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曾诩碎玉换新之23
洛云郡主,十四年华一支惊鸿动京城,辰南子弟无不有求娶之心。及笄之年起,门前媒说更是络绎不绝,然今已年十八,未有应允求娶之门户。
明莒对沈新之不是一朝一夕的欢喜,就好似沉淀了多年的思念,再次相遇,所有的心绪决堤而出。——少女的怦然心动,永远藏不住。
沈新之卒然抬指点落在曲玉的眼尾处,点了点:“在想什么”
曲玉顿了顿,仰眸看向了沈新之。
公子如玉,梦幻一般,虚实不定。
“并未有所思虑。”
“曲大将军,军中可是无人了他才冒死替你取药回来,便又要留此照顾你他可有受伤,轻与重,可曾用药,尔皆不过问吗?”明莒眼盯着沈新之点落在曲玉眼尾的指尖,只觉万分刺眼。
他指间动作轻柔,话语温慢,就好似在与心爱之人话谈闲事一般。
曲玉面容姣好,即使驻守边疆这么多年,未施粉黛也依旧能够让人一眼惊鸿。恰似青云巅上白月尖,皓雪堆里梅花屑,她满身的气感非常人所能及,佳丽者又失了这份清然之色。——这是曲玉带给明莒的危机感。
沈新之指尖下移,捏住曲玉的两侧腮帮子,止住了她正要开口说的话:“受伤有无,轻重与否,皆为沈某之事,谢劳郡主挂牵。”他松开曲玉,替她理好被角,“将军尚需要休息,我们出去说吧。”
多出来一个人,真是让人不喜。
明莒皱着眉看了曲玉一眼,最终也没说什么,应了沈新之一声,转身离开了。
曲玉看着跟着站起身的沈新之,莫名的失了智般抬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她的力道很轻很轻,就好似不经意间擦过衣角的力道一般。然沈新之却是停了下来,抬手接住了她惊慌失措缩回去的手:“放心,我不杀她。”
曲玉顿了顿,将手抽了出来:“多谢沈公子。”
沈新之收回空了的手,逆着透窗而来的浅光,垂首面对着她:“我杀人你不高兴,我不杀人你好似也不大开心。所以曲玉,你在想的究竟是什么?”
他话语带着些许揶揄,大抵是知晓她此时的心思乱绪的,但他偏生要她说出来。
曲玉收紧了抓着狐裘的手,垂下眼睑,没有作答。
沈新之也不着急,伸手刮了一下的她的侧脸后,转身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屋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曲玉伸手碰落在自己身上,都不用刻意去寻找便能触碰到那一道道或长或短的疤痕。
她惊了一瞬,收回了手。
因喜生怯,因爱生卑。在不对等的赛道里,我们总觉自己还不够好。
明莒一身藕粉色的衣裙,站在白雪之上,看着向自己走来的沈新之,回想起刚刚的一幕幕,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喜欢曲玉吗”
沈新之想都未想便点了头:“所悦之人确为曲玉。”
明莒看着毫不犹豫回答了的沈新之,卒然气红了眼:“沈新之,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沈新之闻言噗嗤一笑:“我需要记住你吗,郡主殿下”
他声音温淡,所说的话却寒胜此刻之冬末。
明莒看着眼前满身温润之色的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向沈新之走近了几步,看着他开口道:“辰南宁昌十二年春,京都北郊,你曾救过我,沈新之。”
那年,她于酉州参游回来,在北郊遇刺。
北郊多花木,时遇春,各花红火开满了郊途,一路糜香。骤然冷风起,有脚步声从侧林中响起,伴着声声刀剑出鞘声,车夫遽然勒停了马。
她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渐停了的厮杀,壮着胆子掀开了帘子。
行刺之人仅有一个,当时人人闻而生惧的蓝幽阁首席杀手劇冕。车外倒下的皆是她的护卫,劇冕抬着染尽鲜血的剑于外等着她自己冒出头来。
“多娇一个美人啊,可惜了。”劇冕笑着说道。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宛若在看着死物一般。
她浑身发颤,腿脚发软,面对这绝对的实力碾杀,身体早一步的放弃了挣扎。
劇冕执剑向她走来,于半途却卒然停了下来:“沈新之”
时蓝幽阁居首,杀手阁列位其次。两虎之斗,绝无敢坐山观者。
沈新之,杀手阁四大杀手首席,她略有所耳闻。只是这两人无论是见到谁,于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是我。”糜香花径上,沈新之白衣轻扇慢步走来。公子如玉,胜过了这满途的温春之景。
“久仰阁下大名,今特来取而代之。”他白扇轻展,温声笑道,并不见丝毫轻狂。
刀器碰撞声骤然响起,她已经呆愣在了原处,都忘记了逃跑。也不知过了多久,缠斗声渐消。她偷偷抬眼看过去,只见那一人白衣挺立,抬手抹了抹唇角上的血迹后,动作散漫的收了白扇。
卒然,他朝自己的方向转了过来,被白纱遮着的眼似乎在看着她。她心猛然一提,瞬间吓白了脸。
然而沈新之只淡然的将白扇收至了腰间,随后抬步走入了右侧的花木林里。
白衣融进花糜深处,纱布飘然,墨发倾下,只一眼便入了心。而后多年,恋恋不忘,求娶人再无类卿者,也无能使之心动人。
所以再一次遇见沈新之,只一眼她便知道这是他。——无人能类卿,如若有那只能是你。
“得郡主欢喜多年,实为我幸。”沈新之淡声道,“不过我当时只是伤得过重,懒得再动手罢了。”
她不提,他都把这件事忘干净了。杀手阁要居首位,势必得将蓝幽阁打下去,劇冕作为其首席首当其冲作为猎杀对象。——原是一件陈年旧事惹来的人。
“沈新之,你可以看看我。”明莒看着沈新之未发生任何变化的情绪,又接着表明了心意,“我是辰南最尊贵的郡主,较之死守疆域的曲玉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等了你好多年沈新之,这难道比不上一个只出现几个月的曲玉吗?”
沈新之的说法她选择不相信,或者说她早已不在乎他当时因何缘由才不杀的她了。既然曲玉都可以,为什么不能是她。
“你的喜欢凭什么要我来负责。”沈新之只觉得好笑,“你与曲玉毫无可比性。你如若觉得那一次没死成很可惜,我大可满足你。”他唇边笑意微深,若不是怕难以和曲玉交代,眼前这人早已躺尸于地了。
人就是很容易自我感动,也不过问一下承受者的感受。
“与你浪费这点时间,只是希望你识趣点,别总跑来我面前碍眼。”沈新之不知何时开了扇,冷风贴着面前人的脸侧飞擦而过,带下几撂乌丝,“我是个杀手,杀人是我常用的解决方法。”
言罢他转身离开。
明莒白了一张脸,看着沈新之离开的背影,卒然喊道:“曲玉看着不也对你无意!”
言外之意,你也同我一般,以欢喜之意添他人之烦忧。
沈新之脚步顿了顿,继而向前走去。
无意又如何,他本来就不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