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男人真善变
滇南北部，百花岭，北峰寨。
宫举人正在和宫秀才讨论张坤啥时候能给钱的问题，手下汇报说有一名使者前来，宫举人心想必是自己的钱到了，乐颠颠地跑到前厅去。
在前厅等候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青年人，白净的脸皮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眉宇间透露着英气和威严。
“宫寨主，在下贾明，今日奉张将军之命，前来传话。”叶青双手抱拳，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编的名字。
传话？宫举人眉头一挑，心情值降了一半，“哦？不知张将军有何指示？”
叶青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这又瞬间拉高了宫举人的心情值，“这是一千五百两。请寨主先收下，因为时间紧迫，稍后会将另一半奉上。”
一千五百两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当他从苏言蹊手中拿到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按道理她应该身无分文了。
“各家凑了凑，先给这么多。”苏言蹊敷衍地说道，她心里想总要给那些联名上奏的将领和乡绅们一些教训，所以这钱就由他们悄悄地出吧。
宫寨主见叶青的态度诚恳，手上又有大把的银票，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容，他从座位上下来，与叶青熟稔地聊起天来。
“贾老弟啊，我刚刚还和秀才说，你们张将军是最讲信用的人，我先前帮他解决了苏白里身边的两个心腹，然后这次又解决了苏白里，他马上就要坐拥整个滇南了，我要的这些钱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我也不是自己享受，只不过这几场仗下来，我寨中也有不少兄弟死伤，我总得需要点银子安排安排。你说是不是？”
叶青的眸光变冷，原来是张坤勾结山贼，那他师父是被设计而死的，他心里有些气愤，既然张坤能勾结山贼做出这样的事，那其他的事也有待商榷。
“老弟，你怎么了？莫非我说的不对？”宫举人看不到假面下叶青的表情，却看的到叶青的眼神有些冷淡，退后一步问道。
叶青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转而笑着说道，“那倒不是，只是想起来时张将军还有嘱托，我正不知如何说呢？”
宫举人见他脸色好转，也不在意，“但说无妨。”
叶青露出有些为难但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不瞒宫寨主，其实我家将军手头并不宽裕，这一千五百两银子也是各家拼凑出来的，只因我家将军现在并未完全掌权，王府中的金银珠宝都在京城来的杨大人手中把持，加上杨大人对我家将军颐指气使，这些天也实在不好过，所以当日寨主收下来时我也是焦头烂额，并非有推脱之意。”
宫举人听完这其中缘由，本来对张坤先前的态度抱有的怀疑一扫而空，拍着叶青的肩膀道，“我与你家将军本就是一个军营中出来的，只是我过不惯从军的生活，索性带着几个志同道合的人来到这百花岭占地而居，先前张坤一直待我不薄，如今他遭遇此等屈辱，竟不与我说，实在是不把我当兄弟。”
叶青不知二人竟有此番渊源，心里吃惊，“在下不知寨主与将军竟是故交，那我就直言了，张将军最近一直在谋划刺杀杨剑楼，夺了朝廷没收的财宝，但碍于我家将军明面上还是朝廷的人，总会留有破绽，因此还没有想到万全之策。”
宫举人乃一介武夫，自然是没什么智谋，能有今天多半也是靠与张坤暗中勾结，所以一听叶青说起此事，加上之前与张坤联手的经验，便一拍手道，“这好说，刺杀抢劫这等事就由我来代劳，只是这钱财上我有点需求。”
叶青先是露出一丝为难的神情，“寨主若是能助将军一臂之力，事情自然就好办了，至于好处嘛，将军不但会将剩余一千五百两奉上，抢来的财宝当然也有份。”
宫举人心里本想提出三七分，但想到自己动手杀人抢劫，到时候这钱是落到自己手里，怎么分当然他说了算，索性就笑笑。
“我与张坤兄弟一场，你回去告诉他，我听命行事。”
话说杨剑楼来到滇南已经一月有余，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计划明日启程先押送犯人前往西部边境，然后回京城复命。
谁知当晚刚入夜，就有一伙黑衣人侵入他的住处，他衣衫不整地从床上爬起来，提起床边的刀就出门应战。
苏言蹊和冬儿坐在恰能看到战况的高处，看到杨剑楼和他的手下与宫秀才和他的手下正在混战，杨剑楼嘴里骂骂咧咧的，手上动作却是行云流水。
“看来小吴说的不错，杨剑楼确实是从战场中走出来的，即使养尊处优那么久，身手依然不错啊！”冬儿一边看一边赞叹道。
苏言蹊也点点头，“是我小看了他。”
夏儿的交情也不是白攀的，不仅给大家每日保证了伙食，还为苏言蹊提供了不少关于杨剑楼的情报。
杨剑楼，原来也是上过战场的，他当年在北边戍边几场大战中有过不少成绩，随后一路高升，直到被调到京城外围防守，日子越过越平淡，连样子上都少了战场上的戾气，变得市井油腻。
苏言蹊看着杨剑楼兴奋的眼神，嘴角不禁一挑，看来这位杨大人很期待上战场呢。
双方交战了一会儿，叶青就带着一对人马赶到，宫秀才以为是援军到了，谁想到叶青对着他就是一刀，很快局面就稳定下来了，叶青故意放走了几个受伤的山贼，其他人全部落网。
没多会儿，张坤带着他的部下也出现了，宫秀才一看见张坤来了，便指着他骂，说他背信弃义，一股脑地将以前勾结的事情胡乱说了一些，张坤听了后也给了他一刀。
苏言蹊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在角落里偷偷放了暗器，宫秀才就在张坤拔刀的瞬间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将军这难道是杀人灭口？”杨剑楼拄着手中的剑，冷笑道。
这时，苏言蹊注意到张坤身后站着一个她从未见过也未听过的人，此人中等身材，长相平凡，扔在人群中本来不会惹人注意，但他偷偷对张坤说了几句话，这才让苏言蹊看到他的眼中泛着精光。
他似乎提示张坤收敛情绪，张坤这才笑道，“杨大人说笑了，何来的杀人灭口，在下只是愤怒这群山贼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作乱，想到之前枉死的兄弟，一时没控制住情绪。”
杨剑楼披上属下拿来的衣服，也笑说，“张将军怎么知道这些人是山贼？哈哈，我还以为是谁雇来的杀手呢。”
这群人皆是蒙面的黑衣人，确实难以辨认他们的身份，张坤心知自己多言，不禁有些发虚，含混地说道，“哦，刚刚那贼人污蔑我杀害同胞手足，我那些同胞便是死在山贼之手，想来就是山贼无疑了，杨大人这么说，倒是在下鲁莽了。”
杨剑楼嘴角一撇，眼睛里充满了不屑，“真当老子是吃素的，几个小毛贼也想偷袭我，听说你们滇南的几位大将都死在这群山贼手里，我看不是敌人凶狠，恐怕是自己人没有用。”
杨剑楼的话嚣张狠厉，张坤被说的头脚冒汗，不过他自知理亏，只得连声抱歉，好不容易才将杨剑楼安抚好送回屋子，自己才带着人马离开。
张坤很好奇为什么宫举人会刺杀杨剑楼，他仔细审问了这些被抓的人，可是他们都是些虾兵蟹将，哪里知道其中的细节，只是说要来杀人越货，还说有内应，这可让张坤摸不着头脑了，他自己并没有作此打算，何况钱没有到手，宫举人怎么会出手，到底是谁呢？
宫举人得知自己派去的人全军覆没，连自己的二弟也被抓，非常生气，便立马派人送信去质问张坤。
等了几天也不见回信，更不见信使回来，便又派人送信和寻找上一个信使，仍是同样的结果。
苏言蹊将手中的信烧了，是她命令秋儿注意北风寨的动静，一见有人送信就杀人抢信。
而张坤也同样差派人去送信询问缘由，宫举人顺利接到了信，信中的主要内容是指责他为什么要刺杀杨剑楼，表示他从来没有与他有过什么约定。
宫举人一把撕毁了信件，将桌上的物件全都推翻在地，“好你个张坤，设计陷害我，现在却想要撇清关系。”
“寨主，不好了……”一个山贼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之前送信的人回来了……。”
宫举人见属下支支吾吾，他快步走出去一看，门口罗列着几人的尸体，他心中愤恨万分。
“张坤！你欺人太甚！”他一怒之下也将张坤派来的信使杀掉。
张坤一直没有接到宫举人的任何讯息，直到他派去送信的人的尸体被送了回来，他也是大怒，联想当时他狮子大开口要三千两的嘴脸，此次必定是仗着自己一贯的包容和忍耐，想要谋害朝廷大臣，抢夺王府的财宝。
“贪婪的家伙！”张坤咬了咬牙，“我倒要看看你没有我的保护，能支撑多久。”
正巧这时，以叶青为首的众位将军前来议会，他们都建议将宫秀才的人头挂在城门上，缓解这些日子山贼给大家带来的恐慌，以振民心。
张坤听完有理，比起民心，宫举人的效忠一文不值，反正他本来就打算找机会屠寨。
宫举人在寨中正思量他的二弟宫秀才的情况，就有人战战兢兢地来报告说，“二当家的人头被挂在城门上了……”
宫举人心中一痛，吐出了一口鲜血，“原来你想踩着我们再高攀一步。”
当天夜里，他不顾众人劝阻，于城门上取下宫秀才的头颅，索性他武功尚可，安然归来。
随后他将宫秀才安葬在百花岭后，并在坟前起誓，誓要杀了张坤为弟弟报仇。
经历了刺杀事件，杨剑楼的行程又往后延了几日，临行前的晚上。
苏言蹊又从王府中出来，这次来到了海边，她面对着大海站了许久。
叶青来时，只看到一个身形窈窕的少女，目光悠远而沉静地望着海面，脸上带着一贯的清冷。
“你来了。”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
叶青自从得知张坤与山贼勾结先后设计陷害了李文、赵武和苏白里，便日夜寝食难安。苏白里是他一直敬佩的师父，其实他打心底里就是相信他师父的，但他本人又极为固执武断，这让他陷入了思想上的两难境地，只能说苏言蹊说得对，幸亏苏白里死了，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两天他思前想后，想到当初指向他师父种种罪状的证据似乎都是张坤有意无意透露给自己的，他不傻，张坤能勾结山贼杀害苏白里，那么捏造几个证据陷害苏白里又有何难。其中细节他又秘密调查了一番，然而说过话又无从考证，看过的信也不知从何寻找，但他越想越觉得错怪了苏白里，凭他苏白里的为人，怎么会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更何况要反早就反了，还要等着你来问罪。
叶青心中有些羞愧，恨自己太过武断和愚蠢，若是早一点看清张坤的阴谋，苏白里也不至于死于非命，最起码还可以问个清楚。
他想到苏白里的骨灰被苏言蹊撒入大海，于是他也来到海边。
“郡主，末将无能，让小人趁虚而入，陷将军于不义。”叶青眼里噙着泪水，跪在苏言蹊面前，幸好师父的女儿还在，总算可以弥补。
苏言蹊见他下跪，眉头微皱，“别跪着，低着头说话很累。”
“郡主，我这两天想来想去，也觉得师父不可能做谋反这种事情，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不如我们上书到京城，为师父平反。”叶青看向苏言蹊的眼神坚定且诚挚。
平反？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你所看到听到的那些罪证，细想之下必定漏洞百出，难道皇上就看不出来吗？”苏言蹊薄薄的嘴唇中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眼中是压抑着的怒气。
叶青被说的一愣，随即眼睛睁大道，“莫非？”莫非是皇上故意为之。是啊，若非皇帝授意，谁又能动得了滇南王。
“这其中的原委还需细查。”苏言蹊见叶青眉宇间闪着对此事的不可思议，不禁笑道，果然还是个武断的主儿。
她还是之前的想法，到底是皇帝亲自布局还是顺手推舟，去京都看看就知道了。
叶青见眼前的女子年纪并不大，但说出的话却沉稳有力，加上她是苏白里唯一的女儿，双手抱拳道，“属下愿追随郡主，辅佐郡主重整滇南。就算杀上京都，也要将此事查个清楚。”
“重整滇南，我暂时没什么兴趣。”苏言蹊的眼睛望向碧蓝的海水，不知是阳光刺眼还是她故意的眯起眼睛，嘴角微挑的她像一个看到猎物的弓箭手，“那是对你的考验，而我，将借此机会到滇南之外走走，最近我发现这世上的人果然千奇百怪，十分有趣，我倒想知道这事情背后到底藏了多少阴谋鬼祟。”
“郡主，此番您是去边境服役，如何查清楚事情原委，不如先夺下滇南政权。”叶青一顿豪言壮语。
苏言蹊惊奇地看向叶青，这家伙，变得也太快了吧，之前还对苏白里谋反一事摇摆不定，眼下就要帮着她造反了，真不知后面能不能经受住考验。
她淡淡一笑，“我自有打算，你不必管我。父亲说过，你年纪尚轻，心智不稳，容易受人摆布。过一段时间，军心必定动摇，你更大的考验在后面，你要真想效忠啊，帮我守住滇南就行了。”
叶青没有再多言，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美丽的脸庞上散发着摄人心魂的气势，似乎是一头刚刚睡醒的雄狮。她说自有打算，那一定是有计划的，他就遵照她的吩咐，将滇南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