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残暑
虽然艰难地做出了潜入kgs游戏展的决定，但文聆觉得必要的保护措施还是需要的。
不过当文聆看到程鹭用看可疑人士的眼光打量着自己，还是默默地摘掉了墨镜和口罩，向程鹭借了一顶深蓝色的鸭舌帽戴上就出了门。
程鹭依旧保持着那个令人费解的怪癖，只要是需要穿过十字路口或者红绿灯，必然会拉住文聆的手不放，幸好他们没走多远就进入了地铁站。
他倚靠着车厢内的钢管扶手，拿出平板电脑登录了kgs的网站，专心查找着最佳观展路线。为了避免遇上麻烦事，既要避开fh社的展台，又要远离水晶泉工作室的摊位，不好好规划一下可不成。
文聆看着站在身边皱着眉头的男生，嘴角不禁露出笑容，然后连忙甩开心中的其他想法，盯着车厢里的显示屏避免坐过站。
展览馆距离地铁站还有大约两公里的路程。
残暑的威力不减，好不容易走到了目的地，两人都已经满头大汗。
程鹭并没有骗自己，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一般参观者的队伍，拉着文聆排到了队尾。
文聆之前也参加过类似展会，但都是走的工作人员通道，像这样混在普通人之中入场还是第一次。他用好奇的眼神观察着周围的人群，不远处一块空旷的平地上，几个coser穿着《稀树庄园》的角色服装，正摆着略显浮夸的姿势。旁边围了一圈专业和非专业的摄影师，正在不停地拍照。
“战士、魔法师和弓箭手……”似乎听到了自己的低语，文聆感觉身旁的程鹭轻轻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回过头，看到他手中的平板电脑上写着：
【这是稀树庄园人气最高的三个角色。】
“嗯，也是最初的三个角色。”文聆笑着说道，“kevin选了战士，julian选了魔法师，我选了弓箭手。”
他说着，一边跟随着队伍缓慢向前挪动，一边继续观看着三位coser的敬业表演。
别说，那个战士挥舞长刀的样子还真的有点像程莺的角色。
文聆正打算回头向程鹭吐槽，却发现身后空出了大约五个人的身位。程鹭站在那里停下了脚步，一脸严肃地盯着手中的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不断滑动。
“程鹭！”直到文聆喊了一声，他才抬起头来。看到身前的空位，匆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自己身后。
幸好排在后面的观众目光都被那几个coser吸引，并没有发现这场短暂的拥堵和它的罪魁祸首。
“在看什么？这么认真……”文聆趁程鹭不备，从他手中抢过了平板电脑。
屏幕停留在某企业查询网站关于flyinghat公司的简介页面。
“flyinghat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简称fh社，成立于2012年，公司所在地是c市。代表作有《稀树庄园》、《摇摆时钟》、《海潮絮语》……
公司高管：
kevin，本名陆明柯，fh社创始人之一，目前主管《稀树庄园》的开发和运营。
……
前高管：
julian，本名蓝雪，fh社创始人之一，《稀树庄园》的美术设定，2015年离职。
miner，本名文聆，fh社创始人之一，《稀树庄园》的主策划和世界观设定，2022年离职。”
“你查这个干吗？”文聆苦笑着说道，“想知道可以问我啊。”
反应过来的程鹭匆忙从文聆手中夺过平板电脑，把屏幕切换到记事本，飞快地打起了字。
【我不是想调查你。】
“只是对我刚才说的话感到好奇？”文聆问道。
程鹭点了点头。
他的脸涨的通红，不知道是因为这难熬的残暑，还是着急解释自己查询这些资讯的原因。
“有空我可以都告诉你，”说着，文聆摘下帽子扣在程鹭头上，接着说道，“不过，这些故事应该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美好。”
好不容易进入展览馆，空调带来的凉意让人一下子松懈了起来。
程鹭似乎有自己想逛的展位，于是文聆就老老实实地做起了他的跟班，免于因为自己的选择困难症而陷入对观展路线无止境的纠结之中。
kgs是k市一年一度的电子游戏盛会，几乎所有的游戏公司都会来这里设展宣传自家新作。
有些公司会请主创或其他制作人员参与现场活动，借此吸引人气，其中自然也包括fh社。
但文聆从未参加过。
kevin倒是来过几次，文聆记得他对kgs的评价挺高。
“组织高效，观众给力。”
言简意赅的八个字，从kevin口中说出来算是最高褒奖了。
程鹭在一个用蓝色和白色气球装饰起来的展区边停下脚步，这是一款去年秋天上线的音乐节奏游戏，文聆记得在程鹭的平板电脑上见过。
展区中央设置了一个对战区，参与对战的玩家们的表现都被投射在一旁的大屏幕上。一连串高难度节奏符的bo，引起了台下观众们的一阵惊呼。
【我们比一局？】
程鹭回过头，指着手中平板电脑上的一行字，对文聆露出带有挑衅意味的笑容。
两人站在对战区一旁排队等待，文聆看着程鹭一脸严肃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于是试探着问道：“你想赌什么？”
正拿着平板电脑临时抱佛脚的程鹭手抖了一下，miss了五个节奏符，文聆知道自己猜中了。
他看着程鹭退出游戏，在记事本上打起字来。
【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文聆笑了笑，继续说道，“而且我猜，你会向我提出的赌注，是狩猎幻影鹿的方法。”
他又猜中了。
程鹭有些自暴自弃地敲打着屏幕上的键盘。
【如果你赢了，想要什么？】
看到这行字，文聆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一句话。自己想从程鹭身上获得的东西，或许他永远无法给与。
“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但我有选择困难症，所以……能不能先保留？”他随口说着，收获了程鹭的白眼。
他们站上了对战区。
文聆还在犹豫应该如何向工作人员解释程鹭无法说话的特殊情况时，他已经十分熟练地用平板电脑解释了自己的状况，而负责安排游戏的小姐姐只是稍稍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点点头，便一如既往地开始既定的流程。
抽签结果是由文聆选曲，他想了想，选了一首难度中等偏上的摇滚风乐曲。
屏幕上出现了五秒倒计时。
文聆不自觉扭头看向程鹭，发现他也正侧过身子，眼睛里都是自己的倒影。
“5、4、3……”
然后他笑了，那自信的笑容比游戏界面上的特效更加炫目。
“……2、1、开始！”
五颜六色的音符如雪花般掉落。
程鹭虽然不像姐姐一样拥有出众的反应能力和灵活的手指，但胜在对于乐谱和游戏操作的熟悉程度，而文聆虽然不是第一次尝试，但仅凭自己的操作还是很难完全驾驭，最终的结果自然是以文聆的失败告终。
不过，两人都打出了足以登上今日得分排行榜前十的成绩，还收到了小姐姐赠送的周边钥匙扣作为奖品。
【你觉得这个游戏跟《摇摆时钟》像吗？】
在远离展区的地方，程鹭把平板电脑递给文聆，上面出现了他非常熟悉的四个字。
《摇摆时钟》是文聆逐渐淡出《稀树庄园》的运营工作之后作为主创负责的项目，同为音乐节奏游戏，三年前正式上线，fh社的第二块招牌。
与《稀树庄园》不同的是，玩家对这款游戏的评价两极分化。
坏的评价诸如：
“miner已经沦落到制作这种骗氪抽卡游戏了。”
好的评价诸如：
“miner连做骗氪抽卡游戏都有稀树庄园的味道。”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话，文聆心想。
不知不觉快到了中午时分。
毫无波澜地逛完了所有在目标清单上的展台，程鹭说下午的时候比较空，姐姐他们有可能会轮流去逛展，为避免碰上遭遇战，两人决定抓紧时间吃个饭就打道回府。
他们坐在展馆内附设的咖啡厅吃着简单的午餐，程鹭一边吃着一边还在用眼神示意文聆做人必须愿赌服输。
而文聆一向言而有信。
“狩猎幻影鹿的方法嘛……”
他咽下最后一口鸡蛋三明治，用纸巾擦了擦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了那个使用频繁的随机数生成软件。
“你看这个骰子，它每个面朝上的概率是不是一样的？”
正在喝咖啡的程鹭闻言抬起了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觉得摇出6点的机会是随机的，其实，在你点击开始的那一瞬间，出现的数字已经是决定好的了。”文聆顿了顿，继续说道：
“决定幻影鹿出现的地方，跟决定骰子的点数是一样的，这也是随机指令系统的原理。”
一开始就是决定好的。
虽然游戏介绍和攻略中都说，“黄叶森林”这张地图中，每个区块出现幻影鹿的几率都是随机的，但游戏后台并没有如此庞大的计算资源去实现真正的随机性。
因此，当玩家们踏进地图的那一刻，稀有生物的出现时间和地点就已经决定好了。
而文聆知道这个时间和地点的计算方法。
——如果你在老师出题之前就知道考试题目，这应该不算作弊吧。
那天晚上，他是这样回答程鹭的。
实际上，如果有玩家认真考证研究，或许可以破解出这个计算方法，因此在“黄叶森林”这张地图之后，《稀树庄园》的程序开发者们把类似的随机数生成方法改得更加复杂了。
幸运的是，由于幻影鹿的狩猎难度极大，几乎没有玩家能够保证百分之一百击败它，也因此降低了破解的可能性。
对于上面的原理和解释，他自己也不清楚程鹭究竟听懂了几分，但从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文聆知道他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这么说你还是作弊了。】
【作弊却没有完全作弊，真是大骗子。】
文聆看到屏幕上出现了的两行文字，不由笑出声来。
“嗯，我就是个精明的骗子。”
程鹭皱起眉头，在平板电脑上继续打字。
【你说，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会不会也跟游戏一样，是早就决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