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彭星阑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但他还是在后半段御剑飞行的过程中坚强地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御剑翻过了一座山后，他的表情明显地舒缓了下来，甚至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这是妘之南做梦都想不到的画面。烟云缭绕，隐约可见由玉石打造的仙门，明晃晃的，好像还嵌着些宝石。仙门上挂着个牌匾，牌匾上的两个字还散发着淡淡地流光。虽然妘之南不识字，但她的脑海中竟然冒出“昆仑”二字来。再盯着那两个字多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双眼隐隐作痛，不能再直视那牌匾。
“昆仑。这就是你以后生活修炼的地方。”
他降低了飞行的高度和速度，将不同的山峰和建筑细细介绍给妘之南。
“我们先去正殿见掌门。”
这句话让妘之南开始担心起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贴在师叔耳边小声说道：“师叔，可是我好脏啊。”
彭星阑知道她在顾虑着什么，他的眼神放空了一瞬，劝慰她说没关系，掌门不会在意的。
等到进了正殿，妘之南就知道为什么说掌门并不在意了。
正殿里有个小老头，正大咧咧地坐在正上方座椅前的脚垫上。小老头看上去六十多岁，穿着不像仙门掌门，粗布衣裳加补丁，看着反倒有点像田间种地的凡人。面容看上去还有点像妘之南村子里的村长。
这让她对掌门多了几分亲切感，原本有些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不少。
小老头看着彭星阑带着个小女孩进来了，他扫了一眼妘之南的额头，笑眯眯地打招呼：“小星回来啦！这是之南吧，之南几岁啦？可曾读过什么书？”
妘之南只觉得掌门和师叔关系真是亲近，又被后面问的问题问了个措手不及，根本没注意到彭星阑一下子变了黑脸。
“我八岁了。我不识字，没读过书。”她磕磕绊绊地回答着，担心掌门会不会嫌弃自己错过了适合修仙的年纪，又担心自己不识字没读过书会不会遭人笑话。
不过好在小老头还是笑眯眯地看着她，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那些反应，这让她悄悄松了口气。
她的反应逃不过修仙者的感官，更是让彭星阑和掌门的心情沉重了几分。
“你坐到我身边来，把手放在上面，然后想想你最开心的事情就好。”小老头从正座下面的缝隙中掏出个灰扑扑的四方形盘子。
妘之南将手轻轻放在这盘子上，闭上眼睛回想起那些快乐的事情。
有大娘做的饭菜，有和栓柱栓虎一起拿树枝当剑乱打的回忆，有嫂嫂们专门剩下布料给她做衣服的画面，有她给村长的胡子编小辫的情景，也有攀在师叔肩头御剑飞行的回忆。
她闭着眼，脸上不自觉地泛起微笑来。她快乐的事情也有很多，多得让她的眼睛都笑得弯弯的。
测灵盘亮起红色的光，最开始的光还是柔柔的，随着她的回忆，那红色的光逐渐凝实在一起，汇成一道光柱，光柱也越来越高。
“好了，可以了。”等到那光柱快要触到正殿的横梁了，小老头掌门打断了妘之南的回忆。
确实是天赋极高。彭星阑和掌门对视了一眼，
“你是火灵根。来的路上小星也跟你介绍过我们各个分流了，之南想学什么呀？”小老头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然你拜我为师吧！你就是师傅的关门弟子了！师傅什么都会给你最好的！”
妘之南飞快地扫了一眼双手抱在胸前，东看西看就是不看她的彭星阑，抿了抿嘴，手指又不自觉地在地上抠了起来。
“师叔……师叔不收弟子了吗？”她还是下定了决心，不好意思地冲着掌门笑了一下。
听到妘之南喊彭星阑师叔，小老头掌门促狭地看了彭星阑一眼：“这可得问你’师叔’了。”
彭星阑这才抬眼看过去，他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我们剑峰，是最锋利的武器，最惨烈的牺牲，最枯燥的修行。”
“我可以。”
“成为剑修，你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你了。”
“我可以。”
妘之南很坚定。倒不是因为彭星阑她才想成为一名剑修。她不识字，没读过书，也认为自己没有多少智力上的优势，画符隶炼丹炼器这些她也并不感兴趣。但剑修，她的父母是村长口中顶顶好的剑修。顶顶好的剑修是什么样？是不是她也变成顶顶好的剑修，她就能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了？
懵懂无知的妘之南不知道剑修是什么样子，但彭星阑却在自己每一天的生活中认知剑修。他看着妘之南天真又坚定的狗狗眼，在心里叹了口气，把别的话咽了下去。
“那你便是我昆仑剑峰的弟子了。”
他这样说着，阻止了妘之南向他跪拜的动作：“我不在乎这个的。”
彭星阑带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小徒弟向掌门辞别，临走前还恶狠狠瞪了一眼掌门。
等到两人走出了正殿，掌门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彭星阑，也还只是个两百岁的孩子啊。”
他的手撑在一边的地上，却觉得有些硌手。他将手移开，凑近看。
“嗯？！”
原本平整的砖面上被抠出了一个正殿模样的长条形，旁边还连着三个四边形的厢房。周围还被精心设计的不同山峰环绕。
谁看了都要夸一句有心人！
只有小老头想着修补灵砖又要从库房中掏出一笔不小的开销，顿时气得胡子飞起。内心里盘算着如何狠狠敲诈彭星阑一笔。
“绝对是彭星阑这娃子的报复！两百岁也不小了，也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了！”
第二天，彭星阑因在昆仑呼吸，被掌门罚款上缴三千仙玉。
……
妘之南正跟着亲亲师傅在剑峰晃悠。
剑修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剑，他要先为妘之南找一把适合她的剑。
彭星阑带着妘之南停在一间小院前，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这就是我刚传音给你说的师妹，”彭星阑拍了拍妘之南的肩，边说边向外走，“你师兄会为你打造一把剑，我先回去给你收拾一下院子，之后让你师兄送你过去。”
站在大炉子前的少年人头发乱糟糟的，鼻子上还架着个妘之南没见过的东西。妘之南觉得自己是真没见过世面，看什么都觉得稀奇，定定地看着那稀奇物件。
少年人面色冷淡，目光在妘之南的额头和脸上来回打转，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嘴角。
救命。这个师妹怎么长了张傻狗二哈脸。他回想起了那些年被拆家大王所支配的恐惧。
“我叫秦海理，主修炼器，辅修剑。目前是一名金丹期修士。”他伸出手推了一下自己鼻子上架着的东西，看出了自家师妹疑惑的表情，“这是我的本体眼镜。”
妘之南根本没听懂什么叫作本体眼镜，以为就是像说书人故事里的本命法器一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叫了声师兄。
“接下来我会问你几个问题，关系到你契合的剑的类型。”秦海理的表情严肃起来，连带着妘之南也感到了紧张。
“你喜欢唱，跳，拉普，篮球吗？”
妘之南只能听懂唱和跳，后面两个连听都没听过，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不懂这个问题和自己契合的剑有什么联系。
“那你觉得我的名字怎么样？别急着答，多念几遍我的名字？”
秦海理，秦海理，秦海理。妘之南在心里默念了几遍。
名字嘛，不都是差不多的吗？她有点疑惑，迟疑地开口：“我觉得……挺好的？”
“好在哪里？”秦海理本来有些心灰意冷了，听到这话，心里又窜出一点小火苗。
看着师兄期待的目光，妘之南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说她觉得大家名字都差不多吧。
“就……挺好听的。”
“唉。”秦海理叹了口气。
虽然已经放弃了，但总还是抱着些小期待，觉得可能是个不关心那些事情的现代同志。秦海理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寂寞极了。
“师兄，这些问题，和我契合的剑有什么关系吗？”百思不得其解，妘之南还是问了出来。
听到这话，秦海理的表情再一次变回原来冷淡严肃的样子。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这些问题当然和你契合的剑有关系了。这些问题怎么会和你契合的剑没有关系呢？这些问题的回答和你契合的剑有很大的关系。但这些问题究竟是在问什么东西呢？问的就是契合你的剑是什么样的。这个问题和回答的关系，就是很重要的关系……”
秦海理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一连串的话让妘之南听得一头雾水。这个师兄，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揭开大炉子的顶盖往里丢了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又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那个大炉子前面。他低着头往下面的小口添柴吹气。
秦海理看着顺利燃起来的火，快乐极了。简单粗暴就是他的至理名言！那些花里胡哨还时不时会打不燃熄火的引火术除了装帅一无是处！
这不就是她在村里烧火的动作吗？
妘之南想，他们修仙界难道没有一点自己的技术吗？
“往往最高端的食材，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秦海理吟诵着他那个世界的至理名言，脑子里浮现出炭烤松茸的画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句话一说出口，妘之南肃然起敬。她觉得师兄和修仙仙人都是有大智慧的，不然怎么能把这样的道理浓缩成这样一句通俗易懂的话？连她这种人都能从中品味出些许韵味来。秦海理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从不着调变成了不着调的聪明师兄。
她眼尖地看到秦海理乱糟糟的头发扫在地上，还有几缕要往火口里钻。说了句得罪，便急忙上前，以手为梳，将师兄乱跑的头发三下两下薅在手里。
秦海理觉得新来的小师妹可真贴心，又是帮他整理头发又是扇风的，让他心里暖洋洋的。
“……”
妘之南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一无所知的师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师兄，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就不要讲！”秦海理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随机又想起这是新来的小师妹，好像这样说不是很好，“没事，师妹，你说吧！”
妘之南悄悄将手背在身后，将那满满一把头发团在一起藏在背后，小声说道：
“师兄……你头发被我薅秃啦！”
人在着急的时候，手上确实容易失了力道嘛。
就，挺秃然的，她也不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