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伤风败俗
城北，风月坊。
裴戎抱着剑站在帘下，神情紧张。
韦翌让他来风月坊买几本时下最流行的话本子，他本不想来买这些风月之物，但韦翌撒泼打滚说他马上要成婚，要是被人看到他来风月坊买话本子定然要背后议论，于李昭月名声不好。
无情裴戎冷漠拒绝，让他自己找小厮买，韦翌只好拿出杀手锏，告诉他这话本子与崔知鹤有关。
裴戎犹豫，韦翌立刻添上最后一把火——
时下最流行的的话本子，是与崔知鹤有关的话本子，而且深受闺阁小姐公子书生喜欢！
成功被这把火烤熟的裴戎咬咬牙，绷着脸走进店中。
“哟！这位客官。”风月坊老板上下打量他，见他腰间挂着价值不菲的玉佩，立刻迎上来:“看着眼生，是第一次来咱们风月坊吧？看看您喜欢哪个类型的？神话传说？志怪奇异？还是想看才子佳人那点事儿？”
“应该是最后一个。”
“好嘞！客官这边走！”老板搬出来一摞话本子，眉飞色舞的介绍:“客官您看这本《月环记》，落魄书生与闺阁小姐互通心意，奈何小姐爹娘看不起落魄书生，拿出万两白银想买书生与小姐分开，书生拿了钱，竟抛弃小姐，远走高飞，实在是负心汉啊……”
老板叹气一声，与小姐共情，几乎落下泪来。悄悄瞥一眼裴戎，见他一脸冷漠，老板拿袖子迅速擦干泪，立刻做出反应，看来这位公子不爱看这种太悲伤的。
老板暗自琢磨，莫非是想看点刺激的？
“您再看看这本，狐狸精偷偷潜入公子府邸，与潜心科考的公子夜夜笙歌，谁知两人偷情时竟被老爷撞见，老爷大怒。为了不打扰公子科考，老爷只能含泪牺牲自己，与那狐狸精日夜嬉戏。谁知有一日老爷与公子同时怀孕，那狐狸精竟是个公的，下凡尘来只为能孕育孩儿。老爷公子在日夜相处中早已爱上狐狸精，愿意共同携手为狐狸精养育爱子。最终一家人幸福生活在一起，实在是可喜可贺的大团圆啊！”
老板唾沫横飞，裴戎表情破裂，是他跟不上京城人的步伐了吗？现在大家都喜欢看这种？
老板见他表情松动，大喜过望，拉着人就想多介绍几本。
“不，不用介绍了。”
裴戎反拉住老板，凑到他耳边悄悄问:“有没有梧桐巷子崔知鹤崔大人的话本子？就是时下最流行的那种。”
老板定定的看着他，半晌摇头叹气，裴戎明了:“既然没有，那我就……”
“等等！我还没说话呢，公子也不早说您喜欢看探花郎的话本子。”
老板止住他，搓了搓指尖:“不过探花郎的话本子可是紧俏货，这个价钱嘛……”
老板点到为止，裴戎会意，立刻接上:“钱不是问题。”
“公子爽快！”老板大喜过望，从柜子里拿出个小盒子打开来:“公子看看喜欢哪本？”
裴戎打眼一看，目瞪口呆。
什么《我与探花郎不能说的二三事》
《床榻秘事:春风无力探花郎》
《花枝泣泪——探花郎版》
老板小心拿出一本，正准备翻来来与他细细讲解，裴戎一把按住他，艰难开口:“不用讲了，我全都要。”
老板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手脚麻利的给他包上:“公子大气，那您拿回去自己看，我就不与你细说。”
旁边几个小姐看了许久，用团扇挡住脸，议论纷纷。
“这人谁啊？都买完了，我们还买什么？！”
“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全买回去了，估计是要回去偷偷看吧？”
裴戎坐立不安，等拿到书立刻急步往外走，却被老板拉住:“公子等等！”
裴戎下意识摸向钱袋:“钱不够吗？”
“够了够了！”老板神神秘秘，趴在裴戎耳边悄声:“若是这些不够看，公子可以提前来我这儿预定，我风月坊的写书先生笔力极佳，能专门为公子量身定制与崔大人的话本呢！”
“量，量身定制？”
裴戎结结巴巴。
“是啊，就是把另一个主人公换成公子您嘛，公子您懂的。”
老板一脸骄傲:“这样的技术，全京城仅我风月坊能做到，公子想看点什么，我风月坊就能写点什么！”
“哦，哦。”
裴戎恍恍惚惚，落荒而逃，一路抱着书做贼一般遮遮掩掩回了府。裴戎长呼一口气，在几本书中犹豫了会儿，终于挑出名字最含蓄的那本《花枝泣泪——探花郎版》翻开。
一翻开，第一句就是——
那仙人般的探花郎被人囚于珠帘之后，像是舒展的花枝。月光映下，洒在玉白的半截脖颈上，这般场景，他依旧清冷又安静。藏在官帽下的长发垂落，浸在身后人的肩膀上，香气蔓延，于是探花郎氤氲雾气的眼中终于泣下泪来……
裴戎心跳如雷，面红耳赤，连忙关上书不敢再看。
按在书页上的指尖却轻轻颤抖，那般场景竟似从书中活了起来，他闭上眼，眼前浮现出珠帘后若花枝般的崔知鹤。
他睁开眼，那双清冷的眸子泣泪的样子却怎么也在眼前挥之不去，似乎已经深深印刻在脑中。
消不去，忘不掉……
裴戎捧着这本书，只觉如同烫手山芋，继续拿着也不是，直接放下也不是。
心乱如麻。
“公子，您在里面吗？我给您送茶进来。”
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裴戎手忙脚乱，不知是应先收桌上的艳书，还是先拦人。脑子一片空白下，裴戎慌乱跑到门口，牢牢抵住门，朝着门外大喊:“不、不用了！我不喝茶，你端走吧！”
“哦。”
门外小厮应声，倒是没多想，端着茶走远了，裴戎听到脚步声，松了口气，这才想起他明明可以直接把门落锁。
重新走到桌前，裴戎犹豫着翻开另外一本，一目十行看过去，脸却越来越红。
“简直是，简直是……”裴戎脸上酡红一片、咬牙切齿:“不堪入目！不忍直视！我就说这风月坊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淫词艳书，伤风败俗！那老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怎么能用他来写这些东西……”
裴戎握着书，恍惚中却突然想起临走前老板说的话。
量身定制，量身、定制……
若是，若是另一个主角换成自己……
鲜红的鼻血滴在话本子上，裴戎愣住，随后连忙把话本子挪开，捂住鼻子连连后退。
半晌，裴戎擦干净鼻血，两眼发直，抬起手左右开弓“啪啪”给了自己两个巴掌。
把发红的脸埋在掌心，裴戎瘫坐在地上，声音闷闷的:“裴戎，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啊！”