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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永平五年 四月二十 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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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平五年 四月二十(农历三月廿五) 谷雨 春暖花开

    经过两年的经营,平江的一切生意都蒸蒸日上。

    四月二十,大街上张灯布彩,一派喜气洋洋。我坐在家中亦能听见喧闹之声,我问桃花:“何事如此欢腾?”

    桃花出门去看,回来还捧了一堆糖,她分于我吃:“是北夜来信使,说北夜王后诞下一对龙凤胎,陛下下令大赦天下。”

    北夜吗?

    安茜姐从出使北夜开始就一直没写过信回来,我知道她现在的身份不能与我频繁往来,这是对我不利。但我依旧坚持给她写信,不管她能不能收到我写的东西,但这都是我答应了她的事情。

    我问:“那,还有说什么吗?”

    桃花想了想,吃一颗糖:“旁的没讲,就只是说北夜新王与咱们公主十分恩爱。”

    “恩爱?”

    “是呀,据说北夜王后宫也只有公主一人。”

    我捏起一颗糖掂着玩:“希望如此吧。”

    桃花道:“既然先生如此担心,不如北夜走上一遭?”

    我比了个六字,说:“官位加身,去不得。”

    桃花拉着脸苦恼:“那怎么办?”

    我借机教育她道:“所以啊,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你做事前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桃花捂着耳朵逃跑:“师傅别念啦。”

    永平五年 八月二十三(农历七月初四) 处暑 炎热

    处暑时节炎热异常,我总是多梦睡不踏实,午夜梦回那年盛夏,大家围坐院落吃甜梨汤的时光,我明知是做梦还是紧紧闭着眼想要看清楚些。

    可是梦终究是梦,我怎么也叫不动他们。最后一咬牙,一伸腿。抽筋了。

    我疼的不行,抱着腿叫唤出声。

    桃花离我最近,听我叫唤,就跑了来看,她帮我揉腿,拭汗,轻轻摇扇子:“先生是做噩梦了吗?”

    我扶着床边龇牙咧嘴的问:“美梦,外面下雨了吗?”

    桃花把被子往我身上拽:“上半夜下了一场,这会子已经停了。”

    可能是抽筋抽到了我脑子,梦中的场景竟然忘了七七八,我赶紧爬起来,半跛着腿往书桌边上摸去,撑开书卷,开始写今夜所梦。

    桃花弃了扇子,在旁替我研墨,看我写完。她才出声道:“能坚持写这么久日记,真不愧是先生您。”

    我随手翻翻以前的:“我一开始也是被迫的,后来养成习惯就一直写了,现在一看竟有这么多了。”

    日记里的东西是尘封的,我梦醒却思维异常跳脱。我突发奇想,将书桌上的一方墨玉镇纸拿起来递给桃花。

    桃花不解:“这是?”

    我道:“要是有朝一日我寿终正寝,魂归西天了,你就拿着我这日记,去书局自费出个书,说不准能成佳作广为流传。但是作者名字你就别写了,或者用个化名。”

    桃花笑问:“怎的?”

    我将镇纸塞她手中:“大人我心胸狭隘,只能听多些赞美的话,万一被骂,我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一个火大冲上来吓死花花草草就不好了嘛。”

    永平六年 八月初六(农历六月廿六) 立秋

    平江的铺子我已经开到了八家,现在外头都说我是个良心老板,做工还附带教念书。这便吸引的越发多的人想来应聘。

    我一面管着店面,一面上山授课,分身乏术。于是就将店面全部交给了茉莉。

    立秋之际,又是一年一度的秋闱。

    明华书院的不少孩子都去应考,我转身看向身后的三个姑娘。

    这几年他们三人跟着我学了不少,在我半推半就的情况下,也参加完了院试。还算没丢人,都得了秀才的名头。

    今年我便鼓励她们三人去参加秋闱,开始三人是不情愿的,各种推脱。

    在我好说歹说之下,这才去了。可惜三个人去到是去了,只桃花一个入榜,还是吊车尾,桃花泪眼汪汪的:“朗月先生,我辜负你了。”

    茉莉和牡丹更是双双将头都要低到地里去。

    我与他们三个站在城门前,看着墙上的名单,一瞬间回到了自己放榜的当天,我笑道:“不会不会,总会有考不好、考不上的,敢去就很不错了。”

    茉莉咬牙跺脚道:“明年再来。”

    永平六年 十一月二十二(农历十月十七) 小雪

    算来我离开梁都也有几年,平江的基础算是建立好了,我向明华书院请了假,计划着先去离我最近的九江,探探路。

    桃花跟牡丹带上行装,先一步去帮我打点好了关系。她俩包下了当地最大的花楼,我问:“文书都办好了?”

    二人齐齐点头,答是。

    我又问:“你俩确定住在这不住驿馆?我倒是住得惯,你俩想好了?”

    桃花道:“九江最豪华的楼就是这里,住的好。”

    牡丹戳破他的小九九:“她就是看姑娘们漂亮,想来寻乐子。”

    我看着桃花裙摆笑:“可惜今生寻乐子是不成了。”

    桃花娇嗔道:“大人不要脸。”

    我见那花楼的姑娘们都在上头眺望,刚走进去,一女子便问我:“你就是那个女榜眼?我听好多说书先生讲过你。”

    桃花骄傲道:“正是我家先生。”

    这里的姑娘们嘻嘻哈哈的说着话,但是不敢靠近我,我便想先问声好,还未出声老鸨子就赶来寒暄开了:“大人好,哎哟,我怠慢了您别见怪。”

    我见她长相外貌应是跟我一般大小,最多二十五六左右,还不曾细看,她就开始将几个当红的花魁介绍给我认识。其中一个花魁后头还跟着个童妓,年岁不大。斯斯文文的。

    我主动与她问好,我道:“我叫朗月,你呢?”

    她低着头不说话。

    花魁笑:“她啊,叫麟趾,大户人家的破落小姐。”

    我抱着手臂啧啧道:“麟趾并不好听,换个什么好呢?”

    老鸨不愿意了,白我一眼,阴阳怪气的讲:“大人,我花楼底盘虽是卖您了,这人可没。”

    我笑一声:“瞧您说的什么话,见外了不是。”

    接着我豪气的一挥手:“你将姑娘们的卖身契拿来,我全都十倍赎了,以后尘归尘土归土,想干嘛干嘛去。”

    老鸨以为我夸口,不屑一顾挥袖道:“这吹牛的老娘我可见多了,拿来就拿来,就怕您丢人可别记恨我。”

    她当即命人去取来。

    我也当即让牡丹端来火盆点燃,桃花掏出百张万两银票,唤来小厮搬下三箱黄金。

    楼下围满了看戏的姑娘。

    等她取来,见此阵仗也是吓懵,骂一句:“见鬼了。”刚想转头就跑,我不给机会,一把抢过她手中箱帘。

    当众打开,开始唱念卖身契。

    我念一张,桃花十倍赎一张,牡丹烧一张。

    空气静默,大家全都傻眼了。

    当最后一张念完丢进火堆里化成了青烟,整幢楼响起巨大的惊叫,姑娘们哭成一片。个个跪下喊菩萨。

    那表忠心非要死心塌地的跟着我的也有,激动的痛哭不能自已的也有,场面乱七八糟,弄得我措手不及。

    姑娘们悉数冲出门外,老鸨慌了神,一把揪住我喊:“我的摇钱树,你还我后半辈子的摇钱树啊!!”

    我被摇的头晕眼花,忙将桃花手里剩下的一把万元银票塞到她手中:“别晃荡了!还有赎你的。”

    她捏住钱,停下来:“什么??”

    我重复一遍:“这钱,我赎你的。”

    “你他奶奶有病吧?老娘又不是姑娘?老娘我就不该把这地卖给你。”

    我打断她,郑重道:“就是赎你的。”

    “花楼的妈妈大都是上一届的花魁自赎其身,当年你应该攒了好久的钱,也想过会不会有良人来救,你可能也想凭什么不如他们运气好,遇到个二傻子花大把钱轻而易举的就还了他们她们自由身。虽然迟了好多年,但是你就当今日自己还是二八年华,二傻子我赎他们也赎你。”

    我将从九江官府讨来的放籍文书塞到了她手中,按的紧紧的:“你自由了。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

    老鸨张着嘴看着我,哆哆嗦嗦的打开了手里的那张放记书,眼泪哗啦一下就下来了,豆大一颗砸在地面,清晰的听见声音。

    “这些钱够你逍遥了,当然你要是没安全感,我可以请你教乐理,我知道你以前可是教坊司的乐舞典礼令,有几把刷子的。”

    老鸨子抱着那封放籍文书,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指着我道:“老娘就知道你调查过我,没安好心,以前老娘被男人骗,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信别人了,结果到老了,还得破誓,又被你骗。”

    后面的日子便松快了,我将半数身家压下,买下了城中一条街,开始经营。我算着前期还需周转,自己兜里又没钱了,便十分厚脸皮的写信问莫陌讨。

    我托麟趾帮我去寄信,她好奇问我,是写给朋友的嘛?我想了想,脸红着说:“不是,是写给财神爷求财的。”

    永平七年 五月二十一(农历四月十九)小满 风和日丽

    月末,我带了许多九江的特产回了一趟平江,先去的明华书院,毕竟拉下许多课要还。我把带回来的小玩意发给孩子们,大家都开心的不行。

    回家发现莫陌给回信了。

    莫陌来信:

    朗月,梁都的女子学堂过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办起来了,上月止一共有十五名学生在册,其中不少是自己跑出来的姑娘,他们怕断了家里的来源生存不了,我就给他们发钱,让他们不用担心。

    后来发现姑娘们会拿钱去买胭脂水粉,一想不妥,我就让他们去挑自己喜欢的技艺学习,自己赚钱自己花。

    南平侯那个王八蛋还想与我作对,怂恿着商会造我的反。但是我可不是吃素的,借机让他赔了半个身家,现在正日日在我门前哀求,说什么负荆请罪。结果被王若柳打出去,真是大快人心。

    哦对了,王姑娘还是没考上武举,今年我陪她去校场参考,看她输比赛,我心都揪起来了,正不知怎么安慰她,她却一点不恼。她说,人生本来就不会全然如意,重在体会过程就好,努力过就行。

    今年她就要成婚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再考。不过她还是叫我跟你说一句,谢谢。

    我觉得倒是她比我和你更洒脱,我俩太看重结局,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朗月,我爹来看我了,他偷偷摸摸装着客人来的,嘴上说着老死不相往来,但到底还是念着我的,我很开心,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上你一面呢?说来我们也很久没见了。

    你等我手上得空,就来平江寻你。

    于小敏看完家书,凑过来问我是谁的信,她说看我嘴角挂上天,打趣总不会是情郎。

    我道:“是比情郎更重要的人,财神爷。”

    永平七年 八月八日(农历七月初九)立秋

    今日明华书院的的学童进城赶考了。我跟着王先生对着花名册点了点人,不过数十位,最大年纪也不过十二岁。

    孩子们背着箱子与先生们告别,准备启程,我道:“且慢,咱们书院出去的,可不能寒酸。”

    我如今也是手中有钱,心中不慌,我财大气粗的将绣娘们制的衣服送了孩子们,人人一件新衣被褥,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堆成,最后弄了八辆马车将孩子们送去乡试,几位先生目瞪口呆,问我是不是阵仗太大了些。

    我坐在门前怡然自得喝茶,说道:“不大不大,明年直接买下乡试旁边的铺子,咱们自己搭一个明华酒楼,都不用赶路,直接提前住过去,不怕考不好。”

    王先生竖起大拇指:“我就知道当初没看走眼。”

    我起身拱手道:“先生好眼光,不过今日不陪几位了,我那几处店伙计也得赶考呢,我得去看看。”

    明华书院参考,平江几处店铺的伙计们也组团参考了。我早早教茉莉给大家放了假,也同样给了衣服被褥。叫车拉去考试。

    对着几位先生说完,我就开拔。

    王先生抚须道:“朗月先生这是真正的桃李满天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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