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写信
又过一月 ，春意盎然，柳枝爬上墙头。
徐理枝还是看见书清着手准备徐元璟衣物，才想起来他马上要去学堂了。
她匆匆跑回莲园，拿出江静雪前几日，为徐元璟绣的荷包挂在他腰上。
“哥哥，这是母亲为你绣的。我也有个和你一样的，你看。”
徐理枝说着将自己腰上挂的靛蓝色荷花金丝纹荷包抬起来递给徐元璟看。
徐元璟垂眸，看着自己腰间的是一只白鹤飞天样式的荷包。
和她腰间的是同一布料，上面丝线针脚有些眼熟。
晌午，徐元璟交代书清将徐理枝带来的春笋清炒了一盘，又炖一盅鸡汤。
她一个人把一盅鸡汤喝完了，低垂着头有些失落的说道：“哥哥，你去学堂了，我就喝不到书清炖的鸡汤了。”
徐理枝手指摩挲着瓷碗说道。
徐元璟轻笑：“原来枝枝不是舍不得哥哥，而是舍不得书清。”
徐理枝长叹一口气，狡黠道：“只有一点点舍不得书清，更多还是舍不得哥哥。
“好了好了，那便将书清留给你，每天给你炖鸡汤。
徐元璟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头发细软乌黑。
徐理枝摇头道：“不行，把书清留给我就没人照顾哥哥了，我不要，我有母亲，有明月。”
“但是我不在的时候，你只有书清。”
徐元璟抬起头看着她，眸光闪烁。
这句话在徐元璟心中泛起深深的波澜，他面上不显。
许久没有说话。
徐理枝觉得被一只无形的拳头揪住了心脏。
很难受。
她一来到这里，有江静雪和徐朝的疼爱，有徐宝玉护着，有沈嘉懿这个青梅竹马的玩伴。
而徐元璟他除了书清，身边就只剩自己了。
徐理枝看见他眼中满是悲痛。
夜里，徐理枝做了一个梦。
学院里挂满了书画，下面一排排书桌和蒲团。
乌泱泱坐满了人。
她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少年。
骨节分明的手中抓着一本书，单薄的身影坐的笔直。
像是一棵屹立不倒的青松。
是徐元璟。
而左边书桌坐的是竟是女主魏芜！
身披丁香色狐皮斗篷，端坐案前，额上点缀着金丝花钿。
单薄的身躯看似弱不禁风，实则稳稳当当，坚定又明艳。
后桌有一黄衣少年撅嘴叼着毛笔，一只手勾着徐元璟衣袍。
教书先生进来之后，闹哄哄的室内立马安静了下来。
画面一转，徐元璟与那魏芜站在桃树下低声谈笑。
徐理枝看见徐元璟的无声抿唇轻笑 。
而对面的女郎眉眼之间具是笑意。
那黄衣少年蹦蹦跳跳到两人之间，一只手搭在徐元璟肩膀之上。
三人熟稔的打着招呼。
徐理枝徒然惊醒。
坐在床上满头是汗，仿佛刚才做的是一个噩梦。
想起来，徐元璟喜欢上魏芜就是在这一年。
在学堂里 ，书上写徐元璟在学堂结交了宰相之女魏芜，与四皇子宋尺素。
成为至交好友。
而在这中间徐元璟慢慢对温婉、明媚的魏芜动了心。
魏芜与宋尺素在杀人的皇宫相处中，却是暗生情愫。
方才梦镜中那黄衣少年肯定是男主宋尺素。
不行，得阻止徐元璟爱上女主。
他这样好的人应该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而不是爱而不得，最后阴郁抱憾终生。
徐理枝心想。
但是她比徐元璟小，学堂开学时间比他晚。
阻止不了徐元璟认识男女主。
这可怎么办，徐理枝焦急的一夜未睡。
徐宝玉与沈嘉懿，过两天也要去学堂，两人兴冲冲想带徐理枝去买墨宝。
在莲园等了许久，徐理枝一直不肯出来。
沈嘉懿哄了许久。
直到徐理枝走出屋外，他俩终于明白为何徐理枝不愿出门。
“妹妹，你昨天晚上偷鸡摸狗去了？”
徐宝玉瞧着徐理枝眼下挂着淡淡的乌青，好奇的用手指戳了戳。
徐理枝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无力的拂开徐宝玉的手。
沈嘉懿也一脸好奇的盯着她看。
徐理枝没有开口说什么。
三人一起去了常去的买墨宝的那家店。
徐理枝兴致不高，直到看见一块端砚，就突然想到了徐元璟桌案上那磨损的砚台。
每回去春藤园总是看见，徐元璟伏坐案前，掌骨微凸，手腕清瘦，提笔写着字。
而旁边的砚台有些破旧。
他却一直用着。
徐理枝第二日就将一整套新的文房四宝塞进徐元璟的行李里。
衡山学院在西京的北边，离徐府有些距离。
徐理枝不能跟去。
在后门书清架着马车，徐理枝站在门前跟徐元璟告别。
徐理枝失望的垂下头，拽着徐元璟的衣袖道：“哥哥，要记得给我写信。”
徐元璟嗯了一声，便将手中字帖递给她说道：“要练字，下回休沐，回来检查字帖。”
徐理枝看着远去的马车，深深叹了口气。
马车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直至街角消失不见。
除了她，没有任何人来送别徐元璟。
整个徐府，没有一个人记得徐元璟，没有人在乎他的悲喜，好像都当他不存在。
人们好像都看不见他。
徐理枝鼻子一酸，眼眶湿润，她想幸好徐元璟已经走了，没有看到她这幅模样。
春暖花开，夜晚徐理枝竟听到蝉鸣，白日她收到了徐元璟第一封来信。
那时她正在送别沈嘉懿与徐宝玉去学院。
明月提着衣裙一路从街角走过来，喘了两口气道：小姐！大少爷寄信来了。”
徐理枝一路小跑回房间，坐在床上才打开信笺。
信里写道，他一切安好，交代了近况，完成了夫子布置的学业。
里面更多的是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练字、长高。
徐理枝想如果他认识了宋尺素与魏芜，肯定想在书信中说吧。
这信中没写，估计还没认识。
徐理枝松了口气。
信笺最后一句，愿吾妹皆好，平安喜乐。
徐理枝看着傻乐了好久。
有一种徐元璟终于接受了她，终于走进了徐元璟的世界的感觉。
徐理枝把信笺抚平折好，把最精致的一个糖盒里的糖都倒了出来。
把信笺小心翼翼的放在里面，盖好木盖。
弯腰趴着塞进了床底下。
徐理枝拿出笔墨准备回信，躇踌半天，笔端滴出黑墨，在纸上晕染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
这下反而是她不知道给徐元璟写什么。
徐元璟在徐府不曾牵挂什么。
但是又没办法不回信。
徐理枝就把最近大大小小的杂事都写了一遍。
徐元璟收到她的回信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他住在学院南边一个最小的厢房，虽是小了点，但是一个人住。
不和学院其他人同寝，徐元璟过惯了一个住的日子。
现在已经不习惯与旁人共住一屋，书清打扫过后也算是干净，宽敞。
打开书信，看见熟悉狗爬式字，徐元璟就知道那丫头在他走的这些日子，肯定没有好好练字。
下一秒读完信的徐元璟无奈的勾了勾唇角。
信上说云锦生了，是个男孩，老夫人取名为徐耀光。
云锦便是那柳云梅身边，被抬成良妾的陪嫁丫鬟。
徐理枝在下面写了猜想，名字的由来肯定是为徐府光宗耀祖。
写了她每日晨起练了字帖，还说她有好好吃饭，又长高了。
书信最后一句，愿吾兄皆好，万事顺遂。
徐元璟看了好几遍，才将信笺收进檀木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