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死去
夏日快要到来，树上的蝉，每日争先恐后般，像是唱歌一样先后叫着。
害的徐理枝已经好几日没睡个整觉了。
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每日听着周女先生授课，一会看着窗外发呆，一会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入睡。
那位周女先生又颇为严厉，书不能完整的背下时，周女先生会拿柳条抽她的手。
但每次徐理枝总是抬起头，瘪着嘴，白皙双手伸到她面前来，一副讨打的模样。
“二小姐，不要总是撒娇想要蒙混过关，今日让二小姐背的论语，二小姐背下来了吗？”
周女先生拿着柳条，背手屹立在徐理枝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
但看着眼前的粉团子却总是下不去狠手，只会轻轻拍打，徐理枝觉得像是挠痒痒一样。
徐理枝辩解道：“周女先生，我真的很认真的背了，可是这书上的字，它不进我的脑袋里面去找”
徐理枝还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幸而徐二夫人说过，不可太过松泛让二小姐逃学贪玩，也不必要求二小姐样样学会。
徐二夫人着重与她说过，只想这小女儿一辈子快快乐乐就好。
周女先生瞧着徐理枝整日里，不是吃就是睡，每次不是撒娇逃过她的检查，就是一觉不起。
周女先生体会到了恨铁不成钢是何滋味。
徐理枝已有两月未见徐元璟，这段时日里，两人只通过三封书信。
不是她不写，是每回她写上三四页纸。
就连三伯母家那头黑猪生了一窝小猪仔，她都从头到尾给他在信中描述了一遍。
可是徐元璟那厮却每回都只回一句话。
“一切都好，吾妹莫挂念。”
挂念他个头啊，越想越气，他只写这一句话，让她怎么看出此时剧情的发展，徐元璟是否与男女主成为至交好友。
又想了一夜，一夜未眠。
她迟疑了，如果徐元璟没有认识男主，没有认识宋尺素和女主魏芜。
他还有机会成为书上那样名垂千古，万古流芳的大宋首辅吗？
像他这样在徐府永远是没人关注的人，如果没有遇到宋尺素这个知己，他会成为那个后世人人称赞伟大的人物吗？
可是如果她不干预，徐元璟最后抱憾终生的死去。
如果干预这一切，不让他认识宋尺素与魏芜。
像徐元璟这么优秀的人，或许过几年会中个状元，以后可能会娶一个家世相当的妻子。
确实按照徐理枝的想法，平安顺遂的过完这一生。
可是这不是她想改变就能直接去改变的，这样的生活是徐元璟想要的吗？
她只是想救他。
不行！
徐理枝想，她要去学堂见徐元璟，她要确认徐元璟究竟有没有认识宋尺素与魏芜。
第二天一早，徐理枝喝了两大碗杂粮粥，吃光了腌菜，还喝了一杯桂花茶。
徐理枝摸着自己的肚子，打着饱嗝。
“母亲，喝茶。”
她端着一盏桂花茶站定在江静雪面前，抿了抿嘴说道。
江静雪在一旁看着徐理枝这反常的举动，就知道她有事相求。
上一回吃了那么大几碗吃食之后，就在她房中从夕阳悬挂哭到夜幕降临，天上冒出点点星光时，徐理枝才没有再哭。
“母亲，我想去学堂看望哥哥。”
面前小人眨巴眼睛抬头望着她。
江静雪无奈的轻笑。
“原来咱们枝枝是想哥哥了，母亲方才以为你又顽皮。”
徐理枝眉头轻皱：“母亲我没有！”
“上一回你用这么多吃食，晌午时你就将你父亲的书房弄乱。”
“上上回，你将哥哥最宝贝的那件斗篷弄脏了。”
江静雪一边摸着徐理枝的头，一边宠溺看着她笑道。
徐理枝有些惊诧：“母亲，原来我以前如此顽皮。”
江静雪听到自家女儿这话，抬起手捻着手帕，捂着嘴轻笑。
江静雪摸她的头像是顺毛，从发丝上朝下地摸着。
江静雪看着围墙上方的天空，目光空洞，嘴里一直叙述着过去的她有多么顽皮，贪玩。
刚吃饱饭的徐理枝，躺在美人榻上，在江静雪的一遍遍抚摸中沉睡了过去。
如果此时此刻，徐理枝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江静雪那一片死寂的目光。
江静雪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没有她的女儿的那些日子。
不是自己的孩子却披着自己孩子的皮。
她在无数日夜，悲痛欲绝。
那无数个夜里，江静雪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回到她最爱的女儿死的那天夜里。
江静雪永远记得，那日，她与老夫人一处，刘氏正与她谈论，要将徐宝玉领到身边亲自抚养。
江静雪眉头一皱，没有再说话，手中端着桂花茶喝了一口
外面奴仆急匆匆的一路小跑进来禀报。
奴仆说了两人因蝴蝶起了争执，两人离湖边太近，徐姎失手将徐理枝推入水。
幸好大少爷从旁经过，立即跳入救起了二小姐。
已经送回了莲园。
刹那间茶杯从江静雪手中脱落，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屋内充满了桂花香味，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喝过桂花茶。
江静雪一听徐理枝被推入水，都来不及向老夫人告退，直接提起裙摆不管不顾朝莲园跑去。
推开房门，女儿躺在罗锦床上，黄色纱幔垂下，面色苍白，她喊着床上的人儿，毫无反应。
大夫提着药箱赶来，又摇了摇头离去。
江静雪撕心裂肺，情绪波动太大，猛的喷出一口血。
明月在旁泪如雨下，哭声悲切。
夜里，江静雪就坐着床上，抱着徐理枝冷冰冰的身体，一夜落泪至天明。
“枝枝不怕，母亲给你唱你最喜欢的那首歌谣。”
小船来，大船去。
渔夫出海捕海鱼。
母亲坐堂前，父亲钓大鱼。
……
江静雪她不知道为何，明明没有了气息，身子都僵硬了，昨夜在怀中抱了一整夜的孩子。
第二天早上竟在院中活蹦乱跳，还在院子中和婢女打闹。
是不是太过思念，江静雪以为自己走入幻境。
“我的女儿！”
江静雪冲到徐理枝面前一把抱住面前的人儿。
起初江静雪还以为是女儿回来了，舍不得离开她，阎王殿不收，把她的女儿还给她了。
江静雪开始烧香祈福，听说龙山寺祈愿很灵验。
她一步一拜，没让任何婢女搀扶，提着衣裙，没有喝一口水，爬上了九十九阶台阶。
江静雪跪在寺庙中，她乞求上天，不要把她的女儿收回去。
可是，回来的女儿和从前的女儿再也不一样了。
她的女儿死了！
江静雪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才发现那不是她的女儿。
那占领她女儿身体的是什么人，孤魂野鬼吗？
她很多次像问出口，又忍住。
这样就可以欺骗自己，她的理枝没有离开她，还在她身边。
江静雪日复一日的麻痹自己，对着自己说那就是我的孩子。
她恨不得将那徐姎千刀万剐，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放过徐姎的刘氏，包庇徐姎的刘云梅。
都是害死徐理枝的凶手！
她要让她们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