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位置自适

    在这世上的每个普通人，所能做的事情其实很有限。

    ——债族箴言

    开会，可能是人类文明的第一项创举。在最原始的时候，以猎兽为生的祖先们，为了合力对付猛兽，需要合议打算，这就是开会的第一份刚需。到现在，无论时代如何变迁环境如何变幻世道如何无常，做出决断统一思想凝聚人心鼓舞士气，开会依然是最基础的选择。

    “从现场气氛来看，今天的会是成功的。我们坐在后面，能直观地感觉到大家的情绪。”

    “你觉得谁会满意？”

    “镇长和村主任可以满意，毕竟宣传是做出去了。”

    “谁应该满意？”

    “黄总应该满意，这场活动能让归有所依民宿成为本地的旅游要素标杆，是首选的旅宿目的地。”

    “那我呢，我能满意吗？”

    “领导有赞赏，生意有流量，身为老板，我觉得纪总可以欣慰，至于满意与否……我想，我不好猜。毕竟，你可能有我所不知道的初衷，可能需要看到更具复合性，更具长远性的效果。”

    昏黄的灯光下，纪得给徐立林递了根烟，徐立林稍有迟疑但还是接在手里。

    这是草坪边上的一个茅草凉亭，这样的凉亭共有三个，分立在离民宿建筑最远的草坪边沿——这种疏离感，让它们有了自己的恬静。眼看着人群就在不远处就着篝火吃烧烤喝啤酒饮料，偏偏有种遗世而立之感。

    “还算是自有条理，各有依据。”纪得叹了口气：“这世上有两种会，一种是决定出路决定生死的，一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前一种是抉择，后一种是鼓动。我们都需要加油鼓劲。”

    “其实，这是一场无中生有的活动，对吧？”

    “哦，什么意思？”

    纪得手指轻敲了桌子，示意打火机就在桌上——它就在烟灰缸的边上，这烟灰缸是刚才一个女孩拿过来的。原则上，这里不允许吸烟。女孩放下烟灰缸时，特别提了一嘴：这是黄总让拿的。

    徐立林把烟点着，深吸慢呼了一口，脑仁就像被人插了一筷子。

    “东江乡村旅游季肯定没有今天这项活动，今天的活动的视觉形象和主题语都是另起炉灶，可以说，在宣传输出上尽量规避了可能的侵权。说白了，今天的活动就是借别人的符号打了一次擦边球。我还查了一下关镇长的履历，他是从市旅游委借调过来的，想必，他的到场，除了为别坡镇发声，也是为了兜底吧？”

    纪得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悠悠地说道：“现在做什么事都不容易，顺势而为还是无中生有都只是方法论，关键是，要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徐立林吐了口烟，低头不语。

    “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吗？”

    徐立林抬起头，迎面而来的是纪得的灼灼目光。这不是一个可以简易回答的问题，也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敷衍的问题。他只能微微一笑，避开他的目光，头往上仰，看着吊在茅草穹顶上的马灯在摇晃。

    四个小时前，“东江乡村旅游季别坡镇鱼鳞村启动仪式”在关镇长的发言后，进入新的流程。别坡镇中学学生代表宣读了一份倡议书，大意是每个人都应拿出主人公精神，为自己喜爱的这片山和水、原野和沃土尽心尽力，迎接休闲旅游时代所给予的机遇，要从我做起，由己及人，唱响生态文明、环境文明、精神文明的主旋律，为别坡镇依托自身独特魅力而砥砺前行的乡村旅游事业鼓与呼。最后，提议在场的所有人起立，宣誓：乡遇东江，渔耕别坡，幸福生活，靠你靠我。

    孩子的呼声比成年人更具煽动性，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孩子的领读下，完成了宣誓。在那一刻，无论是徐立林顾伊楠，还是那两个操着山东口音的平头哥，以及其它客人，大家情绪到位、动作到位，似乎在场的每一位都是别坡镇人，都是鱼鳞村人。

    宣誓结束，所有人归座，徐立林能看到关镇长的脸上都是笑容，李桑、黄阳，还有那个不过四十出头的村主任，无不心满意足。

    徐立林问顾伊楠：“这个活动谁是策划人？”

    “这我哪知道，反正是黄阳负总责，谁的点子就不好说了。”

    顾伊楠的语焉不详，让徐立林对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有了体悟。耳边回响起陈怡说过的话：“做你的本行，策划！”

    条件反射般地，他的内心里响起一个声音：“如果这事让你来操持，你会怎么做？”

    这是一个撩人的设问，徐立林一时间，无法给自己答案。

    而活动也进入了尾声，大家刚一落座，只见关镇长手里拿着麦克风站了起来：

    “我宣布，属于我们的，一年一度的乡村旅游季现在开始。也期待未来的日子里，别坡镇能给客人提供更加美好，更回多元的行旅体验。今晚的时光，愿大家尽兴。”

    然后，主持人宣布草地篝火晚会将在八点钟开始，并介绍了玩法。即今天的晚会是烧烤主题，食材由归有所依民宿提供，并有适量酒水，有个人需求的，可以在前台购买，凭黄丝带享受五折优惠——原来，大家入场时被系在手腕上的黄丝带是做这个用途。那么，那个二维码牌呢？同样自有用途——扫码登记后，都会获得一份小礼品，小礼品将直接送到房间。换句话说，不是住店的客人，是没有的。

    这是一个砸钱赚吆喝的活。不知道那些以媒体身份受邀的，每个人能拿多少钱的红包？徐立林心里浮起各种思量，也不闲着，跟其他穿着文化衫的小伙姑娘们一起搬桌椅，撤场。顾伊楠则另有任务，很快没了人影。

    小乔很快成为徐立林搬桌椅的搭档。这些桌椅并非都搬到餐厅，而是每个方桌四张椅子一组合，分布在草坪上，围成一个大圈，然后，每张桌子上摆上简单的水果、坚果和矿泉水。

    “小乔，你的全名是？”

    “乔欣。叫我小乔就好，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