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不方便走正门
“张坤……”苏言蹊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片刻后她对从未在人前露面的秋儿说，“秋儿，你这几天跟着张坤，有异常情况立马告诉我。”
要想搞清楚现在的情况，她似乎只能先从张坤入手，从今天的表现来说，张坤明显是背叛了苏白里，至于怎么背叛的，还得调查一下。
苏言蹊共有四个贴身侍女，名字里分别含着春、夏、秋、冬，秋儿是其中的暗卫，此刻刚好派上用处。
为首的春儿就是那日代替苏言蹊在宴会上跳舞的少女，姿色在三人之上，她自小就跟在苏言蹊身边，对苏言蹊的言行举止十分熟悉，因此经常代替苏言蹊参加各种场合，也因此总给人高人一等的感觉，但究其本职，是负责苏言蹊的生活起居、吃穿用度的大丫头。
夏儿是四人中最泼辣的，个子不高脾气很大，牙尖嘴利的她专门负责苏言蹊的出行事宜，她生性直爽，灵动讨喜，十分擅于与人打交道，即使话多也丝毫不影响苏言蹊对她的喜爱。
冬儿跟她的名字一样，终日冷若冰霜，处事稳妥谨慎，因此她才是实至名归的内务掌权第一人。
眼下苏言蹊和三个侍女都被关在房中，大概觉得她们都是弱质女流，用不着那么多人在这儿看着，门口仅有两个守卫。
“喂，饿死了，你们不给我们送饭，想让我们饿死吗？”夏儿撸起袖子朝门外喊道，俏丽的声音让人恨不起来。
见外面没人回应，她走到门前，一下子把门打开，两把交叉的佩刀横在身前，阻挡了她的脚步。
“我还当没人呢。”夏儿倚在门上，笑着问道，“你们是从京城来的吗？”
两个侍卫见她长相娇小，并没有危险性，便点了点头。
这不点头倒好，点头之后，夏儿就打开了话匣子，从滇南的地貌讲到滇南的人文，再到滇南的美食，说的两个守卫一愣一愣的。
“说起来，还真有点饿了。”夏儿摸了摸自己空瘪的肚子，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
其中一个守卫听了半天，不禁对这个姑娘生出几分亲切之感，“等会儿就会送饭过来。”
话音刚落，一个凶神恶煞的侍卫拎着两个食盒走来，一个是给两个守卫的，另一个则是给屋里四位姑娘的。
“哎，你们俩盯紧一些，别想什么不该想的事情。”他放下食盒，粗声粗气地对守卫说。
不该想的事情？夏儿听到不禁一笑，这位送饭的大哥多虑了，就算他们有这个心，可能没这个命。
她赶快将她们几人的食盒端进屋子，打开一看，只有米汤和一碟咸菜。
“这是什么呀？”夏儿大叫了一声，又冲到门口，偷偷瞄见守卫的食盒，两碟小菜一荤一素，四个馒头，也十分简单。
春儿看到食盒后，忍不住哭了，“我们小姐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饭……这群人太不像话了。”
苏言蹊缓缓坐在饭桌前，冬儿见状赶紧给她盛了一碗米汤。
“都坐下吧。”苏言蹊用勺子搅了搅米汤，汤水里看不到几个米粒，“山珍海味吃多了，换换口味也不错。”
其他三人闻言也都收起不满的情绪，开始第一顿简餐。
就这样持续了几天之后，夏儿忍不了了，她又一次与守卫攀谈，这次他们已经比较熟识了。
“要我说，你们俩也算是有点倒霉，我看你们这两天吃的也普普通通，而其他人一定都在吃我们滇南的美食。”夏儿不顾形象地坐在门边唠起磕来。
“我说吴大哥，你看咱们这么投缘，不如你让我们去厨房做点儿好吃的，当招待远道而来的你们了，如何？”夏儿捋了捋头发，继续道，“你也知道我们小姐以前的身份，她一向嘴刁，吃的东西从来都是我们自己做的，所以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你说了半天，就是想去做饭？？”侍卫小吴总结道。
“是啊！”夏儿点点头道。
“哎，那你早说啊！”小吴粗壮的声音中也带着一点豪爽，“你吴哥我看上去很凶吗？我还怕你们跑了不成？”
“是是是！是我多虑了。”夏儿脸上堆着笑，心里骂骂咧咧的，“不过，还是请您跟我们一起去吧！”
最后小吴跟着夏儿、冬儿一起去了厨房，另一个守卫小李则守着房门。
过了一会儿，三人各拎着两个食盒走过来，一下子从食盒中拿了十几个菜出来，样样都很精致，不禁让小李睁大了双眼，就是在京城，他们也没吃过这样好的菜式。
“我说吴哥，你们就去了厨房？”小李相比之下更呆一些。
“别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小吴推了推小李嘲笑他，殊不知他刚刚也是这副德行。
苏言蹊见他们二人朴实无华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这样的人实在不忍心对他们下手，当然也用不着。
在夏儿盛情邀请下，两位侍卫小哥一同坐在了桌子跟前，他们二人正对面就是苏言蹊，两人虽是粗人，却也知道自己和苏言蹊不仅男女有别，而且身份有别，即使她已经被贬，但看她吃饭的样子和不动声色的表情，都让他们倍感压力。
幸好席间夏儿不断地说话缓解气氛，让他们得到了短暂的放松时刻。
饭后，两人仍旧在门口守着，但心情都放松了些，或者说得意了一些，毕竟也算是有四位美女作陪了。
没过一会儿，送饭的人又来了，他见两人不似往常那样急切，心里有些诧异，不禁问道，“没有什么异常吧？”
小吴对他已经颇有意见了，大家本就是平级，他凭什么颐指气使，但生性随和的他还是指了指屋里，“你看，四个人一个不少。”
送饭的侍卫看到小姐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看书，其他三个人都在旁边，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你说这人，瞎管什么？谁比谁高贵了？”小吴在他走后骂道。
夏儿笑道，“要我说，是吴大哥您大人有大量，不与这等小人计较，有些人就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
小吴笑呵呵地对着夏儿直点头，这小姑娘说话总是很中听。
他当然没注意到正在拿书的手抖了一下，书后的脸色有些暗淡，春儿的嘴唇有些颤抖。
冬儿不禁瞥了夏儿一眼，示意她到此为止了，夏儿一向看不惯春儿大小姐脾气，以前就挤兑她，可眼下什么情况，她心底叹气，怎么都这么不省心，也不知道小姐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有什么事。
半个时辰前，秋儿回来了。
“小姐，我发现张坤似乎与山贼勾结。”秋儿的一句话让苏言蹊眸子里瞬间起了一股杀气。
“你怎么发现的？”夏儿也是眉眼一横，十分吃惊。
“我刚刚看他偷偷进入内室，听到他与一个山贼的对话，听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张坤能掌权，全赖于他们的老大帮忙把老爷杀了，因此想要三千两白银作为报酬。”秋儿平静地叙述着刚刚探听到的消息。
“三千两！”唯一对数字敏感的冬儿吃了一惊，“不小的数目，张坤答应了吗？”
“张坤的反应跟你一样，让那个人先回去，说是再想想。”秋儿看了一眼冬儿，随后又跟苏言蹊说。
春儿在一旁听完，心里同样吃惊，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她心里越来越担忧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苏言蹊眉头蹙起，原来山贼一事本质上是张坤所为，看来是他先与山贼勾结杀害李文和赵武两个左膀右臂，随后又设计杀害苏白里，好你个张坤，实在该死！
“小姐，我还打探到关于老爷定罪的事情。”秋儿继续将这几日探听的事情汇报给苏言蹊。
张坤与杨剑楼在酒桌上的谈话透露出，是他将苏白里的死讯传给京都，不过同死讯一起到京都的还有罗列苏白里数条罪状的文书，以及多人的联名状，这些人便是与苏白里素日不和的将领、乡绅，皇帝看到后震怒，立马下令抄家。
“即便是这样，也太过武断了，不派人来调查核实，直接就抄家？”冬儿听到后，脸上终于有些愤恨的情绪。
苏言蹊轻轻一笑，似乎并不在意，“你说的对，问题就在这儿，恐怕是我们的皇上只需要这么一个机会而已。”
冬儿停顿了一会儿，随后眼中出现一抹吃惊，而夏儿则从头到尾都是一头雾水。
“小姐的意思是，这件事难道是皇上指使的？”春儿娇滴滴的声音中透露着不可置信。
苏言蹊摸了摸袖口中的玉玦，声音冷静而悠远，“那倒未必，可能是他人指使，这件事皇上只是顺手推舟。”
会是谁呢？太子？三皇子？又或是其他人？
“小姐，我们眼下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被流放边疆吗？”冬儿问出了大家心中的困惑。
怎么办？苏言蹊思索了片刻，“我自然是要去看看究竟谁是幕后推手，不过眼下嘛，先解决一下张坤的问题。”
苏言蹊的嘴角微挑，眼里放着光，这些事情似乎都没有使她忧虑，反而燃起了她的兴趣。
她又想了想当前的情况，苏白里的残余势力都已经被关押等待流放，实在没有可用之人。
突然，一个年轻的面孔在脑中闪现，那日他是跟在张坤后面的，这个人，怎么会跟在张坤后面呢？
“春儿，我要出去一下，你代替我在这儿，秋儿你也留下。”苏言蹊安排部署了之后，便从窗户翻了出去。
春儿本想问问，但小姐做事从来都不需要过问，她心底里暗想小姐已经不是郡主了，为什么她还要做同样的事情。
她拿起书在椅子上刚坐下，送饭的就来了。
苏言蹊从王府中出来，去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宅子，她刚跳上墙头，迎面便飞过来一个石头，随后一个身影朝他奔来。
她转身就跑，轻功卓越的她故意放慢了步子，见对方就快追上了，便停下脚步与他过了几招。
对方见她似乎有意试探，便停了手，这才注意到与他交手的人竟是位姑娘。
“你是谁？为何鬼鬼祟祟？”年轻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威严。
苏言蹊轻轻一笑，“我这不是不方便走正门吗？”
“不方便？”男子又打量了一下苏言蹊，似乎有点面熟。
“在下苏言蹊。”不怪他不认识，毕竟苏言蹊很少出现，更没有与他见过面，“很巧，我父亲跟我提过你，我恰好记住了。叶青。”
“你是师父的女儿！”叶青恍然道，随后又露出一副警惕的神情，“没想到你会武功，竟能从王府逃出来。”
“你武功也不错，而且天赋极高，是个将相之才，哎，只是眼光差了点。”苏言蹊见叶青眉宇间隐隐现出一些不屑，便继续道，“看来处事也不够沉稳。”
“你……一个罪臣之女，有什么资格评判我？”叶青冷峻的声音中带着薄怒。
苏言蹊双手放在背后，冷漠的脸在阴影中更显幽暗，她的声音似乎是字字飘入叶青的耳中，“叶青，我父亲是你的师父，他的为人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为什么要背叛？”
“背叛？”叶青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悲伤，“是师父背叛了我，背叛了整个滇南，他背弃了他曾经信守的。”
“可笑。”苏言蹊锐利的目光看向叶青，口中的话语如同刀子一般，“你也不想想我父亲，都已经是滇南王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在想，当我看到他写的谋逆之言，亲耳听他说要杀上京都时，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叶青情绪有些激动。
“那你跟他当面对质了吗？”苏言蹊冷冷地逼问道，“你怕他杀人灭口？”
她见叶青不说话，继续道，“那也好过，怀疑的种子到现在还在心里，摇摆不定的心到现在还没有安定吧。你一定庆幸我父亲被山贼所杀，不然你到现在还不知道站在哪一边呢？”
叶青被说中心事，不错，他素日最佩服的人就是他的师父苏白里，当他听到苏白里扬言要杀到京都的时候，他内心是震惊的，随后张坤又将一封信拿给他看，信中的内容是江南戍守的将领要联合他杀了皇帝，他几次想找苏白里问清楚，但他害怕，怕结果是他想的那样，后来苏白里被山贼杀害，张坤将罪证上交朝廷，杨大人很快来抄家，张坤力保之下，他和他年迈的母亲才得以安然，这个结果对他而言，说不出哪里不好，又说不出哪里好。
“想知道真相吗？”苏言蹊的侧面隐在黑暗中，月光下的另一面轮廓清晰、清冷至极，“我会让你慢慢明白，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