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凭阑意
众人在烧烤店门口原地解散。
rosetta自告奋勇送丁老师回家，刚才聚餐的时候文聆才知道，两人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幢楼，因为一个《稀树庄园》的角色手办而结识。
“那是我在晾衣服的时候，一个限量版旅行商人的手办从天而降的故事。”餐桌上，pipi一边烤着牛肋排，一边说道，“其实就是这家伙不小心把手办掉到我家阳台上，还摔断了一条胳膊。”
那还真是惨烈，文聆转头看向冷笑一声却不置可否的高中男生。
程莺从昏昏欲睡的程鹭口袋里摸出了家门钥匙，连同自家弟弟一起托付给了文聆，自己则负责护送程鸥回学校。
“学校离这里很近，不用送我。”虽然程鸥这么说着，但保护欲很强的程莺还是坚持要送她到宿舍。
回到小区的时候，程鹭已经完全陷入沉睡。
文聆知道他睡相很好，既不会说梦话也不会打鼾磨牙，除了总是团成一团之外没有其他坏毛病。
听说有这种睡姿的人，是因为缺少安全感。
那么程鹭生活在姐姐的周全保护之下，为什么会缺少安全感？如果那天程鸥说的话都是真的，他又为什么拒绝说话？
正这么想着，电梯到达了顶层，开门声打断了文聆的思考。
文聆并没有多少照顾人的经验，所以只是替任人摆布的程鹭脱下外套和裤子，用湿毛巾擦了擦脸就塞进被窝。然而自己并没有多少睡意，于是坐在床头一边听着身旁平静的呼吸声，一边拿出手机登录了《稀树庄园》的移动端。
水晶泉的新地图在八点的时候正式开放，不出所料，仅过了两个小时就已经爬上了即兴模式地图热度榜第一的位置。刚才在吃饭的时候，他看到程鹭悄悄登录了即兴模式的后台管理界面看了眼数据，然后就一边吃肉喝酒，一边在游戏论坛上与黑粉展开论战，忙得不可开交。
难怪现在睡得如此香甜。
楼下传来了开门声，大概是老板回来了。
文聆退出游戏，从床上站起身，本想下楼找她继续早上中断的话题，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自己不也有好几个秘密瞒着她不敢开口，又有什么资格去从她口中获取这些真相呢？
文聆倚靠在窗台上，看着程鹭的睡脸，心想：
或许有一天，他会愿意说出一切，解开萦绕在自己内心的疑惑。
【程莺：下周六kgs在k市国际展览中心举行，pipi已经搞定了水晶泉工作室的摊位。】
【程莺：现在征集那天有空可以到现场帮忙的人手。】
大清早醒来，就看到兢兢业业的老板在【稀树庄园养老院】里发布了新的工作指令。
“你姐姐是不是觉得大家的作息时间都应该与自己匹配啊？”文聆看着一旁揉着眼睛的程鹭，调侃道。
程鹭明显还没从昨晚的醉意中完全清醒过来，用茫然的眼神看了一会儿文聆的脸，吸了吸鼻子，闻到了身上残留的酒气，然后立刻回想起自己昨晚喝醉后黏在文聆身上的丑态，红着脸手忙脚乱地冲进浴室。
洗漱完毕，两人下楼见到已经端坐在餐桌旁的程莺，她一手拿着葱油饼，一手看着手机，头也没抬就向两人打起了招呼。
“早上好。”
自然，回应她的只有一个声音。
“星桥直播平台把这次的分成发过来了，我大致分配了一下，你们看没意见我就这样弄了。”说着，她把手机放在餐桌中央。
文聆拉开椅子坐下，一边啃着有些变凉的葱油饼，一边心想，自家老板或许很喜欢在餐桌上讨论严肃的工作事项。
由于《稀树庄园》的即兴模式没有收费机制，文聆之前猜测水晶泉工作室大部分的收入来源应该是直播平台的分成，现在看来这次自己又猜中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金额令他大吃一惊，转念一想这还是被直播平台和自己老东家fh社抽走了大部分收入之后的残羹剩饭。
文聆忽然想起几年前的事情，那时他还对公司涉足游戏直播这项产业持观望态度，后来在kevin的坚持下才点了头……现在看来，自己对于经营的眼光确实不及对方。
程莺的分配方式简单粗暴，留下50的储备金，剩下按照工作量比例分配，文聆也分到了一个可观的金额。
他在脑子里飞快地计算了一下，按照水晶泉开播和更新地图的频率，这份收入虽然距离自己在fh社时候的时候有着挺大差距，但至少能保证衣食无忧。
再说他也并不在意这份收入……
“小鸥和小鹭的份暂且放在我这里……”程莺一边在手机记事本上记录着，口中一边念念有词。
文聆咽下一口葱油饼，撇了一眼坐在身旁默默喝着牛奶，脸上没有表露出一丝态度的程鹭，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老板，你家里两个都成年了，你怎么还像家长替小朋友保管压岁钱一样？”
这位家长一脸淡定地回答道：“他们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我支付的，这份收入由我来保管，那是天经地义。”
她放下手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
“而且，我还要替他们攒彩礼和嫁妆的钱呢，还有小鹭的婚房……”
嗯，您想的还挺长远……
文聆没有接话，把手里剩下的葱油饼全部塞进嘴里。
商议完毕，最终定下由程莺、pipi和rosetta前去参加kgs，程鸥看上去对展会完全不感兴趣，文聆则担心在那里碰到老熟人——作为一家不大不小的游戏公司，fh社在kgs有固定展台，于是选择了留守。
至于程鹭，他的姐姐还是不放心让他去人多的地方。
“展会上人山人海的，我们还要顾着摊位，万一迷路了，他连问路都难。”
程莺一边擦拭着餐桌，一边对文聆说道。然后她抬起头看着坐在客厅里电脑桌前的程鹭，小声说道：“之前几次都是留他一个人看家，他也没说什么。这次有你陪他，应该不会感到寂寞了。”
转眼到了周六，程莺要去布置摊位，一大早就出了门。文聆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的时候却没有在房间里见到他的室友。
旁边的床上，被子已经整齐叠好。
文聆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忙走出卧室，站在旋转楼梯的顶端，望见背着双肩包，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的程鹭。视线对上的时候，楼下的男生露出了做贼一样心虚的表情，条件反射般停下了脚步。
文聆也不说话，慢悠悠地走下楼梯，揉着还没来得及整理的乱蓬蓬的头发，一开口就放出了必杀大招：
“你想去kgs，对吗？”
程鹭因为被抓了现行而摆出一副臭脸，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他关上门，回到客厅，从电脑桌上拿起平板电脑，打了几行字拿给文聆看。
【我姐太小看我了。】
【其实之前几次展会，趁他们出门之后我都会溜去看，只要不被发现就行。】
【你要不要一起？】
嗯，我也太小看你了……文聆心想。
“我就不去了，上去补个觉。”他靠在旋转楼梯的栏杆上，打了一个哈欠，接着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姐姐的。”
昨晚程鹭没有上线，一直窝在卧室里，说要整理新地图的思路。于是文聆跟rosetta一边刷材料一边聊天，不知不觉又进行到了深夜，自己一个迈入中年的人，不管是体力还是精力都比不上18岁的女孩子……呃，应该是男孩子？
“你为什么要用变声器呢？”文聆一边在“钻石海岸”这张地图里搜寻猎物，一边通过语音询问rosetta。
明明游戏里的熟人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难道是为了直播效果？有一说一，女高中生对于游戏宅的吸引力确实会比较大……”
“lynn。”耳机里传来冰冷的女声，rosetta打断了文聆的话。
“随意揣测别人的内心挺不礼貌的，不是吗？”
“对不起。”文聆向耳机那头的小俞同学道歉，“我不否认，而且像我这么盘根问底一定会遭报应。”
文聆口中所说的报应来得有点快。
【你不去kgs的原因，是因为那里有fh社的展台吧。】
程鹭写在平板上的这句话，刺中了文聆的内心，刚才还充斥于脑海之中的困意一下子被复杂的情绪所驱散。
不愧是自己的铁粉，最了解使得文聆恐惧的根源就在于跟fh社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
他们并不算和平分手。
正如miner的粉丝们揣测的一样，文聆与公司其他高管，特别是同为创始人的kevin之间，有着理念上的冲突和无法解开的矛盾。
比如对于拓展业务领域的尝试，对于开发新游戏的意愿……文聆其实也不想躺在《稀树庄园》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但这款游戏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只要是涉及关于《稀树庄园》的事情，自己就无法做出冷静的判断。
——但是总有一天需要去面对的，不是吗？
心里有个声音这样告诉自己。
文聆犹豫了几分钟，最终在程鹭达到忍耐限度边缘的时候作出了选择。
“如果你答应我不去逛那边的展台，我就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