂空玉龙图案，覆明金色琉璃瓦。一条阶梯足有里余，皆由纯白大理石铺就而成，一眼望不到殿内。这便是定辰殿了。
陆微之踏上阶梯，跟在白无双身后，一时无言。
“到了。皇上在大殿。我想他应该等你很久了。”白无双伫步在殿前，说道 。
“等我？莫非他要等着要亲自取我性命？”陆微之睨了一眼，反问。
白无双没有回答，摇摇头，径直退了下去。
对于这个新帝，陆微之其实早就耳闻，但从未真正见识过。更不知那所谓耳后小痣，其是如何得知。想来以裴岚的手段，要想知道这些也并不难。
辰国九年，五皇子裴岚登基，世称辰元帝。辰国疆域最大，治理起来十分棘手。登基初期，朝堂之上十分混乱。而这裴岚却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将朝堂众人压的服服帖帖。
更有传闻言这辰元帝性情暴虐，杀伐果断，最喜强权，从未有过宫妃。虽不知他为何要将自己千方百计地寻来，但以如今这般场景来看，恐怕难以全身而退了。
进了这个宫，他就没想过要活着出来。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总归横竖是死，还不如现在就死。陆微之索性咬咬牙，往大殿踏去。
入了夜，两旁灯火通明，金玉火罩燃起，火光摇曳，仿佛要吞噬了整个黑夜。殿内很安静，依稀站着些婢女，此时却是毫无动静。整个殿内噤若寒蝉，静得连呼吸仿佛都听得一清二楚。
殿前却没燃灯，陆微之看不真切，倏尔一动不动，定定地站在殿前。
良久，半跪在地上。
“草民陆微之，叩见陛下。”陆微之半跪在地上不卑不亢道。
“你来了。”殿前传来慵懒的男声，尾调略微拉长，如轻烟般飘散，蛊惑人心。
“是。”陆微之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一道人影自殿前缓步而来。陆微之几乎被笼罩在这道身幕之下。
“你没死。”裴岚又道。
陆微之皱眉，“是。”
“抬头，看着朕。”声音带着被沙砾磨蹭过的暗哑，略带磁性，似羽毛轻扫过心间，令人酥酥麻麻的。
陆微之朝前望去，发现自己面前不知何时伫着一双玄靴，龙锦纹案张扬显眼。
这才抬头望去，正对上一双墨黑的眸子，那眸中似乎藏有万丈星海，叫人情不自禁地吸引进去。裴岚身穿一袭玄色暗金龙袄，披一件雪白大氅，一头黑发简单束起。腰间配一个剔透白玉，黑色玉穗轻轻摆动。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朗朗剑眉，轮廓分明，仿若刀刻。周身却散发着帝王之资，让人不寒而栗。
那双眸子就那么对上他的，一动不动，仿佛要将他看穿、看透。
陆微之收了眼神，淡淡道：“陛下这是何意？”
“听白无双说，你一直在梅花村，怪不得……”裴岚眼神落寞下去，旋即说道：“梅花村倒是个好去处。你先起来。”
“是。”陆微之答，感觉腿有些僵硬，险些站不稳。
“他们都说你死了，跌入深潭，尸首未存。”
陆微之只是站着，没有说话，眸光忽闪。
倏尔裴岚自顾自继续说着，“白无双说，那日在回定都的路上，在梅花村好像见到过你的身影。”
“朕立马将你的模样画了出来，派出人马照着画像去梅花村寻人。想不到真的起了作用，你果然出现了。”
“……”如果你不画早就找到了。
“如今见到你没死，朕很高兴。”
陆微之终于开口，双目清明，“陛下到底想说什么，倘若是想取我性命，直说便可，不必如此兜转。”
裴岚背过身去，骤然又转过身来，在陆微之身侧停下。二人身形相似，伴着灯影，两道修长剪影竟然完美的叠砌在一起。
裴岚紧凑着陆微之右耳边，勾人心魂地说道：“朕要你为我所用。”嘴唇抿起一抹弧度，就这么笑着盯住陆微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微之总觉得裴岚在盯着自己右耳处。
“右耳后有小痣。”想到告示上所写的话语，陆微之心中泛起点点异样，耳垂逐渐染上红色。但面上依旧没有波动：“陛下说笑了，草民并没有多大能耐，恐怕不堪重负。”
裴岚毋庸置疑道：“朕说你可以，你便可以。传闻陆小将军得了其父真传，白袍怒马，深谙武术之道。尤其精修两种。其一为剑术，其二便是箭术。民间更有传闻说陆小将军可以以一敌十。”
“一剑斩恶邪，一箭射苍穹。”
“陛下说笑了，大辰能人武将颇多，更何况我并未学到我父亲的几分皮毛。”陆微之也笑了，剑眉弯出柔软，如墨黑眸闪着点点星光。饶是裴岚，也看得一怔。
“陆小将军不必妄自菲薄。白无双是辰国四大将军中武艺最为精湛的，而你的武艺在其之上。”
“倘若真的如此，陛下又何以认为，我会帮你。”
裴岚喉间溢出一声冷笑，“陆小将军，你没有选择。梅花村里共有八百零八颗梅子树，三百零五个村民。传闻梅花村村民死后，其邻里亲人会将其葬于梅子林里。我想你也不想这梅子林里平白无故的多那么三百颗梅子树。嘶，你说这种树之人，会是谁？”
裴岚依旧笑着，陆微之心中恶寒。倘若不仔细听他说话的内容，仿佛在与老友叙旧。
“他们的生死与我无关。”陆微之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哦？是吗。陆小将军当真如此狠心？”裴岚扬了扬眉头，刻意咬着字音，尾音略微拖长。慵懒的声调似笑非笑，带有戏谑之意。
陆微之阴沉着脸，死死地攥着拳头，青筋毕现，眼神也浮起寒光。“你要我做什么？”
裴岚悠悠开口：“陆大人不必惊慌，朕的要求十分简单。做朕一年暗卫，听朕派遣，护朕周全。一年后，朕自然会放你离开。”
“暗卫？且不说陛下身边能人高手云集，我在与不在无甚区别，倘若非要选一个暗卫出来，我也不会是最优选择。”
“朕不是在跟你谈条件。”
“陛下要我对付三王爷？”陆微之几乎是用肯定的语气问。
“不错，陆小将军果然聪明。自朕登基以来，楚国一直发兵挑衅，如今辰国四处环敌，三皇叔却暗中勾结内党。今日听说还私自编排了一队精兵，伺机将朕取而代之。”
陆微之心思微动，沉吟道：“先帝在世时，我便对三王爷这些事就有所听闻。如今看来竟是这般权倾朝野之势。现如今他树大根深，想连根拔起，必定困难。稍有不当，必定铸成内忧。”
“不错，如今朝廷之上多为三王党羽，林通运这个老狐狸，以为朕不知道，其实也早就与三王勾结。”
陆微之面露惊讶，但又转瞬即逝。林丞相是两朝国相，接连辅佐了辰国两代君王，位高权重，竟然也会行这般不正之事。
裴岚捕捉到陆微之的表情，淡淡道：“你想不到的多了去了。”
陆微之忽然又问：“陛下将此些秘闻告诉草民，不怕草民暗中告密，窥以生存？”
“朕知你不会，所以才将你费心寻来。”
“……”
裴岚又挂上了笑意，拍了拍陆微之的肩：“有陆小将军相助，这些困难必然能够迎刃而解。你随朕来。”
金鸾殿前龙椅上，是一只由玉石堆砌而成一只的玉狮子，栩栩如生，似要从玉石堆里跑出来。裴岚将玉石狮子用力摁下，一扇石门缓缓开启，一眼望不见底。这宫殿内竟然暗藏这等玄机。裴岚点燃火折，顺着石洞往前走。
石洞里密不透风，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脚步声、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倏尔裴岚将火折子一把丢远，整个石洞都变得透亮了不少。入眼处是一个看不到头的长廊，陆微之敏锐地扫过周围，发现这里居然有着许多隔置开来的小单间，目测有一百余间。每个单间里面都有一些黑衣男子，有些练武，有些静坐。
“此处便是朕的暗卫营。”裴岚道，“暗卫营里不养闲人，个个都身怀绝技，武艺高强，不说以一敌十，但以一敌五并不在话下。”
陆微之心中大惊，怪不得他会如此放心的把后背交给自己，原来是这处石洞内大有玄机。
一个穿着和其他暗卫有些不同的男子看到了二人，正欲开口，被裴岚扬手打断，于是他又很识趣地退下了。
两人继续前行，终于窥的一丝光亮，没多久便从石洞中走出来了。
柳树银花，处处寒芒乍现，冻了整个冬日。到处都挂了白，雪花纷飞间，常伴疾风呼啸。因是冬日，万物凋零，青石小道边的植株已不见踪迹，四处仅有些茂密的树干。偶有落雪因寒风嘶吼间于参天巨树上啪嗒坠落，溅起一地雪白。
陆微之感到有些疲惫。因内力还没恢复，他的那件单薄的麻布衣就显得相形见绌起来。陆微之忍住寒意，紧咬牙关，唇色些许泛白。
突然裴岚堪堪停步，解下自己雪白狐氅，向陆微之罩了过去，“白无双都跟我说了，他下手太重。这大氅你先披着，还有段距离，待会更冷。”
“谢陛下。”陆微之颔首，也没推脱，一把接过氅子。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两人在一处暗林停下。陆微之扫视一眼，此处数十颗樟树拔地而起，树干影影绰绰交叉开来，只窥有一丝缝隙。几处月影倾泻而下，铺满了整个暗林，不时有冷风向脸上呼啸袭来，仿佛要把人生生撕裂开。
陆微之终于明白裴岚所说的“待会更冷”是什么意思，这处地方竟然如同一个纯天然冰窖。
裴岚抬手一挥：“顺着这个樟树林再往前走，就是定都城。以后做那种事就走这里 ，除了你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陆微之微微点头，想来“那种事”约莫是杀人放火这类，确实不便走正道。“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陆微之咀嚼着这句话，虽然不知道裴岚为什么如此信任自己，但是现在于自己而言是百利无一害的。
“陛下今日带草民来此处，可是要吩咐草民出宫做些什么？”陆微之问。
“不必，陪朕回宫就寝。”
陆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