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烟水流
“这里有个随机下落指令，不巧的话会掉进陷阱，所以要注意。”
文聆这时才反应过来，水晶泉工作室八点向玩家开放新地图，却直到十点才开始直播的原因，主要是出在这个老板身上。
因为程莺总是会在直播中手把手教学，因此得给像文聆这样喜欢自己探索新地图的玩家留一点时间。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看直播，但或许没有一个《稀树庄园》玩家愿意错过alison的技巧秀。
【amey：姐姐对粉丝太好了，说得这么详细，玩起来还有什么乐趣。】
因为与直播间小窗共享着屏幕，没办法使用游戏界面的聊天功能，文聆看到程鹭拿起手机，用微信给自己发着悄悄话。
【lynn：但是她玩得真好，刚才那个指令我就算知道也不能保证完全躲开。】
【lynn：你告诉过她这些机关吗？】
【amey：没有，她只是试玩了几次而已。】
不愧是alison，《稀树庄园》首屈一指的速通大师，文聆心中充满了钦佩之情。
弹幕从火药味十足的抱怨和指责渐渐转变为对于alison大神的溢美之词，文聆看到程莺结束了一个关卡的解说和演示，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与弹幕互动起来。
“你们别怪amey和anna，他们也是为了增加趣味性才调高了难度，不是故意为难玩家……”
她倒还是会替自己的弟弟妹妹说好话，文聆心想。
“如果实在没办法闯过去，也可以看看这些建筑，都是amey和工作室其他成员的心血。”
然后就是一连串对游戏运营不作为，即兴模式后台管理界面难用和切换模式时材料数量打折这些老生常谈的吐槽。
“喜欢哪个就发但弹幕，pipi记一下，直播结束后发一个投票微博，我请amey对前几名开直播教学。”
文聆听到了键盘的敲击声。
果不其然，屏幕上出现了熟悉的橙色弹幕：
【amey-cryspring：数量只限一个，别的自己研究。】
他看到程鹭脸上露出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却不得不屈服于姐姐的要求，毕竟……
“毕竟……稀树庄园不止一种玩法。”
程莺说。
文聆听到这句话，嘴角不知不觉中挂上了笑容。
直播在凌晨两点的时候准时结束。
【alison-cryspring：大家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下播后，老板在游戏的聊天窗口打了几个字，然后收获了大家整齐划一的回应。
【anna-cryspring：先下了，早上还有课。】
【rosetta-cryspring：先下了，早上还有课。】
【pipi-cryspring：先下了，早上还有课。】
两位学生和一位老师，回复了一模一样的内容。
文聆听到身旁的程莺叹了一口气，然后聊天窗口又弹出两条消息。
【alison-cryspring：我是不是该远离教育行业？】
【alison-cryspring：还有，pipi醒了别忘了发微博投票。】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她。
文聆退出游戏，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另一边，关卡设计师面前的屏幕仍然显示着游戏界面。程鹭丝毫没有显露出一丝睡意，操纵着自己的账号进入已经空无一人的地图，沿着设定路线慢慢向前，不时停下脚步切换视野。
“小鹭是在检查有没有别人蓄意破坏建筑和随机指令系统，顺便修复之前发现的几个bug。”正疑惑之时，耳边传来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能帮我看着他，提醒他别弄得太晚吗？”
程莺说着，把客厅的顶灯关掉，只留下一排昏黄的筒灯。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准备转身上楼，文聆连忙叫住她：
“为什么要现在弄这些，睡醒再弄不行吗？”
这次直播活动也兼具测试地图的目的，因此水晶泉工作室新地图正式开放的时间是二十四小时后的今晚八点，程鹭有足够的时间完成这些工作。
“这是小鹭的习惯，”程莺似乎对文聆的质疑感到十分惊讶，顿了顿才回答道，“他总是说不做完就睡不着，睡醒了还容易忘”
“还真是认真。”文聆语带笑意，点头答应了老板的请求，目送她摇摇晃晃地沿着旋转楼梯上楼。
程鹭一脸认真地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之中，看上去丝毫没有注意到文聆搬着椅子坐在他身后，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的操作。
他小心翼翼地修补好绿松林中一座驿站被玩家砸坏的屋顶一角，红色的精炼陶块被他摆出了琉璃瓦的样子。
除了损坏的建筑，他还修复了几个直播活动中发现的没有触发的随机指令。文聆发现程鹭对于随机指令系统的熟练程度不及她的妹妹，但还是足以应付一些简单的修改工作。
完成这些工作，程鹭退出了地图。文聆想到老板嘱托的事情，正准备开口，却看到游戏界面上的聊天窗口被打开了。
【amey-cryspring：你就是miner吧！】
文聆吃了一惊，不禁站起身来，身后传来了椅子挪动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这个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程鹭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地退出游戏，似乎是在等待文聆自己说出答案。
“什么时候发现的？”文聆把椅子放回自己的工位上，看着程鹭的侧脸问道。
他拿起桌上的平板电脑，转过身看着文聆，脸上的表情夹杂着紧张、疑惑和愤怒，以及其他文聆无法读出的感情。
【我姐说那句话的时候。】
【我看到你笑了。】
平板电脑上显示着两行字。
“哪句话？”文聆问得有点心虚，他知道程鹭意指什么，但还是不愿面对身份暴露的现实。
【稀树庄园不止一种玩法。】
程鹭在平板电脑上输入了一行字，彻底击垮了文聆的侥幸心理。
——《稀树庄园》不止一种玩法。
那是五年前，自己在《稀树庄园》即兴模式的发布直播中说过的话，后来庄园玩家们奉为至理名言的一句话。
miner，《稀树庄园》的创作者和前制作人，flyinghat公司的前高管。几天前，公司在社交媒体上宣布了miner离职的消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记得消息公布那天，自己一整天都没有见到程鹭的好脸色。
文聆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程鹭原本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拿起平板电脑输入了一长串文字，塞到面前的文聆手中。
【还有，能跟我姐比试速通刷图的，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几个人吧。】
“那么你既然都知道了，还故意让我跳了13次陷阱？”
文聆又好气又好笑，口中蹦出的报怨之词同样逗笑了面前的小粉丝。
借着客厅有些昏暗的灯光，文聆看到程鹭的脸上泛着浅浅的红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偶像的兴奋之情。
“为什么脸这么红，你是我的粉丝吗？”
文聆用开玩笑般的语气反击，收获了程鹭的白眼。
【明知故问】
作为amey直播间的常客，文聆当然知道程鹭是miner的铁粉。直播的时候，他总是放任观众与自己互怼，毫不在意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而一旦有弹幕用难听的言语攻击miner，就会立刻被禁言30天。
amey常常在直播中这样说：
【感谢miner，如果不是他创造了即兴模式，就没有水晶泉，也没有现在的我。】
【我永远不会黑miner。】
不过他在水晶泉的直播中并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毕竟miner与alison的过节在《稀树庄园》玩家之中几乎人尽皆知。
还是要给自己姐姐一点面子的。
又或许是他们私底下已经达成了默契，从不谈论有关miner的话题。偶尔有不长眼的弹幕飘过，同样也会收获禁言套餐。
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了消息提示音，是程莺提醒他们快点上楼睡觉。大概是因为自己还没有睡着，又没有听到对面房间的开门声，所以发出了催促的消息。
“走吧。”文聆站起身，替程鹭关掉电脑显示器。
程鹭点点头，用与姐姐几乎一模一样的姿势伸了个懒腰，然后关掉了客厅里的灯光。周围的世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唯一的光源就是二楼楼梯口的一盏小夜灯。
文聆的眼睛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差点被脚下的椅子腿绊倒，幸好身后的人伸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程鹭刚在游戏里完成一系列复杂操作，手心还是热的。
“谢谢。”文聆说道。
程鹭并没有松开手。
“谢谢你喜欢miner，但是我已经不是miner了。”文聆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miner永远是稀树庄园的制作人，而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玩家lynn。”
过去的绚烂和热情如同烟花一样转瞬即逝，又如同流水一般不可追回。
程鹭松开了手，文聆听到他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游戏论坛m站》稀树庄园版》【提问】如何评价水晶泉的新地图和直播？
楼主：rt。
本人评价：死而无憾。
2l：同楼主。
3l：+1
4l：+2
5l：+3
……
24l：我来破坏一下队形，有一说一，alison虽然是miner黑，但那套宠粉的方式绝对是miner大师亲传。
25l：这就是黑到深处必有爱。
26l：有理有据，说不定miner本人也在直播间里。
27l：他之前参加直播的时候好像提到过水晶泉的事情，还被直播间主持人cue了，说要组织一场与alison的巅峰对决。
28l：这主持人还真敢说，没看到弹幕都已经疯了吗？话说miner好像从来没在公众场合露过脸，直播也总是只有声音。
29l：你们说，现在miner是在干什么？
30l：离职公告已经发了一个星期了，他一点回应也没有，也许是离开地球了。
31l：活捉楼上的miner黑，人家就是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又不差钱。
32l：楼上看看标题，这楼是聊水晶泉的新地图，有miner黑出现不是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