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此非彼桥
他们如今所在地域乃刘繇管辖之地，为防被沿江岗哨盯上，周瑜便将这些船舰提前改造，伪装成了商船。
因着他们本也打算携带粮草，是以船上堆满了米粮药材等货物，兵器则藏匿于其间，饶是不曾引人怀疑。
船舰一路顺长江水驶向丹杨，江上渔船商船众多，倒也不醒目。
船舱阁内，周瑜正于书案前执笔作画。
案上一只鹤擎雕花香炉轻烟缭绕，将阁内浸染了一片香气。
江上风大，偶有柔风吹进船舱，帘幕轻摇，却丝毫未曾惊到那埋首作画之人。
桥霜正托腮于不远处的茶案上，盯着面前作画的郎君微微出神，却见他半晌未曾抬眼看自己。
一时百无聊赖，便提起茶壶，将茶水注入茶盏中。
一边口中嘟囔道：“你将我叫过来，便是在这儿看你作画的？”
周瑜闻言，这才将手中的狼毫搁下，抬起一双凤眸看向她，眉梢染上宠溺的笑意。
他开口道：“过来看看。”
桥霜这才起身，端着茶盏，一脸好奇地来到书案前。
她将茶盏随手递给了周瑜，周瑜接过茶盏，便牵住她的手，将她拉至身侧坐下。
桥霜垂首看向书案上那幅画，眸中一时惊艳。
只见绢帛上画着一名女娘，身披一袭红衣，正立于腊梅树下，花瓣吹落四周，她眸中星光点点，笑意嫣然。
画上栩栩如生，却叫她一眼便能认出那画上之人便是她自己。
她惊讶地抬首看向周瑜，问道：“这是我？”
周瑜凤眸微眯，点点头。
“可你方才作画时未曾看过我一眼，怎还能画得如此相像？”桥霜惊叹道。
周瑜抬起手来，轻柔地抚过她的发丝，指尖划过她的耳畔，笑道：“你的样貌早已刻于我心间，又何须一笔一划去描摹。”
桥霜听见这话，心头微漾，瓷陶般雪白的脸颊上微微泛了红。
她羞怯地回过头，假装再看向那幅画。
“可曾记得这是在何处？”周瑜问道。
桥霜摇了摇头，未曾记起。
“那日在伯符的府邸时，我出来寻你，你正与尚香在梅花树下摘梅枝，我不敢上前打扰，便在廊下看了你许久。”
“尔后一阵风将梅花吹落，花瓣从你身前飘落，我见你笑意嫣然，便将此景记挂于心间，经年未忘，便是与你相隔千里，每每想起，心头亦如沁香。”
桥霜听罢，莞尔一笑，眉间似有柔情绽放。
那时她与他驻足相望时，立于廊下的他，身披一袭湛蓝色毛绒金丝鹤氅，那般气质如竹，却原来早已不知不觉入了她的心间。
她唇角轻扬，抬手执起笔来，手扶衣袖，蘸墨题诗于画上。
“一树红梅映雪开，赏花三弄久徘徊。红腮浸染花枝俏，脉脉含情待君来。”
题诗罢了，她在下方题名写上：乔露。
周瑜念完了她写的诗，啧啧称赞。
却在看完她的题名后，眸光闪了闪。
桥霜将笔搁下，俯身依偎进周瑜的怀中。
轻声道：“周郎，有些事我不知该从何说起，但只一事，望你莫要忘了——此乔非彼桥。”
她这一句，虽未言明，却让周瑜心中早已百感交集。
“瑜永记于心，你愿告知与我，已是我之幸事。今后我便知道该如何称呼于你了。”
他紧紧拥住怀中的人儿，柔声道，“你是我一人的乔乔。”
桥霜听见这声称呼，却是噗嗤笑出声来：“为何是乔乔，不是露露？我从前的朋友都唤我露露。”
他听完若有其事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乔乔便是只得我一人如此唤你了。”
见他这般憨憨的模样，不由将她逗乐了。
她嘟起唇来：“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拥着她，话锋忽转，忐忑道：“我亦有一事……只望你莫要忽然离我而去，可好？”
桥霜闻言，看向他，微微一怔。
随后笑道：“你在我身边安置了如此多的眼线，我这辈子恐怕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
周瑜听完这才朗声开怀大笑了起来。
桥霜又往他怀里蹭了蹭，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沉香气息。
喃喃自语道：“真好闻……”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能如此自如地与他亲近了，彼时总会难免对他产生些疏离感，但如今她只觉得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许是方才坐得有些困倦了，不过片刻时间，便不知不觉在他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氤氲的烛火下，她的眉宇舒展，呼吸清浅。
倚在他身上的侧颜如同雕刻于玉石上的画卷一般柔美，牵动人心。
……
夜幕朦胧，船在江面上缓速行进，正于万籁无声之际，一道箭鸣划破长空，击中了甲板上其中一名船员。
那名船员应声倒下，原本还有些打瞌睡的其他船员刹那间闻声而起，迅速找到附近的掩体躲藏了起来。
透过夜幕，此时几名兵役装扮的船员已经发现了不远处迎面而来的十多艘小船，此刻已经将他们这艘大船舰包围住了。
那些小船上还挂着一张张白色的旗帜，旗帜上画着一只只白虎。
众人皆一惊，已猜测到那是吴郡一带以严白虎为首的山贼团伙——白虎团。
他们是由一群盗匪组建起来的散兵游勇，但因人数众多，逾万人之上，是以在这一带称王霸道，时常干着拦路抢劫之事。
此时已有兵役悄悄潜回了船舱向周瑜报信。
然眼见那伙贼匪的船只越来越近，射过来的箭矢越来越多，却始终不见任何兵役出现在甲板上。
那伙盗匪眼见商船上毫无动静，便弃了他们的船只，一窝蜂涌上了商船，只留了一部分人在原地以防万一。
今日他们得到消息，走水路的商船比往日要多了不少，是以早已做好了劫掠的准备。
一路跟着周瑜的商船至此，眼见天色已晚，这才动了手。
原以为要费好大一顿功夫，没曾想倒是他们虚惊一场了，不过一顿乱箭，便把这些小喽啰们吓得躲了起来。
他们刚上了这艘商船，便迅速将里里外外搜了个遍，竟是一个人也没见着，只在甲板处找到了一名被乱箭射死的船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