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曾诩碎玉换新之24
第四天晚，雪已经开始融了，冷气骤然加重了几分。人打开门出去，能被冷气灌得一身哆嗦。
明莒打开门进去时，入眼是一身浅青便衣坐于案桌后的曲玉。
不大的屋子里，一盏烛火孤零零的跃动在案桌上，暖光落在桌前执笔落字的人身上。几天下来，她的病大抵好了些许，穿着较厚的便衣，黑发束起，正低着眉眼与宣纸上写着字。手的侧旁不远处还摞叠着几本浅蓝色的折本。
正值夕暮，暖金色的晚光映落在未化完的厚雪层上，冷暖交融，透过薄纸的窗与屋内的暖光融在了一起。光下的人点墨成字，听见开门声抬眼看了过来。
“郡主殿下。”
“嗯。”明莒随意的应了一句，皱眉看着只点了一盏灯烛的屋子，阴阳怪气的道，“多点几支烛吧，曲将军这是廉洁给谁看呢？”
曲玉闻言放下笔，起身走向窗边的矮柜，从里面拿出来两台烛盏和两只烛蜡，吹燃火折子将之点燃后分别搁置在了屋子的两侧。
明莒来到案桌前，大概扫了眼桌上的折本后，伸手拿起了一本，还未翻开便被曲玉给抽走了。
“此为军务要本，还望郡主见谅。”
明莒一条，嗤笑了一声:“我乃皇上亲派前来督务。有何军务要本是我看不得的”她落指在案桌上的折本上，抬眼看着曲玉，“怕不是什么写与太子的密谋书折吧”
皇帝昏庸，扶太子以匡社稷，这是太子一派一致的看法。但对于皇帝这边的人来说便是实实在在的密谋篡反。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曲玉将手中折本放回原处，淡声道，“战局多变，实非儿戏。一纸战令，适则罢，误则祸殃千万兵士。郡主常驻高阁，以何督务”
她不卑不亢，直接点出明莒力之不符，间接而道皇帝庸昏乱为。
“曲玉，你大胆!”明莒卒然吼道，“明讽我，暗责天子，反叛之心昭昭而示!”
“君舟民水，战事牵系万民，大意不可轻为。曲玉所为，皆为辰南。”曲玉直视明莒，道，“郡主殿下，言而慎之。”
曲玉虽与明莒年岁相近，且久处疆域，但却为太子一派主心骨之一，较之文臣谋士并无所不及，又岂是阁中温花的明莒所能言敌的
明莒怒瞪着曲玉，看她平静如水的面容，抬手将案桌上的折本拍了下去。顷刻之间便散了一地。
“你起初也不过一介贱民，看表面是凭着点蛮力才至今日之位，暗地里凭了什么手段就难说了，毕竟军蛮少女家，物以稀为贵呢。”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曲玉，目光满是轻蔑。
曲玉默而不语，只弯身去捡拾那些散乱的折本。
实为小事，不必与之计较，免费口舌。
看曲玉不作回答，明莒嗤笑一声，转而走向了床侧的柜子。
曲玉见她拉开柜屉的手，手中动作一顿，而后快步走过去伸手拦住了明莒:“郡主殿下，于人屋翻腾，实为无礼。”
明莒透过半开的屉门，瞧见了半面水青色的衣料。
军中男儿多着暗红或藏青色衣裳，这般鲜丽的色彩多为女儿装。明莒眸底暗了暗，卒然使力拉开了屉门。
这是一件水青色渐变的女子服饰，面料上等，样款新颖，就算是她也极少见过。
明莒看着手中的衣裳，愣了愣。
这分明非辰南所有，曲玉这般情况也不可能是她自己所购的。蓦然的，明莒想到了沈新之。
“很好看呢，可是沈新之送与你的”明莒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曲玉这个人死板得很，是便是，她绝不会说谎弯绕。难得的是这一次她选择了沉默。
明莒看着曲玉冷笑了一下。她不懂，曲玉除了那张脸，这满身的死板木讷，沈新之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知道这布料、绣花线绳有多珍贵吗”明莒抚摸着手上的衣裳绣工，卒然笑道，“不过也对，你这般木讷的人，沈新之要玩你肯定得多费点心思的。”
曲玉看了眼明莒手中的衣裳，垂下了眼帘:“还请郡主将衣物还我。”
她或许聪慧过人，于军于谋。可在情这一方面却宛如新生幼婴，白纸一张，便也就低了自小生长于京都闺院的明莒一头。
“这衣裳本郡主倒是喜爱得很，不知曲将军可否割爱”
“不能。”曲玉拒绝道。
明莒轻声笑了一声:“曲玉，暂且不说沈新之是否真心为之。浅谈他那般的人，你觉得你配得上吗？”
公子白衣，皓月尚有所不及，何谈她
曲玉收回伸向衣裳的手，走向案桌，坐了回去。
明莒看着终于显露了点心绪的曲玉，笑了笑。她就是要曲玉自卑到尘埃里去，本也该这般。
沈新之就该她这般尊贵的人来般配。星为星，月配月，本该如此。
沈新之还未靠近门扉便听见了里面压制着的轻声咳嗽，伴着细小的谈话声。
“曲将军，我觉得这身衣裳很适合我，你觉得呢？”
明莒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竟将那件水青色衣裙给换上了。
其实并不合她身。曲玉身材高挑，高出一般女子些许，故而穿在明莒身上，裙摆有些许拖曳于地。
曲玉握着笔的手紧了紧。蘸了墨的笔迟迟落不下一个字，笔尖汇集在一起的墨水卒然掉落，轻轻的嘀嗒一声，惊了她一下。
“曲将军怎么不说话”明莒提着裙摆向曲玉走过来，颇有炫耀挑衅之意，“要我说啊，不该自己肖想的就不要去想了，人贵在自知。”
“将军肖想什么了，怎的我不曾知晓”伴着一声开门声，沈新之由外走了进来。
明莒一见是沈新之，立马乖了下去:“天这样冷，你怎么来了？”
慌乱是有的，但大多是有恃无恐。她不相信她和曲玉二选一，她会输。
沈新之步履散懒，路过明莒直向曲玉而去，最后停在了案桌前。
曲玉始终低着眸，不曾抬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