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内殿训诫
顾凌成走进内殿,一股药气扑鼻而来,就连屋内的烛光也暗的照不亮整间屋子。
老皇帝坐在榻上,上半身斜靠在金枕上,蜡黄的有些发白的脸,只有嘴唇上还能看见些许血色。
见顾凌成来了,推开侍药的宫人,对着他2招了招手,示意顾凌成走到身边来。
顾凌成接过宫人手里的药,待屋内再无他人后径直走向床榻,俯下身道:“父皇您先吃了药再说无妨。”
老皇帝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大儿子,伸手将他递到嘴边的药碗推至一边,“这几日朝堂上可还好?”
顾凌成见父皇问起朝政,便将药碗放在桌上,拱手道:“父皇尽可放心,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朕是病了,但还没聋没瞎!这几日宫内的流言成什么样子了,你可管过一次?”
屋内一片沉默,逐渐弥漫出瘆人的冰冷。
顾凌成闻言跪倒在地,抿着唇无声的拽紧了指尖,“儿臣惶恐!”
“哼,惶恐?”
老皇帝半倚在榻上,眉头挑起,一双幽寒的眼眸打量着顾凌成。
“当初你为了她,谋划良久,不惜违背皇命假传圣旨,联合你母妃诓骗皇后在吴家丧仪之前成亲,你以为朕当真不知你是为了什么?咳咳”
“父皇!儿臣”顾凌成刚想辩解,可老皇帝那隐藏于昏暗烛光下的双眸,晦涩不清的神情,愈加强势的压迫感,令他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
“你身为皇子,本应该在朝堂上运筹帷幄,为天下黎民百姓谋福祉,为我西渊拓开疆土!可你看看你现在,成天学着后宫里那些女人家上不了台面的算计人的法子,只一个简单的流言都让你犹豫了好几日,这偌大的朝堂你怎么拿捏!”
老皇帝越说越气,苍白的面色开始发紫,脖颈青筋暴起,喉咙猛呛出几声咳嗽,原本因怒气紧攥的拳头也只能张开捂上自己的心口。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顾凌成起身上前顺着老皇帝的后背,急促道:“父皇,您息怒,儿臣知错了!”
老皇帝拿过帕子捂在嘴角,皱着眉摇摇头,用力将其踹到榻下,愤怒抬手指着顾凌成骂道:“你知错!你若知错便不会有此事发生!朕当初御驾亲征回宫时,赏你三十脊杖,你可知为何?”
顾凌成在此跪在床边,皱着眉,低头道:“父皇是恼儿臣的所作所为。”
“错!”
“朕打你,是为了给朝堂一个交代,给那些活着的吴家军一个交代。你以为这天下当真是你父皇想怎样就怎样的吗!朕虽说是这天下的主子,可若是无法平息调和这朝堂众人,那这天下必乱!若不是那一顿打,你早被群臣参奏,如今替朕操持朝政的便是你三弟!”
“你以为娶了花蕴安,那吴家兵符便能在你手上?你就能像吴老将军一样号令全军?做梦!那些人世世代代都追随着吴家,他们只认吴家!”
顾凌成猛地直起身,深吸一口气,看向老皇帝,眼神里带着震惊与不解,“这是造反!父皇您是天子,天下的军队不都是听命于皇命的吗,天下将领哪个不是皇令到拿着兵符带兵出征的?”
“皇家之人皆身在皇城,你说谁日日与那些个兵将在一起,战场凶险谁与他们一起上阵厮杀!朕的旨意是约束将军的,而那些兵士只认将军,就如同你凌王自己的那支暗卫军,只听命于你那不成还会听命于朕吗!”
顾凌成眼底情绪剧烈地一颤,是啊,他怎么忘了有首领的军队比起无首领的更好策反。
看着顾凌成逐渐僵硬的表情,老皇帝长叹一声,略带失望的闭了眼,半晌才缓缓说道:“吴老将军为朕而死,如今吴家军不反是因为吴家还有后,吴老将军在意的人还活着!当初你既已经利用你二人的情谊将她锢在自己身边,那这出戏你无论真心还是假意都必须演完,直到坐在这个皇位上。犹犹豫豫没有半点君王之威!”
顾凌成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服,抬眼看着老皇帝,一字一顿道:“父皇,儿臣对蕴安的心意从无半点虚假,她既成为儿臣的妻子,夫唱妇随,她必须适应这些明枪暗箭,与儿臣共进退!”
“皇家那有真情在,她已经被卷入其中,当然没有独善其身的道理。我西渊国的君王必须是有勇有谋,有德有志,敢作敢当之人。成儿你自小聪敏,朕也看重你的沉稳,可你这些日子拿不起放不下,着实不是储君的最佳人选。”
“父皇!”
老皇帝合上眼,摆了摆手,疲倦的说道:“朕言尽于此,回去吧。”
顾凌成看着肩膀低垂,双手重重垂在身体两侧,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整个人都透露出疲惫和无力,走路步伐缓慢而沉重,每一步都带着些许无奈。
荣景看着顾凌成无神的从内殿走出,忙迎上前道:“爷,您出来了。”
顾凌成抬手搭在荣景的手上,不发一言,转身跪倒在正准备关上的屋门。
“儿臣谢父皇提点!父皇万岁万安!”
伴随着关门的吱呀声,顾凌成直挺挺的冲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直到门彻底关上才任由荣景扶着自己起身走出大殿。
“皇叔呢?”顾凌成看着本应该在殿外等候自己的辰王现下不见了踪迹,侧头问着荣景。
“辰王殿下见爷许久未出,便说自己先回府看望王妃,在府中等爷回去。”
顾凌成嘴角一抽,睫毛下满是讥诮,“皇叔当真着急王妃。”
荣景凑在顾凌成耳侧,压低声音将方才三皇子与辰王说话的事情告知顾凌成,“爷,着辰王不会和三皇子”
顾凌成瞪了眼荣景,冷冰冰的说道:“回府!”,随即拂袖而去。
荣景不知自家主子在内殿经历了什么,但总感觉眼前的王爷更加阴鸷狠戾。
这边辰王刚踏进瑾兰院,边看着院内众人各个低声抽泣,想死了人一样,最前面几个身上尽然被泼了血水,大呼不好,快步上前推开了房门,惊呼:“可是不好了?”
突然的声音,惊得香芸一颤,回过头发现是辰王,倒也松了一口气。
“辰王殿下!”
辰王走至床前,看着床上因疼痛睡得不安稳的花蕴安,心里一紧,“钟太医,王妃如何?”
香芸慌张的看向屋门的方向,却始终没看到再有人进来。
“只我一人,说实话。”
钟太医起了身,拱手道:“王妃体外的伤只是看着骇人,实则并无大碍,体内气血逆行,老朽开几副药方吃了好生养着就好。”
“如此便好?”
“只是只是王妃眼下有一月有余的身孕,用药上得再三斟酌。”
辰王一惊,茫然不知所措的脑子,像被人击中了脑部,颤抖重复了一遍,“有一月有余的身孕了?”
钟太医点点头,“正是,不过王妃如今的身体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可能会让王妃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乃至生产时出现难产啊!”
香芸见钟太医将事实全盘道出,二话不说便跪在辰王脚边,哀求道:“辰王殿下!奴婢求求你,不要将消息说出去,等我家小姐醒了在说也不迟啊!殿下您和吴家二爷关系如此密切,您就看在我们二爷的份上,帮帮小姐吧!”
辰王皱着眉头,垂着眸子看着床上呼吸微薄的人儿,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