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鸣山布网
皇城，神武门前。
出宫来的两人正要上车去往朱雀街，远远看见有人策马疾驰朝皇宫而来，穆之颖认得此人是公主府的侍卫，他一等对方近前便高声问：“可是公主府上出事了？”
侍卫跳下马来抱拳道：“回三殿下，长公主无恙，而是刚刚诞下麟儿，特命小的来回禀陛下和皇后。”
“长公主生了？”
栀首雀跃，穆之颖也一脸欢欣，“走，我们去看看长姐！”
他抬手，栀首便撑着他手臂快步蹬上了马车。
“王爷，你听见没？长公主生的是位小公子~~”
栀首兴奋极了，穆之颖点头笑应：“孤听见了。”
“那这回大驸马可得好好请我搓一顿了！”
“搓一顿？”穆之颖听不懂，栀首笑道：“上回在你府上，我说长公主这胎必定是个男孩，大驸马不信，同我打赌说若我言中，便请我去八仙楼吃一顿大餐，看来今日咱俩都有口福了！”
穆之颖盯着她看，半晌又垂眸笑了。
马儿跑得欢快，没多久就到了长公主府，听闻宁王和华灿来了，大驸马亲自到门口来迎。
“驸马爷，钱袋可准备好了？”
一见面栀首就提赌约之事，大驸马笑得满面春风，“华二妹妹料事如神，崔某心悦诚服，我这就派人去八仙楼订上三天的席面随时敬候华二妹妹光临！”
栀首摆摆手，“哎呀，我同你玩笑呢~你还当真了。”
大驸马点头，“当真，我自然是当真的！”
穆之颖抬手恭喜，大驸马还礼有请。虽是弟弟，但他不能进内室探望便随姐夫去了厅中喝茶，栀首在仆妇的带领下直接去了长公主的房中。
刚刚生产完的长公主有些疲倦，栀首关切地询问了一番，旁边的嬷嬷一一替长公主答了，能听得出这二胎生得还算是顺利。
栀首从嬷嬷手中接过小公子抱在了怀里，看着那小小软软的小婴儿，她真是喜欢得不行。
抱了一会她小心翼翼地把孩子还给嬷嬷，想了想问道：“长公主，二公子可取名了？”
长公主回她：“还没，这要等他祖父来定，但是乳名嘛，我和驸马想着今年是牛年，所以”
栀首皱眉，“所以，你们该不会叫他崔牛牛吧？”
长公主笑了，“对呀对呀，你想的和我们一样诶！”
唉
栀首心中叹气：剧情都乱成这样了，想不到这崔二公子的乳名还是逃不过自己当初那敷衍了事的设定。
“呃，其实牛牛也挺好的小公子以后定能像小牛犊一样健康茁壮。”
栀首极力找补，长公主却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陪护了一阵，产妇需要休息，她便退出了卧房。
前厅，大驸马已经备下了家宴，饿了一上午的栀首吃得挺开心。这时崔府的几个婆子来了，给大驸马解释称洪氏病了，下不来床，只好派她们先来给长公主送些补品。
栀首瞅着那几人忿忿不平小声道：“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儿媳妇需要人照顾的时候生了病，这一听就知道是在撒谎。公主府那么多下人又无须你做什么，不就是亲自来探望一眼都不愿吗？”
听到她这抱怨，穆之颖放下筷子，饮下一口清茶，嘴角凛起冷笑。
洪氏生没生病他不清楚，但他知道要不了多久洪氏就会被崔尚书休掉，因为她迷上了巫蛊，正一门心思地躲在家中画符诅咒长姐。只要时间一长必露马脚，届时崔尚书为了整个崔家自然会将她逐出家门。
而引诱洪氏犯错的道人正是他一手安排的。
没了崔家庇护，弄死这贱妇就更轻松了。
傍晚，宰相府。
“王爷，回吧。”
这是栀首第三次开口让穆之颖回去了，可他依旧没挪脚。
“孤等你进去了再走。”
穆之颖脸上挂着笑，栀首无奈，只得转身进了门。
“华灿～”
“什么？”
穆之颖又叫住了栀首，她立刻回头。
“下个月父皇要到围场狩猎，出发那天孤来接你。”
栀首先是一愣，随即噙笑点点头，“好。”
“快进去吧~”
穆之颖站在门口，直到女孩的身影过了垂花门，他才慢慢往回走。
“哟~~~你俩约会回来啦？”
小刺梨抱着肘靠着影壁墙，坏笑着冲栀首笑道。
“你俩进展飞速啊~~~”
栀首拨了下头发，理直气壮道：“这不是听了你郝大师的意见，先跟他谈谈恋爱，再寻找机会么。”
小刺梨撇嘴，“什么叫做听我的呀，分明是你自己很享受其中！”
栀首恢复了正色，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吗？剧情又提前了。”
“什么意思？”
“穆之颖刚刚跟我说下个月光帝要到围场狩猎，可原剧情里的秋猎不是要等到九月份吗？”
小刺梨挠头，“对哦~那也就是说，距离晋王跳反已经没几天了呀！”
栀首忧心忡忡，“不过我们知道了没用，关键是穆之颖他不知道啊~而且剧情变动那么大，穆南斐具体怎么计划的谁都不清楚，就算提醒了他也没什么用。”
“那还能怎么办？”小刺梨耸耸肩，“希望男主光环再保佑他一回吧！”
……
夜已深了。
丫鬟七喜见栀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以为是屋里太热，便走到窗边想把窗户再往外推一些，可当她刚伸出手去就听见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破夜而来，直直插在了窗棂上。
“小姐，你看！”
栀首跑下床，见那箭上绑着纸条，她拔下箭来打开纸条一看，立马惊道：“小刺梨，你说的男主光环来了！”
七月一到，大荣皇室及宠臣家眷前往鸣山围场狩猎。
此刻是暑热正盛之时，光帝打着狩猎的名义躲进山里，实则就是他给自己和大臣们放了个短期暑假。
按照惯例，狩猎一般是皇帝为了检验各位皇子骑射技术的时候。不过除了老八以外，其他三个都已经成年，他们的水平光帝心知肚明，看不看也无所谓，主打的就是一个大家开心就好。
或许是之前没深入了解过自己这个三儿子，等到宁王一下崭露了头角，光帝看他是越看越满意。今日经过一上午的捕猎，宁王猎得了两头野猪和一只山豹，还有一些小的飞禽，这本不算太显眼的成绩，但光帝当着众人的面不停夸赞，称老三很有自己年轻时的风采。
听着光帝自吹自擂，小刺梨啃着香瓜，憋住了笑：这老皇帝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男主哪里像你了？你要是有你儿子一半的腹黑和狠辣，这大荣国就不会出现华云峰和董玉山两大权臣了。
官员们附和着光帝的话，晋王的脸色愈发难看，丽妃见儿子有些沉不住气，赶忙轻咳两声提醒他：“我儿莫恼，那老三不过是刚立了功，风头正盛，等过段时间你父皇便会记起你的好了。”
穆南斐恨恨一眼，冷笑道：“母妃你放心，等过了明晚他就再也风光不了了。”
丽妃目光一怔，还没等她来问，穆南斐就低声叮嘱道：“母妃，你记住明晚亥时前一定要称醉回行宫，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
“你”
“别问！”
穆南斐眼中浮起一层阴影，丽妃大概猜到儿子要做什么了，手不觉抖了一下。
一旁的涂佘氏则漫不经心地拿起一块栀首送来的酥饼，轻轻咬了一口，牛乳味浓郁，她吃着格外香甜。
与此同时，这头的宁王又开始来向栀首献殷勤了。
“华灿，等晚些日头不那么毒了，孤领你去林子里转转，打点野兔锦鸡什么的，可好？”
穆之颖走到栀首身边笑意浓浓，栀首递给他一块西瓜，点头应他：“好啊。”
小刺梨丢了瓜皮，嘟哝着：“咦~~~这恋爱的酸臭味。”
穆之颖以为小姑娘嫌弃自己有汗味，赶忙偷偷低头嗅了嗅，栀首见状捂嘴偷笑，“王爷，她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小刺梨看他紧张成那样也不由笑出了声，拍拍手跟他解释起来：“宁王殿下，我这句话的意思呢不是说你身上有味道，而是提醒你俩别当着人卿卿我我，这样旁人会觉得酸得不行。”
“哦~”穆之颖竟然很认真地点了下头。
“哎呀，无聊死了，我去看看小殿下在干嘛。”小刺梨一抹嘴巴站了起来，班蔚拿起伞快步跟到她身后，俯身道：“小殿下和五公主在溪水边钓鱼，要不要我也给你弄根鱼竿来？”
小刺梨摆摆手，“我没那个耐心，看看就得了。”
“嗯。”班蔚不再说话，像个贴身秘书般一路给她撑着伞。
到了溪水边，小安王、五公主、还有都娇公主都在，小刺梨挨个看了看她们桶里的鱼，大大小小还都不少。她立马喜道：“看来晚上咱们有烤鱼吃咯！”
正午的日头抵着晒，都娇公主旁边的树荫太少，即便有宫女帮她打伞扇风，但很快她就汗流浃背了，一张小脸热得发红。宫女怕她中暑，小声劝她歇一会，回帐里吃点瓜果，等下再来。
都娇公主擦了擦汗，把鱼竿递给另外一个宫女，便起身走了。
小刺梨坐到岸边脱去了鞋袜，班蔚问她要干嘛，她说想捉螃蟹，小安王听见了也立马有样学样要跟着下水。
“凭我的经验，这石头底下肯定有螃蟹，班大人，你去帮我们拿个桶来。”
班蔚应好，转身去找桶，小刺梨牵着小安王趟进了溪水里，由于脚下一块石头不稳，两人刚踩上去身体便剧烈摇晃起来。
“当心——”
贤王穆嘉赐不知从哪窜了出来，直接踩进水里一把扶住了小刺梨。
原本小安王已经站稳了，可被六哥这一撞，直接坐到了溪水里。
“欣怡，没事吧？”
“没事。”
小刺梨急忙抽回了胳膊，俯身去拉小安王，小安王则气呼呼地瞪着穆嘉赐，见八弟这般狼狈，他一阵大笑后才想起来道歉。
“老八，真是对不住了～”
“哼！都怪你！”
小安王从水里爬起来，就看到了班蔚那双想杀人的眼睛。
“六殿下是来找都娇公主的么？她刚刚回帐了。”
听到班蔚的声音，穆嘉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头也不回的闷声道：“孤知道！”
转身，他想去牵小刺梨的手，“欣怡，孤帮你抓螃蟹吧～”
小刺梨往后退去，快速向班蔚招招手，“呀，你怎么才来呢～你不来扶着我，我都站不稳～～～”
她这语气又黏又腻，是平时耳濡目染，从栀首那里学来的撒娇技能。
听到小刺梨这一句，班蔚眼中的戾气瞬间化为柔情，忙不迭应道：“我就来，就来！”
小安王也趁机奚落六哥道：“你快回去吧，我们不想让你参与！”
穆南斐气到拳头都硬了，心下暗暗发誓：只要明晚四哥大计得逞，自己第一个就杀了班蔚。
不过，在小刺梨面前他不敢显露自己的真实情绪，淡淡一笑抬起湿漉漉的靴子上了岸。
班蔚冷冷看着穆南斐，一等他经过自己身边便悄悄伸出脚绊了他一下，穆南斐当即就跪到了地上，手心也被石子硌得生疼。
“班蔚，你——”
班蔚模仿他方才关心小刺梨的语气茶味十足道：“六殿下，你没事吧？”
穆嘉赐起身来想发作，可瞅见自己的心腹正朝溪边走来，似乎在寻他，他没时间计较，一甩衣袖，用力推开班蔚怒气腾腾的走了。
班蔚冲着他的背影嗤笑了一声。
回过头来，见小刺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得意极了，嬉笑着跳到水中把小安王抱到了怀里。
“欣怡，捉螃蟹没意思，我教你布陷阱抓野兔吧。”
小刺梨皱眉：这家伙不叫我郝姑娘了？
“欣怡，好不好？”
小刺梨不想理他，小安王倒是拍手道：“好好，那待孤换了衣裳同你们一起去！”
班蔚继续追着小刺梨，“欣怡，你说句话呀~~”
“欣怡？”
小刺梨脸红红的，生怕被往来的宫人瞧见，挥了挥手恼道：“行了，别喊了，我跟你去便是了！”
狩猎的第一天结束，一切风平浪静。
第二天，天一亮，光帝领着几个儿子往更远的地方去打猎，栀首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天，直到黄昏时才看见狩猎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行宫外升起了篝火，御厨们将猎来的动物都做成了美食，为讨光帝欢心，丽妃此番还特地带了乐师和歌姬，众人一边欣赏歌舞，一边把酒言欢，连不怎么饮酒的皇后也端起酒杯来尝了一杯。
酒刚入口她便感觉清冽甘醇，回味中还有淡淡的花香，于是询问全公公这酒叫什么名字，全公公回道：此酒名曰玉合醉，是温妃所酿。
皇后诧异，这温妃向来是自酿自饮，从不曾给各宫送去过一壶半坛，早些年陛下对她尚有情分在，借口想喝酒去到浮碧宫找她时，她每次都推脱说没酒了或是酒酿坏了，想不到这次竟然会如此大方。
全公公笑说可能是温妃得知三殿下和华二小姐已定下婚约，心情愉悦所以也就舍得了。
皇后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这做母亲的都盼着儿子能觅得贤妻，温妃虽素性冷淡，但终归还是疼爱儿子的。
温妃的酒确实好，光帝喝得开心，兴起时还不计前嫌的同她碰了杯。
落日拖着火红的尾巴跌进了西边的山川背后，夜色渐渐笼罩大地。
行宫这头歌舞升平，围场外却暗影重重。
戌时六刻一过，众人都已经酒足饭饱，不少酒量浅的官员被侍卫搀扶着离了席，丽妃也扶额说自己喝多了。
见她步步远去，栀首不由看向穆之颖。
还有两刻钟，大战即将一触即发。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夜风吹得行宫外的树木沙沙作响，突然数百道火光同时亮起，照亮了所有人的脸。
“董承嗣？！”
光帝还未开口，晋王便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你带兵到此作甚？”
董承嗣没有回答，董玉山则上前抱拳道：“陛下，晋王密谋造反，臣已经将叛军悉数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