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街头宵夜
在已知之外，我们还有更多的未知。
——债族箴言
“掉头。”
“掉头？”
“嗯，掉头。”
“怎么啦，不是应该原路返回。”
“先不回了，我带你看看别坡镇。”
徐立林看了看自己和顾伊楠之间的导航电子屏，再次跟她确认：“已经很晚了哦，该回去洗洗睡了。”
“我叫你掉头！”
顾伊楠的声音有点厉然，徐立林一个激灵，忙把车刹停在路边。此时，车离别坡中学不足两公里，前方一片漆黑，但后方，可见灯光远远地照亮了天边。
“顾伊楠？！”徐立林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情绪激动。
顾伊楠脸上却看不出有什么激动，也没有丝毫自知反应过激的歉意。她很平静，眼神里都是执拗。
“掉头回去。”
“怎么啦，是小丹他们忘了什么吗？”
“我说了，就是带你去看看别坡镇，你不是也是第一次来吗？”
“有时有日的，我犯不着现在又回去看什么别坡镇，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纪……”
“什么？”
“记得昨晚你也是好晚……我睡时你都还没回来呢，今天又折腾了一天。”
“干嘛，你这是关心我啊，徐立林？”顾伊楠这才挂起笑来。
“我……”徐立林只好以笑相应，却也低下头去。老实说，他也不清楚，自己这些话是因为纪得嘱咐过，“要照顾好楠楠”，还是关心“室友”、“眼前人”的自然反应。
“好吧，我们回去。”
正是快午夜的光景，别坡镇还真是有点特别……穿镇墟而过的公路两边，都是夜宵摊，辉煌灯火里，有点人影绰绰的意思。往高了看，路灯一点不含糊，往远了看，还有半高不矮的楼宇上亮着霓虹。
“今天晚饭也没吃吧，光在草坪里就了那么点烧烤，要不，我们去吃碗粉汤？”
徐立林对顾伊楠刚才的厉然暴喝心有戚戚，又不好直问，也许请吃请喝是最好的缓解情绪、缓解关系的方案了。
顾伊楠欣然答应：“可以，过了中学门口再往前一百多米，那里有个叫‘夜来香’的摊子，我们去那里吃。”
“‘夜来香’？大上海啊？这摊子肯定很老，光这名字就暴露老板的出身年代了。”
“江湖传说，这老板有道上背景。幸亏他早早从良，否则正好赶上除恶务尽。”顾伊楠有点兴趣盎然的意思。
“夜来香”除了一个白底红色的灯箱，就是一个铁架厨台，老板看起来没什么惊人之貌或傲人体格，就是一个一米七左右稍有点地中海的普通男人。他正在炒河粉，熊熊灶火呼呼作响间，他拣料颠勺颠锅不亦乐乎。灶火边上的备菜台面边上，是一个戴着窄沿布帽的妇人，面容姣好，身姿有致。
小方桌，红胶靠，标准的乡镇夜场装备。“夜来香”仅有四张方桌，这方桌的大小，放四张红色塑胶靠椅最舒适，如若人多，加一两张也没问题，要是还要挤人，那就得全都换成塑胶方凳。
四张方桌，有一张坐了五个人，吃喝正酣。有一张坐了两个人，看样子在等上菜。顾伊楠和徐立林成了第三桌客人。
布帽妇人直过来招呼道：“来了？要老三样还是？”
顾伊楠应道：“老三样就好。”
徐立林奇怪：“什么是老三样？”
布帽妇人咧嘴一笑：“看来是新同志啊。夜来香老三样啊。”
徐立林有点云里雾里，只见那地中海大哥一手一盘炒河粉，紧着步子就过来了。他把两个盘子放在那两个客人跟前，转身就就是一声：
“两碗汤。”
布帽妇人应声道：“来了。”
看着妇人去盛汤，徐立林的目光回到顾伊楠脸上：“你是老客啊，很熟悉的样子。”
“那是当然。”顾伊楠一脸的傲骄，全然没了刚才的情绪偏差。
老三样上来了：一盘炒牛河，一碗瘦肉粉汤，一盘炒尖螺。徐立林哑然失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老三样
顾伊楠把粉汤推到徐立林这边，把炒牛河的盘子拉了过去，然后，伸手去拿桌子中间的辣椒瓶。
徐立林用筷子敲了一下那辣椒瓶：“你不吃汤粉吗？”
“你吃啊？”
“你吃吧，我看你刚才火气挺大，还是把炒粉换给我的好。”
这是逗顾伊楠的话。但顾伊楠没什么反应，她只是把炒河粉推过来。徐立林只好把汤粉给她推过去。顾伊楠接过汤粉，依然从辣椒瓶里拿了点辣椒酱放在那海碗里。
开吃。顾伊楠喝汤没发出什么声音，粉也是用筷子往微张的嘴巴里放，咬了一口后，继续一口。徐立林见她没话，也不好说什么。配炒粉的汤很快就上来了，浅尝一口就知道绝不是洗锅水汤，是那种用筒骨和海白一起熬煮然后用葱花提味的汤，醇爽去腻。
东西算是可口，但一个桌子两个人，一起宵夜却不说话，有点奇怪。特别是，那盘炒尖螺，谁也没有去碰。
最后还是徐立林忍不住：“你不吃螺？”
顾伊楠看都没看他：“你吃啊。你吃，我不吃尖螺。”
“不吃你还点？”
徐立林话刚出口，又觉得自己傻——她不是说了吗，点给你吃的。
他只好悻悻地夹一个尖螺过来，先在屁股那嘬了一嘴，再在螺头那里吸了一口，螺肉微小，也到了嘴巴里。不过，美味的其实还是在那一嘬一吸，螺壳上的汤汁有点酸甜，让人开胃。
接下来的动作就越来越快了，一个又一个螺壳被弃在桌面上。而对面的顾伊楠却依然一汤匙一筷子，慢条斯理地吃她的粉汤。
多看了她几眼，徐立林心里也镇定下来，本来嘛，两个人在一起，就非得一直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吗？这样也挺好。于是，他也不再搭理她，各吃各的。直到炒河粉吃完，尖螺吃了一大半，徐立林把汤喝完，吃不动了。他拿了根牙签，含在嘴里，安静地看顾伊楠。顾伊楠也偶然抬眼看他，夜色中，也不确定她神态里有没有笑意。总之，这一会的无言无语，更像是一种恬静，徐立林甚至浮起了舒适感。
“老板娘，买单。”
顾伊楠吃完，叫唤了一声。徐立林忙抢先起来，直接就到了备菜台那里，举起手机扫了那个挂在电灯支架上的收款二维码。
“多少钱？”
“三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