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言戊此人有问题
早点的时辰已过，店里的客人逐渐减少。裴砚落座的位置偏于角落，更显静谧。
言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的男子。
俊秀雅致，不是太过惊艳的容颜。反倒是从容不迫，慵懒淡漠的气质，更易引起人的注意。
裴砚任由他打量，眸色冷清，与在沈念念面前的温柔耐心全然不同。
他忽的抬眸，直视言戊的眼，“言公子对我很好奇？”
言戊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了一瞬，随即摇头，平静道：“只是好奇我俩素昧平生，不知公子要聊些什么。”
裴砚垂眸看了眼杯盏里浮浮沉沉的茶梗，闲谈般问道：“听你的口音，是沧州人？”
言戊却是一愣，桌下的手不自然地蜷了蜷，眼神闪烁了几息。再开口时，嗓音有些滞涩，“公子好耳力。”
他自认为出口的官话毫无破绽，却不想一句话便被人听出了来处，心底不禁多了十二分的警惕。
裴砚修长的指尖在腿上轻点，唇角缓缓勾起，眼底却无丝毫笑意，“甚好。”
“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
言戊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的男子便起身，迈着长腿，步伐沉稳地走出了面馆。
他愣怔了一瞬，觉得有些莫名。
裴砚再次来到青石巷的院落，姜伯见他脸色不对，即将出口的问候也咽了回去。
“待裴六过来，让他去书房找我。”
姜伯忙应是。
天色忽地暗沉下来，看似有一场大雨将至。
裴六赶在雨滴落下之前到了青石巷，在书房见到了兀自沉思的裴砚。
“主子。”裴六拱手行礼，“发生了何事？”
裴砚面色凝重，目光沉沉地落在一处，“言戊此人有问题。”
裴六面色一肃：“夫人新招的那人？”
裴砚点头。
他原本的计划是见到言戊，加以警告，让他打消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却在与其对话之间，发现了一些端倪。
在裴砚提及沧州时，言戊的变化虽然很细微，却还是没能逃过裴砚的眼，他明显在紧张！
“派十四去沧州调查此人底细，着裴五去面之道盯着他。另外，通知裴九保护好念念，这次再出差错，她的命也别想要了。”裴砚一连串命令吩咐下来，裴六丝毫不敢懈怠。
他清楚，事关夫人安危，主子绝不会手软，当下郑重领命。
随后又问了一句，“可要告知夫人小心此人？”
裴砚沉吟片刻，“暂时不用。”
他无论以何种身份告知沈念念此事，都不大合适。
先不说她会不会相信，若真信了，对言戊有了提防，难保不会被他发现，提前发难。
他不想让她担忧此事，她便这样保持明媚善良，阴暗的事情，就交给他来处理便好。
沈念念从厨房出来时，发现方才的男子已经走了。
见言戊一如既往地专心工作，时不时与赵安闲聊几句，便放下心来。
正午来临，天色却越来越暗。
顷刻间，大雨倾盆落下，路上的行人被淋个猝不及防。
京城即将入冬，大多时候都是绵绵细雨，伴着又干又冷的风，扰得人心下烦闷。
这般干脆利落的大雨，这段时日倒是少见。
沈念念让赵安拿出了前段时间购买的一批油纸伞，放在了柜台显眼处。
有需要的客人，只需在柜台处登记了姓名与住处，便可将伞借去。
当然防不住会有些贪便宜的客人留下假的信息，借走的伞也不见得会全部还回。
但沈念念还是这么做了。
他们老沈家做生意的信条便是：吃点小亏，造福大众，财源滚滚来。
话糙理不糙，沈念念一直秉承着真诚待人的信念，不管在哪里，人缘都很是不错。
送走了最后几位客人，店里安静下来，只余外面的雨声啪嗒作响。
雨水在屋顶汇聚成线，又顺着屋檐流下，最终溅在门前的水洼处，慢慢向道路漫延。
远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须臾，两位女眷略显狼狈的停在面之道的屋檐下。
沈念念听到动静，循声望去。
站在前边的女子三十余岁的模样，盘着妇人发髻。头上钗环不多，却能看出其品相不凡。
她披着淡紫色织锦斗篷，因被雨淋湿了些许，身边丫鬟打扮的女子正在细心为她擦拭。
沈念念面带微笑上前，“外间雨大，两位不如进来避避雨，以免受寒。”
妇人颔首看过来，沈念念这才得以见到她的全貌。
她应当是出身富贵人家，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眉目慈和，透着温婉。
她笑着对沈念念点点头，轻轻提起裙摆，优雅地迈步进了店里。
沈念念引着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以便赏景。
身边的丫鬟快一步替她擦拭了桌椅，再用干净的帕子铺在椅面上，这才扶着妇人坐下。
沈念念见怪不怪，富贵人家规矩多，若不是这场大雨，怕是不会光临她这间小店。
见妇人好奇地环顾四周，沈念念等她打量完毕，方问道：“夫人可要喝点什么？”
妇人感兴趣地问道：“你们这都有些什么茶？”
“有雪峰毛尖，峨眉竹叶青，也有自制的花茶果茶之类。建议您可以尝尝我们的花茶，清香扑鼻，美容养颜，最适合我们女子。”
妇人笑眯眯的，看着很是可亲，“好，那我便尝尝。”
等茶的间隙，妇人的视线频频投向沈念念，让她不注意都不行。
沈念念以为她是对女子经商感到好奇，毕竟她之前也有过不少这样的经历。
只是这妇人更为直接一些，只听得她扬声唤道：“姑娘，我能否与你聊聊？”
沈念念想了想，索性没有其他客人，这雨一时半会也不会停歇，客人有要求，还是尽量要满足的。
沈念念依言坐在妇人对面，见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眸光上下打量了片刻，看得沈念念有些不自在。
“夫人？”
那妇人温和道：“姑娘莫怪，只是我见你一女子，竟有胆量在这鱼龙混杂的京城独自撑起这家面馆，家中父母可同意？”
沈念念一顿。
妇人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逾矩，忙补充道：“我家中只有三个与你年龄相仿的臭小子，做梦都想有个女儿。所以见到你一姑娘家如此辛苦，心里啊着实有些心疼。”
沈念念看着她温柔的眉眼，不禁想起了在她八岁时便去世的母亲。
听老沈说，她是在送自己上学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车祸。
直至如今，沈念念对她的长相已有些模糊。
如果她还在世，大概便如眼前的妇人一般，有一双充满爱意的眼，会一脸心疼地问自己累不累。
想到这，她的内心一片柔软，对妇人也卸下了心防。
“这是我热爱的事业，不觉得辛苦。只是母亲很早便不在了，父亲他在很远的地方。”
“这样啊。”妇人有些怜惜的点点头。“父母都不在身边，这婚姻大事怕是也少有人与你说吧？”
这个年岁的女子好打听男女婚事，沈念念也能理解。
但她生怕妇人下一句话便是要替她做媒，忙解释道：“我成过一次亲，前不久才和离。”
“和离？”妇人瞪大了眼，似很是不可思议。
“你成过亲了？”
沈念念不明白为何妇人的反应如此之大，但还是点点头。
“原来如此。”妇人看着有些恍惚。
沈念念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夫人，你没事吧？”
“啊，没事。”妇人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笑笑。
随即叹了口气，似下定了决心。
“我也不瞒着你了，我今日并不是偶然路过，而是专程来找你的。”
妇人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沈念念有些怔楞。
“你的儿子是？”
“正是季大将军府的三公子，季泊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