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做饭
这是锦瑶来太华山第二个深秋，天空刚刚泛起白色，睡梦里的她听到一声巨响，震得五脏六腑全都跟着抖了抖。
她从榻上跳下来，怒气冲冲地打开房门，只见门口摆着一面人间衙门前告状用的大鼓，竹清拿着鼓槌站在下面显得清瘦渺小。
“竹清，你大清早的走错地方了吧，告状去衙门，本殿这不打官司！”锦瑶双手叉着腰没给好脸色。
竹清捂着鼓槌拱手道：“上神在西南山顶等着小殿下一起入定！”
看在竹清过去一年里陪她罚抄书还给她酒喝的份儿上，锦瑶没有过多计较，耷拉着脑袋梳洗完毕后，一如既往地乘着合欢叶往东南而去。
接近东南方向最高的一座山时，剥开云层映入眼帘的是一处伫立在山顶的瞭望台，恢宏大气，上面还绘有八卦图案，慕白一身天青古袍坐于正中，似乎等待已久。
锦瑶在太华山一年之久，有段时间她还在群山之中乘着合欢叶到处乱窜，并没发现此处有瞭望台的存在。
“竹清，这瞭望台是什么时候建的？”锦瑶疑惑地看着与自己并肩飞行的竹清。
“小仙…小仙不知。”竹清吐字颇为含糊。
锦瑶也知道竹清在搪塞，既不想说，那便不用打破沙锅问到底，纵观六界，能在太华群山之中建这么一个工程庞大的瞭望台除了慕白，也想不出有第二个。
只是那个恩威难测的上神慕白不是在在七尺寒冰台上呆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转了性子要到瞭望台上来？难不成是也受不了那七尺寒冰的冷气了？
锦瑶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双脚已经落在瞭望台上，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此处虽没有七尺寒冰台地势高，但能将整个太华山的风景一览眼底。
“喂，你家上神的眼光是继承谁的，挑人人俊，挑地地好！”锦瑶偏头对低声竹清道。
竹清提高嗓音，毫不谦虚：“那是，我家上神的眼光自然是这六界中最毒的！”他顿了顿，忽然把声音压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只是这次收徒的眼光不怎么样，不知是猪油蒙了心，还是太过心急…”
“你在嘀咕什么呢？”只听清楚一半话的锦瑶竖着耳朵问。
“小殿下还是赶紧去打坐吧，若是误了时辰，上神又该罚我了！”竹清一脸委屈道。
锦瑶缓缓走近盘腿坐于中间的人，见对方已经入定，一张脸凑上前去低声道：“看样子还很安详嘛！”
“你这乱用词语的毛病何时能改改？”
慕白蓦地睁开眼睛，吓得锦瑶赶紧后退两步：“你…你不是在入定吗？”
“方才恨不得贴到脸上来，怎么突然离这么远了，难道本神会吃了你不成？”慕白上前两步，好似故意逼近对方。
一旁的竹清闻言，低头轻轻咋了咋舌，不忍直视眼前人二人。
这轻微的东西锦瑶没看到，却被慕白瞥在眼里，他面色一肃：“竹清，本神让你唤阿瑶起床，你却拿鼓吓她，罚你去山脚背诵山海经六千遍，记住老规矩！”
所谓“老规矩”就是慕白给自己这个小跟班定的背诵山海经的奇葩规矩，首先是要倒立着，然后声音要大，但不能打扰到他，换而言之就是这太华山里任何生灵都可以听见他背山海经的声音，但不能让慕白听见，因此竹清在背诵时，就要给慕白所在的地方下隔音咒，而且只能隔他一人！
“这种变态式的规矩纵观六界也只有慕白这个看似高冷，实则闷骚狂妄的神才定得出来！”
这是某次月老看见竹清背诵山海经时偷偷在竹清耳朵边上说的。
起初竹清对月老此话不敢苟同，如今看来是对的，之前还没有这么明显，自此羽族小殿下来太华山之后，月老对慕白的形容就越来越明显了。
竹清拱手退下后一路下到山脚，朝山上扔了个隔音咒，便自觉地寻了棵井口粗的榕树倒立起来开始背诵山海经。
山下的麒麟背得歇斯底里，肝肠寸断，山上的一龙对一凤暗送秋波，情谊延绵。
东边天色渐起，羞红的日头终于露出娇媚容颜，照得太华山的花草树木皆低眉浅笑。
此时山下的人刚好背完书，山上的人刚好打完坐，一起回居兰苑后便各自分散调整，末了便上课的上课，打瞌睡的打瞌睡，打杂的打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有之，迷迷糊糊混日子的有之，委委屈屈抄书的亦有之，皆各怀鬼胎，暗自绸缪，一连五日，太华山里的一神二仙皆是如此。
第六日时某人终于按捺不住，蓄谋已久的事决定要在今日夺命一搏！
下瞭望台后，锦瑶便向慕白告了半天假，随之神神秘秘地叫来还没抄完书的竹清：“喂，你过来！”
竹清停下手中飞快的笔，灰着脸问：“小殿下有何吩咐？”
“年纪轻轻的，别总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我且问你，这居兰苑可有厨房？”锦瑶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
“您要厨房做什么？”竹清惊道。
“嘘！”锦瑶竖起食指，继续道：“你一惊一乍做什么，本殿找厨房肯定是要做好吃的给你呀！”
“真的？”竹清半信半疑。
锦瑶斩钉截铁：“当然是真的，我堂堂一届羽族小殿下，怎会骗你一只水麒麟？”
竹清狐疑地望着锦瑶：“小殿下会做吃的吗？”
“看，这是什么？”锦瑶掌心向上，变出一几个装得鼓鼓的锦囊来。
“什么？”
“调料啊！在肇山，本殿的厨艺可是无人能及的！”
“厨房…”竹清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继续道：“居兰苑倒是有一个，那是我初跟上神，还未修辟谷之时，上神腾出来供我做吃食的，不过很是简陋，东西也不太齐全……”
“东西不奇没关系，只要有这么个地儿就成，快说在哪儿？”锦瑶已经等不到竹清把话说完了。
竹清指着院子南边道：“南边的那个屋子就是。”
“你先去帮我打扫干净，我去寻些食材！”锦瑶说完便挥动衣袖消失了。
竹清不情愿地嘟囔着：“我这书还没抄完呢，这一龙一凤的，一个比一个会折磨人！”
待锦瑶提着菜篮回居兰苑时，厨房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竹清只说厨房简陋，却没想到简陋到只有一口锅和一把锅铲，倒是比有锅无铲感觉好多了。
轻叹一声后，锦瑶开始捣鼓，没有剁板就把菜悬空在面前，没有刀就如当初砍竹时用灵力，没有火就从嘴里吐，没有盘子就摘两片合欢树叶变化出来……
锦瑶倒腾完一切，刚好正到午时，她把自己辛辛苦苦做好的几道菜一一摆在石桌上，再拿出竹清送给她的两坛酒，当然，有一坛里她放了月老给的药。
看着摆在石桌上摆着的清炒韭菜、红烧鸡块、糖醋鹿肉、干煸蘑菇、剁椒闷鱼和清蒸萝卜头，锦瑶满意地点点头。为以防万一，她又在每一道菜里都撒了点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曲指捏了个传音诀传到西院后，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耐心等待。
半盏茶功夫后，慕白便依邀而来，今日的他以一身浅绿代替往日的天青，银冠高束的墨发只用一根古朴的雕花木簪穿插半束，往日的孤傲清冷因着这身打扮褪去了不少。
“怎得今日舍得换装束了？”锦瑶瞳孔亮了亮。
慕白淡漠！的脸上微微有了笑意：“是不是太过俊俏了，让阿瑶震惊了？”
“上神啊上神，您读书万卷，可知这笑与贱是有区别的？”锦瑶只要一看到对方这种自恋的模样就忍不住要抬一抬杠。
“哦？本神倒是想听听阿瑶有何见解！”慕白坐在锦瑶对面道。
锦瑶毫不客气道：“每当竹清得到您恩赏时，那是笑，至于贱嘛…就是上神您方才那副表情咯！”
“如此说来，倒是本神孤陋寡闻了！”慕白并不生气。
对于慕白的大度，锦瑶竟是没有料到，甚至她怀疑对面坐的，还是不是那个六界众生口中有寒川之巅这个外号的慕白。
“说吧，八卦卷里有哪些不懂？”慕白温声道，眼底像是蒙了一层微微荡漾的水波。
锦瑶先是一愣，而后才想起自己为了引慕白来时传音诀里的内容，八卦卷乃伏羲真神留下的修行之道，它讲究阴阳相合，万物相克相生，极为复杂难懂，此书是锦瑶出上太华山时慕白硬塞给她的，如今一年多过去了，她还未曾翻开过。
“那个……上神，午时已到，不如我们先吃饭吧！”锦瑶故意动了动石桌上的菜。
慕白只是轻轻瞥了眼，道：“你已修成辟谷，为何还要进食？”
“上神这就古板了，修炼辟谷是为了不时之需，所谓世间万物皆可负，未有美食不可负！”锦瑶移花接木道。
“当真？”慕白眸色暗了暗，“世间万物皆可负吗？”
万物皆可负，那我你可也会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